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不对，陈姐，你留在家里看着乐乐，刘姐你跟我去接小念。”
这时候电话也接通了，是施巧芝平静无波的声音“雨玉啊，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巧芝，星然出了车祸，我有点慌……”
“你说什么？”电话那头的施巧芝猛地拉高了声线，满满的不可置信，“星然怎么会？”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接到了幼儿园的电话，让我去接小念说是星然已经被送到了医院去。”苏雨玉已经拉开了门，刘阿姨不明所以地跟在她身后，听到她说的话，也是满满的震惊。
自家那个温柔好说话的雇主竟然出了车祸？
“知道是哪家医院吗？你先去接小念，我去看星然。”施巧芝很快就稳定了心神，苏雨玉已经慌了，她这个时候不能跟着慌。
“杨老师说她也不清楚，救护车来的时候她已经带着小念回幼儿园了，她怕小念看到会吓着。”苏雨玉也是惆怅万分，如果可能她早就去医院了。
“这样的话……”施巧芝沉吟了片刻，便做下了决断，“你就别去幼儿园了，我去接小念，你先稳定一下情绪，我给阿铮打个电话让他去接你，然后查一下星然被送到哪家医院去了。”
“好好好，我让家里的刘姐也过去，这样小念能安心一些。”苏雨玉还没忘让刘姐过去安抚小念，这个时候她也不敢保证施巧芝会不会也想去医院，还是有个小念熟悉的人照顾她比较好。
挂了苏雨玉的电话，施巧芝正要给韩铮打电话，韩铮却是把电话打了过来，不等她开口就先说了话“大嫂，星然在市二院，我正在赶过去的路上，你让家里司机去接一下星然的母亲，医院那边需要她签字。”
“我正要打给你，雨玉那边你亲自过去接，小念还在幼儿园，我得过去接她回家，她这会肯定很害怕。”施巧芝叹息一声，也顾不得换衣服，直接出门喊司机。
“那好，麻烦大嫂了。”韩铮也是一怔，他以为是许星然出门被撞，却没想到竟然是去接小念的时候被撞，听大嫂的意思，小念还目睹了车祸现场？
“大嫂，接到小念以后，别让她去医院，医生说星然伤得很重。”他知道自家大嫂是个有谱的，可也怕她这个时候关心则乱，所以还是叮嘱了一下她。
“我知道了，雨玉会让她家的阿姨跟过去，到时候一起送回星然家里，就说让她在家陪弟弟，你快点去吧，开车小心。”
“好。”
施巧芝到了幼儿园的时候，幼儿园里大部分的人都走光了，夕阳的余晖洒满了校园，铺成一层金色的光辉，小念不肯进办公室里，杨老师便陪着她在秋千旁等着。
也幸亏幼儿园常驻的校医总是走得慢一些，才来得及让他给小念处理伤口，等施巧芝赶到，看见的就是她包着的厚厚的纱布。
“小念，大伯母来晚了。”她慌忙上前抱住了小念，想到此时还在医院生死未卜的许星然，眼泪差点就没忍住，“手疼吗？”
“大伯母。”小念受了伤，加上不知道许星然的情况，整个人都变得恹恹的，“姥姥呢？”
“姥姥要去医院照顾妈妈，就让大伯母来接你了，等一下刘奶奶也会来。”她刚说完，就看到许星然家的刘阿姨匆匆忙忙地进来了，左右环顾之后直奔他们而来。
“席夫人，杨老师。”刘阿姨是认识施巧芝的，她又经常来幼儿园接送小念，跟杨老师也十分熟稔。
“你们家里人过来就好了，校医说小念只是普通的擦伤，两天换一次药不要沾水，很快就会好的，也不会留疤。”杨老师不认识施巧芝但她认识刘阿姨，加之小念和刘阿姨都认识施巧芝，她也就放心了。
“杨老师麻烦你了，我们就接小念回去了。”施巧芝把小念抱在怀里，向杨老师再三道谢之后，便让司机送她们回许星然家里。
“小念，你和刘奶奶陈奶奶在家里陪弟弟玩，大伯母去医院看妈妈好吗？”送回小念，施巧芝陪着她吃了晚饭便慈爱地看着她。
“小念可以去吗？小念很担心妈妈。”小念放下了手里的玩具，乖巧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满都是期待。
“小念要留在家里陪弟弟，弟弟也需要小念陪伴才能安心睡觉，你也不想弟弟在家里哭一整个晚上对不对？”施巧芝无奈，只能拿出席康乐来劝她。
她看了看施巧芝，又看了看乖乖躺在陈阿姨怀里喝奶的席康乐，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对于席康乐她是知道的，如果晚上妈妈和姥姥都不在，他一定会哭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小念真乖，要听两个奶奶的话好好照顾弟弟知道吗？”施巧芝又哄了她几句，便忧心忡忡地离开了，也不知道医院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韩铮接上苏雨玉后没有任何停顿就开到了市二院，早有护士等在急救室外，和他们核对过身份之后，便把手术风险同意书让苏雨玉签了。之后便是无尽地等待。
顾泽沥从项恒远那里听到了消息，也是匆匆赶来，路上也通知了远在杭城的贺子晋，贺子晋在电话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之后和顾泽沥道了歉就挂了电话，想来也是在尽快往s市赶。
他想着要不要通知韩涛，他不知道韩涛有没有找到顾阮阮，如果找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一起回国挺好的，可万一没找到，反而让韩涛左右为难。思量再三，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这个时候还是让他们俩在国外把事情都解决了再回来的好。
