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那手二流的医术,伤风感冒,刀伤枪创或者还能凑合,这种体内组织病变……我想,我应该是无能为力的。只是,看着江雅兰那期盼的目光,我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这是为什么?
看着她带着希望的脸,莫名其妙地,我的手指便贴在了她的脉门上,直到现在,我依然是没有任何的信心,但江雅兰的一句话给了我一线曙光——“我的身体是因为练功不当练出来的……苏伯伯说是我的进步太快,身体一时间不适应,说实在的,我只是练功急躁了一些而已……”
她也练功?想到江老爸那半瓶子醋的水平,我开始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了……
得知了病因,也找对了方向,她的病根比我想象得更容易发现。
经脉中潜伏着一股厉烈的火劲,随着内气的天然流转,而在五脏六腑的深处固结,从而影响到了她全身的窍穴……这种迹象,我似乎是听说过的……我的脑子里面流出了一长串爷爷和老爸教导的武学常识,很快地便从里面摘取了答案。
“是劫火红莲!江雅兰,你练这种功夫的时候,都没有准备它的更高级的疏导心法吗?”
想到了江雅兰体内已固结下来的内息,我惊叹着她可称之为天纵之资的练武禀赋的时候,也叹息于她的命大。从来没有听说过,在这种至阳至刚的武技的反噬下,还能有命在的先例……
“没有!”
江雅兰回答得非常干脆,虽然早知答案,我仍不由得叹息一声——幸好我有!
“……以后,每天至少六个小时的不间断练习,还有两个小时的适应性练习,你最好能保证这一点,那些从体内引发出来的火劲可不是好消磨的,至少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才能消除病根,在此期间,你最好不要用内劲……当然,为了保险,我把施劲技巧稍做保留……”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自找麻烦的废话来,只是,更出乎我意料的,江雅兰竟然没生气,我暗叫一声老天保佑,抬脚便想离开,江雅兰却从后面喊:“你是不是加入剑道社了?”
我反射性地应了一声,但马上便为此而生出强烈的悔意,江雅兰是这样响应的:“那么,张真宇师傅,我也加入剑道社,以便就近请教吧!”
红日西斜,天色却仍是明朗。
学校在数息之间便喧闹了起来,社团活动期间是苏氏最亮丽的风景。全校大大小小七十六个社团组织便在此刻绽放出他们最旺盛的活力。别的没亲眼看到我不敢置评,但是,当我从教室出来之后,至少见了三、四十个穿着学生服便向楼下跳的男男女女,不用说,游泳社的!
江雅兰跟在我后面,温柔娴静地像是一只小猫咪,举手投足间均是淑女风范,哪有一点点所谓的疯子的形象。她是对我心生感激吗?我的信心不足。
今天一整天,除了中午的午饭时间,她总是占据了我的视野范围内相当大的一部分,我很头痛。
今天中午和苏怡见面时,我近乎于诉苦地告诉了她这件事情,当然,将传功的部分省略。
苏怡表现得很惊讶,但她的回应更令我惊讶:“雅兰啊……既然她道了歉,以后就绝对不会找你麻烦,在一点上,她可是很可爱的!”
“你们很熟?”
当时我一定像个傻子,苏怡的回应更是惊天动地:“是啊,从小玩在一起,我们两个还有纤纤可是很好的姐妹淘呢!”
是吗?那个说两位女性因为学生会会长的职务而极度不和的容可为是何居心?
中午和苏怡的对话犹自在耳,我觉得在夕阳的映照下,此时的一切更是如同在梦里一般。
江雅兰在后面,对我的称呼不知怎么地,虽然大部时间还是“你啊你”的不客气,但偶尔的,竟也是两三声“宇哥”道出来,和声细语,与她本身的性格简直便是天差地别,她……为什么啊!
她不回答我,只是看着我的脸,笑盈盈地道:“我很好奇你啊……说真的,我觉得你不戴眼镜的时候和戴眼镜的时候,完完全全是两个不同的人……还记得那天吗?你的眼镜摔下去以后,性格似乎转眼间就不同了,手段很粗暴……哪像现在这么温文知礼,风度翩翩的!”
有吗?
我半仰起头,开始装糊涂,心里面却在叫苦——这个江雅兰,眼光怎么会这么毒的!
