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冥府弥念花

时安捡起地上剩下的那半魂印连忙追了出去。

刚走出几步,眼前就已经没了那个步伐僵硬的背影。

“十三,我知道是你。”

时安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偶尔三两的虫鸣声再无其他。

在隔了几座坟的位置,十三按住想要挣扎起身逃跑的晴歌,抬手在唇间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也不知晴歌是看懂了还是什么,他也就老老实实的安静下来。鼻尖微动,向着十三的身边靠了靠。

多么熟悉而又让人安心的味道啊。

十三侧首看着他靠过来的身子,了然的笑了笑。

当时自己也是跟他一样虚弱的吧。也不知道这子是走运还是倒霉。

神智未清就被人从棺木中挖起来,虽少了破棺而出的麻烦,但也少了次历练机会。

更何况现在还有个随时想把他找出来打杀聊人。

半边身子靠着十三,晴歌感觉自己的心里的恐惧更平稳了些。手里握着的半枚魂印的光芒微弱的闪了两闪,也就归于寂静。

“也是有趣,还知道求生。这样的话,你以后就跟着我吧。”十三看着他兀自紧紧握钻印的手笑道。

晴歌抬头看他,茫然的眼神带着些许的戒备。

十三拍了拍他紧握的手继续道,“这个东西我不会跟你抢的。你安心跟我走吧,我保你活着。”

“活着……”晴歌轻念了一遍,还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十三抬手捂住了脸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一脸无奈的拽着晴歌就消失在原地。

你你跟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聊什么聊,直接抓起来扔走不就得了。

果然跟这两个傻子待久了自己都变傻了。

哎,真蠢。

察觉到动静,时安追过去的时候,刚才他们俩停留的位置也就只留下几个杂乱的脚印。

跟他走了也好。我也就不用一定要他魂飞魄散。

至于别的,就让阴十三自己去头疼好了。

时安回头从晴歌棺材中翻翻捡捡,找出几根掉下的头发对着月亮看了几眼,就卷起来收好。又将边上早先弄出来的两根肱骨用刚脱下的外袍心包好。

一抬手,如有微风吹过。沈家三口的棺材又被盖的严严实实,仿佛今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冥界。

华烨看着依旧如同死人一样躺着纹丝不动的沈晴歌犯了愁。

那晚上大人从外面带回来这么个傻子,旁人只是觉得这人好像有些傻,可是他是什么东西却是瞒不住他的。

大人向来不喜听人规劝,可如今这事却是由不得他。

那可是跟大人一样的阴人,为四方五界所不容的怪物啊。

大人带回他,难道就没有想过,他的出现绝非偶然。这悠悠数十万年,何曾听过下两个阴人同时存在的局面。

“怎么的,从回来到现在还没醒?”

身后传来十三低沉的嗓音让华烨缩了缩脖子,劝诫的话在喉咙口滚了滚又被他咽了下去。

“大人,你不该带他回来的。”

十三笑,看晴歌还是睁着眼睛如同死人一般的躺着。若不是胸口轻微的起伏,他甚至都要觉得自己那晚上扛回来的就是个死人。

“华叔,你在怕他?”

“有大人在,我老头子自然是谁都不怕的。我只是怕你,你这不听人劝的性子,将来我要是不在了……”

听他如此,十三忽的笑出声来,那笑声越来越大,反倒让华烨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华叔……”

”好了好了,你别笑了。我知道我已经死过了,现在只有一个阴魂。你也该知道我想跟你的是什么。“

“我知道。”十三霸气的起身扬了扬衣袖,一副不怕地不怕老子下第一的架势。

”可是那又如何?莫他区区沈晴歌,就算是现在对上那星河,我也是丝毫不惧的。我还不屑于做那现在就将他扼杀的手段。”

“大人……”华烨唤了他一声,摇了摇头,寻了个借口就出了房门。

等走出房门老远,华烨才回过头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涌起大片的不舍和难过。

十三啊,我与你相处半生,总归是不忍看你行差踏错的。我老头子这一把岁数了,旁的或许不知晓。这冥界之事却是比起旁人要清楚的多。

这阴人啊,总是新旧更替的。

每一个新的阴人出现,就有旧的阴人陨落。

我们死过一次又怎么样呢?最终我们所有人,不管是红尘俗世,外宫,九幽冥界,任何人最后都是魂归太虚的啊。

我啊,也陪不了你许久了。

这一次,就让我老头子来帮你这最后一把吧。

到时候,你莫要怪我。

华烨揉了揉眼角,努力的挺直已经驼了大半辈子的腰背,双手叉在腰上让自己站的不那么费力。

他目光所及之处,屋内的烛光在墙上印出阴十三的背影。他看见十三保持着他走的时候的姿势半晌,回头看向了他站立的方向。

他伸出手臂朝着十三用力的挥了挥,就扭转身离去。

怪我也好。

这万古岁月,也着实不适合用来怀念我这样的一个糟老头子。

见他出来,来往巡逻的阴魂齐齐的向他行了个礼。他笑着摆了摆手,背着双手离开冥府越走越远。

这阴人,不管落在四方五界,都是异类。唯有在冥界,他才能勉强得以休养生息。

等到如同十三这般修为大成,行走人世也是有诸多不便。但凡滥用法力被意感知,便会降下雷。

造物主的神奇之处啊,总是出人意料。

这冥界虽能供他生存,能让他彻底消亡之物,偏偏也是在这冥界。

华烨搓了搓双手手掌,又对着掌心哈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空飘着的细密的深蓝色的雪花,向忘川北方最高的高山走去。

每一步,都在雪地上踏出一个浅浅的脚印。他弹怜肩头落下的细雪,又将出门时顺手拿过的帽子往下拽了拽遮住冻得通红的耳朵。

真冷啊。

多少年没见过这忘川的雪了。

等过了忘川,翻过那座最高的山,就能去到那个峡谷了。

弥念花啊,现在开放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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