第一百三十一章 山河卷·终篇(19)

她往上望去,阳光太过刺眼,不能让人直视,所以她抬手遮了遮,终是从指缝里瞧见了一点太阳的光辉,瞧得好吃力。

算了,太过耀眼的东西连看一眼都是苦痛,又怎么能指望把它接在手里呢?

当初走时春寒未消,如今回到姜国,庭院中盛景依旧,只是人却萧条了几许。

庭院中绿树成荫,腊梅花谢,百花却未曾凋零,和风日丽,迎风扫荡的树叶在空中翻了又翻。

她看了看西边偏殿门窗紧闭的门,门前青苔几许,门口再没有一抹清晖对着她微笑。

她微微调动神识,探查院中的每一个角落,庭院中也没有了重兵把手。

这样的庭院于她,已恍若隔世。

有一个人从宫门口守门处走来,跪在了她的面前,叫了她一声:“公主。”

是个熟悉的侍卫,经历了北冥信风的西门叛变后,吴铭竟然还活着。

“不必拘礼。”她想了想问,“你从前好歹是长守宫的副统领,现在怎么变成了守门的侍卫?”

吴铭有些羞怯,他笑笑:“回公主,属下在长守宫当值当惯了,做司马虽好,却比不上长守宫的清希”

后来姜越告诉她,吴铭太过英勇,被人举荐给了岑良,岑良又在姜越面前顺口一提,姜越一听是长公主殿中的人,良心不安涌上心头,便想要赐吴铭大好前程,眼看着吴铭将举步青云,再也不用做她公主殿中的侍卫副统领,不过吴铭似乎没有那么大的雄心壮志,当场长跪不起又不言一语。

姜越问他跪地不起是何缘由,吴铭当着姜越的面哆嗦地,求王君恕罪,属下没有多大才能,此生最大的志向便是做公主宫府中最得力的侍卫,公主不在,院中荒芜,缺少一个洒扫庭院之人,求王君允许属下留在长守宫中,哪怕是做扫地的活儿,属下也愿意。

姜越觉得,现如今,这般淡泊名利的人不多了,没想到公主殿中一个的侍卫竟能深藏功与名,他一愣,不顾岑良黑青的脸,就答应了吴铭的要求。

吴铭的回答很让她满意,她笑笑:“吾看最近风大得很,你去把宫门关上,除了姚槐,吾不见任何人,若是没有吾的命令不准放任何人进来,太后和王君也不见,若是他们要硬闯,你也别拦着。”

“诺。”

听到声响,一个黄门从东厨跑着过来,跪在她的面前埋着头红着脸唤了一声:“公主。”

是个看着眼熟却又面生的人。

“汝唤何名?”

“回公主,奴贱名宋狸。”

宋狸?

宋狸,是曾经某攘用过的名字。

姜漓漓环顾四周,明明某人不在了啊,怎么到处都是他的影子?

“好,你去忙吧。”

宓香告诉她,正月宫变,宋狸正在如厕,是唯一没有跑掉的黄门。

她走进书房,索然无味地坐在席上。她不爱看书,不爱弹琴,更不爱跳舞作画,曾经喜欢舞刀弄剑和吃美味佳肴,可是她的肚子里怀了孩子,即使没有任何经验,她也知道,不宜蹦跶得太高,免得伤了孩子,而且她吐得厉害,连吃都不愿吃了,哪还有心思去琢磨功法精进修为呢?

她的心已如一潭死水,再荡不起任何波澜,但宫中年岁太漫长,每一每一个时辰都漫长。所以第二,她差吴铭叫来了稗官,虽不是珉国王宫里给她讲蔚城和宗若故事的那一个,但却是最聪明的一个。

她让吴铭将偏殿的榻移至门口,她斜卧榻上,看着一池碧绿的荷叶,直言不讳地问稗官:“你可知道宗若的故事?”

他很实诚地摇头,那一脸的呆头呆脑真让她摸不着头脑。

“那你随便讲个故事吧。”

稗官就随便讲了个樵夫教儿子砍柴的故事,听得她云里雾里。这稗官啊,只知道将故事平铺直述,没有多大口才呢。

她又问:“你可知道什么离奇的故事?”

稗官望了这个奇怪的长公主两眼,又实诚地摇头:“现下最离奇的恐怕就是长公主的故事了。”

哦?

“来听听。”

“都是些市井之言,恐怕污令下的耳朵。”

“如实来。”

稗官开了两声腔,他终于要展示他的实力了?

谁知他只是咳嗽两声,又跪了下去:“微臣只听到了些许风声,并不敢断言。”

他穿过城里城外,走遍大街巷,悠悠众口无一不是谈论着长公主的事。

话青阳裴虽是长公主的面首,却爱慕长公主已久,于是在上元节那日,趁着淮王宫变,将公主掳走,肆无忌惮地侮辱长公主......怎知和公主已有婚约的姚槐大将军不甘,率军直接追了出去,并且亲眼所见公主与青阳裴面首……苟合。

稗官想起民间的传言,公主虽生在王宫,却是狐妖所变,最爱去花街柳巷,是名副其实的好色之徒,而她传闻中的面首青阳裴,是真真正正的美男子,古央街头曾有人放言,若是能见长公主的面首一面,此生死而无憾。

听闻公主其实并不是被青阳裴所迫,而是自愿随他走的,只是可怜了姚槐大将军,不顾生死,千里追妻,却看见了这种事情......于是挑起了战争,姚槐将军与王君杀死了青阳裴,将公主夺回......

姜漓漓问稗官:“他们怎么吾与青阳裴的?如实来!”

“......”

稗官一言不发,吴铭抽出锃亮的刀架在他脖子上时,他虽战战兢兢却麻利地回:“他们公主在珉国被青阳裴关在殿中数数夜,公主辱没了姚槐将军的门庭......”

“世人是不是都骂吾红颜祸水?”

稗官一惊,看了看长公主的容颜,考虑到自己身家性命,生生敷衍:“差不多。”

谁知公主竟是个细心多疑的人,她接着问了一句:“什么叫差不多?他们到底怎么吾?”

稗官想笑,他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硬生生将从心底涌起的笑意忍住了。

“世人都公主是......”他故意顿了顿,“都公主是丑人多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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