“很容易看出来啊,那时候,你的眼睛一刹那间就全变了样子……杀气腾腾的,很厉害啊,东海武会的魁首……你那天就是用这个把你的敌人全吓败了吗?”
呃,似乎有点那个意思……我叹了口气,江老爸那人,绝对是个大嘴巴,他还有什么没同他的女儿说的,要不要我现在补充?
不知何时,江雅兰伸手扶住了我的肩,两个人的形象立时变得亲密起来,经过的路人同学的眼光登时变得暧昧和不可思议。
我的脸好红,可是江雅兰对此却视若无睹,只是凑得更近些,在我耳边说:“我看得出来,你想追苏怡吧……为什么不在她眼前露两手呢,要知道,苏怡对功夫可是很感兴趣的!”
“啊、啊……江雅兰,你不要开这种玩笑,这个一点儿也不好笑!”
我的反应一点也称不上是镇定自若,脸上的色彩红得发亮,所幸,现在剑道社已近在咫尺,我紧赶了两步,逃命般地要冲进去。
江雅兰亦步亦趋,声音还在响,虽低沉了些,但仍充耳可闻:“和苏怡从小到大玩在一起,我学懂了一件事——永远不要认为她不知道某某事,不要认为可以瞒住她某某事,她的逻辑推理可是很恐怖的!”
完了这句话,她比我还更早一步地踏进了剑道社的大门,一时间失神的我,险些就撞到了门板上。
剑道社,纵使里面有苏怡,我也不喜欢这里。里面气氛应该是不适合我这种爱静谧和悠远的人,这里面,太狂热。
苏怡的冷静自若还有那个韩明雪的冰寒彻骨,可能是这个社团里面唯一的解暑剂。所以,大家总是不自觉地往她们身边偎,即使我也是一样……
江雅兰兴奋地拉着我向前挤,之所以用到挤这个词,是因为现在剑道社里实在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似乎全校学生全部挤到这个比整个苏公馆还要大上几分的场馆内,制造着疯狂的噪音。
在武道场的场中央,此刻正进行着表演赛,一场东夷剑道的角逐。东夷,这个极天洋上经济和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岛国,近来古武学道倒是外流不少,真是讽刺!只是,那人人耳熟能详的诸般“武道”,却均是末流功夫,不入行家法眼,世界上的“武道潮”真是一浪高过一浪。
比斗双方都穿着防护服,还戴着头罩,除了能从体型看出是两个女性之外,其他的完全无法确定。当然,从武道馆中山崩海啸一般的打气声中,白痴都能明白其中必有一个是苏怡。
我的目光在两个人的身上打了个转,便有了十成把握。苏怡的气息我永远不会忘记,那种冷澈中带着清新,理智里有着**的感觉,比任何醇酒都要醉人。
只要我在她的方圆百公尺内,我便绝对不会漏下她的影子。
是那个占了上风的人吧。我微微一笑,就算是东夷剑道里面最不入流的功夫,由她的手中使来也是令人赏心悦目。她提升了这所谓的剑道的艺术之美,这剑道却拖累了她的天香国色,我惋惜她那双握住刀柄的纤手,如果是由我来传授,杀了我,我也不会选择这个除了**的低级速度和力量外便一无是处的功夫!
她应该学剑舞,学千古流传的公孙大娘的剑舞。我现在就有那么一种冲动,想现在就飞回浩京,拿出那本已存放千百年的《剑舞秘》,双手奉献到她面前……
苏怡胜!这一仗胜得很是漂亮,对手被竹剑捣翻在地上,一时间竟是爬不起来了,苏怡先上前把她扶起来,这才摘下脸部护具,接受她的亲卫队的欢呼。
由于大运动量,她的头发微有些汗湿,脸部也红扑扑的,比以往的冷静自若又是一番风味。充盈的活力不比后面那个仍是笑声不断的江雅兰逊色,嗯,还要适度得多……
我自然也要鼓掌欢呼,虽然在千百人的合力之下,我的掌声瞬间便被淹没,但是,我有那么一种感觉,苏怡好像感觉到了我的存在。下一刻我就明白我是正确的,苏怡的眸光向这里望了过来,在我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娇容上绽放出更美丽的笑容。我的心登时飞上三十三重天,为之颠倒迷醉!
“苏怡似乎对你有点意思呢……”
江雅兰的眼睛还是那么毒,一句话便将我打出了在个人天地中的美梦,陷入强烈的尴尬之情里……江雅兰!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绰号叫“毒眼”更合适些?
表演赛结束,剑道社的生活又恢复到正轨上来。当额外编制的人群散去后,留在门口的我和江雅兰一时间似乎变得很刺眼,大部分人的目光全射向了这里,其中一大半,更是直接射向了江雅兰。
“疯子江雅兰,天啊!”
有一个人这样低呼,只是他却轻忽了江雅兰那比狗还灵的耳朵,她凌厉如剑的目光立时地射向那个方位,森森然,却又像燃起了一团烈火。
结合着那天我自身的遭遇,我心里面明白,她对这个绰号,似乎是没有什么好感啊……以后如果要和她好好相处,这一点一定要记着了!
数秒钟后,那边那位无缘无故突然晕厥的事故更让我坚信这一点。
“江雅兰,你捣乱捣到这里来了……还有你,张真宇,你小子也跟在她屁股后面乱转悠,你还是不是我们剑道社的人了,吃里扒外的……”
开口就惹上了江雅兰,并且毫无理由地将我也牵扯进来的那人,是剑道社的男性主将之一的何鹰,听说背后势力挺大,所以并不怕江雅兰的招数。而且,似乎他天生对我就看不顺眼,总在社团练习时和我为难……可今天他这种反应,我还是为之愕然,他难道没注意苏怡就在这里吗?
果然……
“何鹰学长,我希望你能注意一下你的言行……那边两位都是我们的同学,我以为,以你现在记大过的在校情况,并不能保证你在污辱同学的人格后还能顺利毕业!”
苏怡冷静无波,但充满着学生会长的强势力量的声音响了起来,何鹰当场目瞪口呆。
江雅兰笑嘻嘻地和我咬耳朵:“那个白痴以为我和苏怡不睦,赶着上来拍马屁当先锋了……真白痴,争夺学生会长那件事哪是他这个笨蛋能想明白的!”
这意思我倒是明白了,只是江雅兰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我这么亲近,还是让我有些脸红,只是她似乎全无所觉,大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对着刚将目光转向这里的苏怡伸展怀抱,欣然迎上:“小怡,好久不见,我有半个多月没有吃到你做的便当了……听说现在你只做给某人吃?”
她的绰号应该叫“毒眼毒舌”,以苏怡之能,一时间也给她闹得俏脸微红,而下一刻,江雅兰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再在她的俏脸上贴了一个好香的亲亲……
嫉妒!
那时我体内爆出来的杀气连眼镜都挡不住,而苏怡则完完全全地措手不及,破天荒地楞住了三秒钟,随后才懂得予以回应——江雅兰,我算是服了你!
“小怡,你说,我是到这里来捣乱的吗?明明我向你申请加入剑道社了的……对不对?”
江雅兰说得好无辜,苏怡当然只有苦笑点头的分儿。刚刚那件事,就这样静悄悄地被压了下去,当然,何鹰的黑脸是不会那么容易消除的!
我看着他愈发阴沉的脸,心中叹气。
这个仇,是真的结下了!
可能是因为江雅兰在的缘故,剑道社今天的活动倒是早早地便结束了,何鹰在练习期间也少有找我麻烦的时候,只是从今天这件事后,他对我的恶感,怕是连白痴都能看出来了,江雅兰是不会理这种小仇修的,而我却为之叹息不已,真不想惹这种麻烦!
苏怡一脸的若有所思,好像有什么心事,但在最后还是微笑着和我道别,回学生会去处理问题,江雅兰却理所当然地与我同行,唉……
因为要与苏怡一起回家,我还要等她一个小时,我有些漫无目的地漫步在校园里,身边是江雅兰。我们两个走在一起,明显得很是惹眼,唉……
我再一次地叹气,再走两步,被江雅兰一把拉住,我愕然扭头,却看见她如临大敌地瞪向百米之外正向这里走来的一个人影,口中压低了声音道:“以我的名誉发誓,张真宇,你想追苏怡的最大阻力就是她……你要小心啊!”
我的眼力可以清晰地将那人映在瞳孔里,那人我认识的!我眨眨眼,连应有的尴尬都忘了,只以为江雅兰在说疯话:“韩明雪……那个冰山美人儿,她为什么会是阻碍?”
江雅兰却是十二万分地紧张,还有些咬牙切齿,“笨蛋……说她是阻力,她就是阻力啊,你看着吧,过不了她这一关,就算你追到了苏怡,也要一辈子不安生的!”
太夸张了,我还没有想好是不是要笑上两声,韩明雪已走到了十步之外,冷冷淡淡地对我打招呼:“张真宇同学!”
我当然点头还礼,微笑着点头致意,江雅兰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很没礼貌地别开了脸……不过,韩明雪也没有理她,只是来到我身前五步处站定,微微低下了头:“不知道今天张真宇同学有没有空和我切磋一下呢?如果你同意并且不介意的话,我找来了一个帮手!”
呃?
江雅兰在一边好奇地瞪大了眼,目光在我和韩明雪的脸上转来转去……真不应该让她听到的!我叹了口气,突地感觉到,今天再不能像前些天那样推托了,因为在不远处,一个人正以其精修苦练的气势紧紧锁住我。
在江雅兰坚定且带着威胁的目光下,我叹着气,拉着她,跟着韩明雪来到了位于学校僻静处,一个似乎是“有意荒废”的道馆。什么名字不知道,外面乱糟糟的,里面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隐在校园角落的树林里,清静得很。
“这里是我们在学校里练习的场所……”韩明雪说。“我们兰光北方四岛的三个门派,蹈海、崩石、铁轮在苏氏的五个人……”
韩明雪这样解释让我知道了,苏氏里面,究竟有多少这样的人……江雅兰对这个可比我感兴趣多了,但是,与韩明雪那奇特的敌对状态,却让她不好意思细问下去。
此时,那个一直隐在附近的人大踏步走进道馆:“铁轮派的金和想请教你这位东海武魁的功夫!”
一位个头瘦高的同学立在门口,气势逼人,而此时,韩明雪也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森森的寒意也发散出来,我苦笑着推着江雅兰退后,说打就打,他们两个还真干脆……可是,你们的实力……
切磋在两分钟之内便结束了。
金和“大”字形地躺在地板上,他被我用普通的推手连转了几十个圈子,磨到他虚脱,自然再无出手之力。
而韩明雪则呆呆地站在一边,被我的游离气息锁住的她,根本就是破绽百出,再动不能。
“相差太远了!”
金和大声地感叹着,声音里面还有些虚弱,但是却没有败战的颓丧,这种人,很给人好感。
我扶了扶眼镜,微笑了一下。看向韩明雪,她脸上虽然有进退不能的失措,但总体上还是冷冷的保持着平静,呵,这两个人的资质都不错啊。
“呃,这个嘛……说相差太远未免过于妄自菲薄,在理论上,应该说你们和我相差了两个层次……哦,对不起,这样说失礼了!”
话说了一半,才想到他们和我是同辈分的人,这样说教未免有些僭越,而且似乎也是门规不容,我“呵呵”地笑了两下,伸出双手,将金和扶了起来。
今天的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当然到此为止,金和喘着气猛点头。
他的体力没了,话却多了起来,脸上也全是赞叹之色:“两年前章严柳章大哥到这里游学的时候,我看过他的功夫,以为那样便已经到顶了……没有想到,张真宇同学,你今年只有十六岁,就比那时候的章大哥更厉害了……”
他的话让我有些脸红,而他似乎还没有想停的意思:“听说,在东海武会上,你长啸为笛,他以剑代笔,两人同施海市蜃楼,竟然引出了真正的自然奇观……那是真的吗?”
呃,那个,应该是真的吧,那时候我喝得烂醉,一些细节都不记得了……也对啊,如果我不是神志不清,又哪里会那么惹人注目?
终于受不了金和滔滔不绝的言语,我拉着已经兴奋得脸上要冒火的江雅兰走出道馆,看那个酗子也挺实在的,怎么马屁一拍便那么厉害?
江雅兰似乎有些兴奋过度,她拉着我的袖子,声音发着颤,低低地叫道:“好厉害!我……如果是我练的话,能不能变得像你一样厉害?呃,也不用像你,能打败那个冰山女就可以了……真的,我很容易满足的!”
我哑然失笑,看她这个样子……想满足,挺难!不过,以她所打下来那厚实得吓人的基础,在炼化了身体内的厉烈火劲之后,前途一定是不可限量,对这个,我倒是颇有信心。
那个时候,韩明雪应该就不会是她的对手了吧!
不过,我不想让江雅兰太过笃定,也不想把事实说得那么明白。所以,只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就算如此,江雅兰也很满意了,她欢叫着拉着我,再没有一刻安静,我苦笑,此时,我再一次地后悔!
江雅兰在我的视野中消失,但她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的形象却仍在我眼前跳跃——真是一个奇特的女孩!我摸了摸鼻梁,有些想笑。
茶色的车窗玻璃上映出了我的笑脸,旁边是苏怡的,只是,她的笑却带了些苦涩。
为什么?
我偷偷地看她,却敲迎上她的目光,自然的,我心头一震,脸上不知不觉又红了一片。
苏怡微微偏着头看我,问的话却更令我不知所措。
“江雅兰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吧!”
她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我“嗯嗯”连声,不得不承认,一天的相处下来,我对她的观感实在是好了许多。
“她那种任性而为的性格,我可是羡慕了很久了呢……那是我一辈子也学不来的东西!”
苏怡的话里是真真正正的羡慕,我一时间无言以对。
就我所知,苏怡以后一定是苏氏集团的接班人,而江雅兰则也一定是黑道势力的大姐大——这样子走极端的两个人,性格不同那是一定的吧。她们两个如此交好,是因为异力相吸的缘故?
幸好,苏怡没想着让我回话,她随后便问出了她真正要问的问题:“宇哥……你不喜欢剑道社吧!”
“嘎?”我心里面一跳,心思从她和江雅兰的身上跳回来。
先想到的,便是苏怡是我加入剑道社的引介人,只此一条,我哪敢说一个“不”字,赶忙猛摇头,几乎要指天誓日地叫:“当然不,我对这个非常地……”
“不喜欢!”苏怡那笃定的语气和目光,将我整个地压服了下去,我张大口,期期艾艾了半天,才低头,垂头丧气地承认:“是的,的确是不怎么喜欢!”
“是吗……”苏怡也低下了头,一时间默不作声。
我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她,却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结果来,车子里面的气氛现在变得好古怪。
坐在前面的金武和金俊两兄弟,不时地回头观望,也不停地对我打眼色,还没有等我意会到他们到底在提示些什么,苏怡已经抬头,脸上是阳光灿烂的笑容:“宇哥,真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啊!我搔着头。
你这样讲,反而让我更不好意思。
“……我实在是太主观太武断了,把我的意志强加在你的身上,本来就是我的不对,我也知道,这样是无法……所以,明天,宇哥,明天你再来剑道社,我们来办退社手续吧!”
她中间有一段说得特别模糊,以我的耳力也没有听清,但她全句的大致意思我倒是听得差不多了,此时,我只能张大嘴,呃呃地吐两口气,犹自以为耳朵是否出了问题……
苏怡,你在想些什么?
不过,这样子,我心里面真的很舒服……苏怡,在为我着想呢!
在此,我要不要谢谢那个何鹰呢?
心情转好的时候,天气也跟着一起凑热闹。看着头上蓝得近乎于神迹的天空,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胸像头顶上的蓝天一样扩展开去,无边无际。
日升月落的一天过去,感觉也升华了起来……
在教学楼顶的pub里,我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顿冰镇冷饮,喝下去,连心口都觉得凉丝丝的,今天下午的体育课,被混子和容可为鼓动,我跷课了!
容可为是代替他的爷爷正式道歉来的,顺便捎来一幅字画……本来安排到上个周末的见面会,因为他临时有事,被压后了半个月,本来这没什么,但让人借题发挥却还是可能的——用这个敲诈几杯冷饮,应该不算过分吧!
课程已接近了尾声,从这里看操场上活动着的小小人影,别有一番风味。我轻轻地椅着可乐瓶里的液体,心情畅快的同时,也在奇怪自己很不同寻常的心理,我这个标准的好学生乖宝宝,竟然这么轻松自在地跷课,还跷得这么心安理得,没道理啊!
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叫住了一边正开心地和容可为拼酒的混子,问他现在对我的观感,这个现在已经大了舌头的家伙,醉眼蒙眬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哈哈地笑道:“……今天你跷课,我看你,看得很爽\顺眼!”
被你看得顺眼,那就是真的不正常了!
我“嘿嘿”一笑,将瓶子的可乐一口饮尽,再不理旁边两个拼酒拼得面红耳赤的家伙,径自闭目,潜神内视去察看自己的精神状态去了——只希望不要是到了某种关卡,来个阴火入体,走火入魔便好了!
“张真宇……魂归来兮!”
拖着长调且鬼里鬼气的声音,在江雅兰的口中道出,却是分外的动听,这声音将我从深沉的入定中拉了出来。
我睁开眼,正看到她精致到没有一丝瑕疵的俏脸,几乎就贴在我眼前,美眸中流转的红霞较之昨日,淡了些许,但是却凝实了许多,看来,昨天她很用功!
不过……我们两个人现在的距离,不嫌太近了一点吗?
突地想到了这一层的我,脸上立时有些不自在起来,在脸上还没有见红以前,我跳了起来,却差点没被地上死狗般的两个人体给绊倒……混子!容可为!
他们两个看来是醉得不轻……
江雅兰的目光全集中在我的脸上,对她脚下的两个大男人根本就是不理不睬,她一把抓着我的胳膊,几乎要扯着我一起跳恰恰:“张真宇,宇哥,宇大师傅,太棒了耶!我现在晚上不发烧了,不发烫了,清清凉凉的——但,更重要的是……”
她在我眼前竖起一只手指,我正奇怪的时候,便感觉到了她体内的异常——这个是——一簇微微弱弱的火苗在她的小指上燃烧了起来,不是魔术,没有道具,就那么烧起来了,将她的手指甲裹了进去。
桔黄的颜色,似乎一吹便灭——事实上也是这样,可是,这种情景让我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这种无聊的事情,我所在意的是:江雅兰,你真是个天生玩火的料!
她无疑地是一个天才,玩火的天才!
“劫火红莲”并不是纯正的中土武学,这种心法,由与炎黄隔梵天洋相望的古国吠陀传入,带了些古老的吠陀本土的味道,那种“内气化形成质”的性质,与中土武学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我以佛家“寂灭势”的心法,将其略做修改,以更利于她的吸收和消化,只是我从未想过,她竟然能够那么快地将这心法掌握……
她是天才!我这样地肯定!
我不得不夸奖她,但也不得不提醒她不要就此满足,不过,我怀疑,她到底听进去了没。
此时,西方是一片淡红色的光彩,已接近了社团活动的时间,江雅兰拉着我,要去剑道社“玩”!被她这样地拉着,我苦笑着跟去了。
玩?也好,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去剑道社——江雅兰听到了这个消息,会如何呢?
陡然间,我十分地期待看到她那个时候的表情!
苏怡还没有来,时间也差了个几分钟,但剑道社里面的活动却已经开始了——这种惹人厌的活动指挥,也只有何鹰那个浅薄的家伙才做得出来吧!
江雅兰活力四射地进来的时候,馆中一度出现冷场,但何鹰的吼叫声,让那些练习人员一个个又开始了单调的挥剑。
本来我想等着苏怡过来,然后办手续退社走人一气呵成,只是,在何鹰那极度地不友好且令人不舒畅的目光下,我觉得呆站在这里,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拿起了一把竹剑,我走到练习的队列里,摸摸鼻子,也挥上那么两下。至于江雅兰……还是算了!
“吼得大声点儿,一点儿气势也没有……你们今天没吃饭啊!”
这是何鹰着名的“一剑一吼”的方针政策,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东夷剑道每劈一剑就要大吼一声这种歪理,继而命令所有的人都向他看齐……或者他是故意的整人和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而且,今天他的心情似乎特别地不爽!
不幸……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实在是放不开自己的态度,嘴里面有声没声地跟着喊上两句,也只是嗡嗡作响,只有我一个人听到而已。
那何鹰的目光立时地望了过来,狰狞中带着强烈的恶意,我皱了皱眉头,还没有想到该怎么应付,大门处有一个戴着太阳帽的小家伙探头进来。
“请问……苏怡学姐、江雅兰学姐,和张真宇学长在不在这里?”
这声音好熟……只是出现的时机不太对。一边看得直打呵欠的江雅兰刚抬起眼睛,我这里走神的思绪刚刚正位,何鹰已发出了发泄式兼杀鸡儆猴式的惊天怒吼,与之同时,他手中当成教鞭的木刀已向门口飞射过去:“哪里来的小鬼,滚远些,不要到这里来打扰社团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