“怎么样了？”顾泽沥找到急救室外，担忧地看着韩铮和苏雨玉，等待着那个不知好坏的答案。
“医生没出来。”韩铮摇了摇头，嗓子依然嘶哑，双眼也泛着红血丝，看起来糟糕至极。
外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附近的路灯都亮了起来，而医院里更是灯火通明，宛如白昼，施巧芝提着从餐厅里打包的食物匆匆赶来，她知道这个时候并没有让能吃得下去，但总要吃两口垫垫才能坚持到结果出来。
“谁是病人家属？”急救室的灯终于灭了，门也从里边打开，两个中年谢顶的男人快速走出来，身上还穿着沾染着血迹的防护衣。
“我，我是她妈妈。”苏雨玉几乎要站不起来，还是被一直安慰着她的施巧芝和眼疾手快的项恒远一左一右搀扶着走了过去。
“病人小腿骨折，多出表面擦伤，有严重的脑震荡，目前还在昏迷中，尚不确定能否醒来。”为首地男医生板着脸一板一眼地说道，没有任何感情夹杂，“她之前是不是头部受过伤？”
“是，之前因为意外头部磕到地面，昏迷了一段时间。”这一次回答的是韩铮。
“那就是了，旧伤未愈，再填新伤，先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吧。”医生叹息一声，显然有些无能为力。医生最怕的就是遇到这样的病人，原来受了伤还没好呢，现在又受伤。
“多谢医生。”这个时候不是和医生胡搅蛮缠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道理，是以没人有意见，都静静地看着急救室的门，等待着许星然被推出来。
她已经被换上了才服，原来如墨般的柔顺长发也剃得乱七八糟，脑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面色惨白到透明，没有一丝血色。
“星然……”韩铮第一个冲了过去，干涩地喊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贺子晋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所有人都在重症监护室外等着，没有人离开，他愣愣地看着所有人，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众人刚想安慰他，却看见他身后又走出来一个男人，不是贺炜彦又是谁？
“你们来了。”苏雨玉抬头看了看，又低下了头，没什么表情，她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心心念念的都是许星然。
“你们都回去吧，明天再过来。”韩铮自觉惭愧，又不想这么多人都耗在医院里，便开了口，“苏阿姨也回去吧，小念和乐乐在家，星然会担心的。”
“她要是担心就赶紧醒过来，你看她像担心的样子吗？”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戳到了她的火气，立刻板着脸一副气死了的样子，可两行清泪顺势而下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
“韩铮说的没错，该回去的都回去吧，都留在这儿怎么办？到时候一起累到了，星然醒过来反而没人照顾，就让韩铮在这里看着吧。”贺炜彦的脾气这一路都冲着贺子晋发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很清楚什么才是最有效的安排，现在所有人都留在这儿看着都情深义重的，可等熬上一天一夜又有几个能受得住的？到时候星然醒过来，谁来照顾？
“爸……”贺子晋叫了他一声，显然不满他的安排。
“星然如果醒了，她想见的当然是韩铮。”贺炜彦如何不知道贺子晋的打算，平时贺子晋也没少跟他说顾泽沥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配许星然，可感情这种事不是家里人看着谁好，她就会喜欢谁的。
这句话算是拍案，不管舍不舍得，都准备离开，项恒远主动提出送苏雨玉回去，苏雨玉还想留下，被贺炜彦直接抱起来带走，看得其他人目瞪口呆。
等所有人都走了，韩铮去找了医生说要进重症监护室陪伴，医生说服不了他，只得让助理医生送他进去。他坐在椅子上，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小心翼翼至极。
上一次看到许星然这样躺着一动不动的时候，他心里很慌，这种慌张让他觉得好像有什么被遗漏的，他以为是那些身边人说了又说的记忆，而今想来，大概还有害怕失去的爱。
想着那时候他每天守在医院里，守在许星然的病床前，和她说那些有的没的，不禁莞尔，不知道这一次继续说下去，她会不会醒过来呢？
“你说说你，这才醒了几天怎么又睡了？”想到就做，韩铮勾着唇角一抹浅笑，碎碎叨叨地像个八九十岁的老太太。
“不过也不能怪你，得怪那个司机，我会把他查出来让他替你赎罪的，总不能让你白白受了苦。”
“你也别担心小念，听大嫂说，她被你推开得很远，那辆车没有伤到她，不过你力气有点大，她摔倒了，手也擦伤了一大片。”
“你的情况她没看到，路人都挡住了，你别怕吓着她，她现在可乖了，听说大家要来医院看你，就乖乖留在家里陪乐乐，还真有点姐姐的样子了。”
“小念的手，他们校医说了不会留疤，注意着点过两天就能好，所以你也不用自责。”
“我说这些干什么，就应该让你着急担心害怕，苏阿姨怎么说来着？你要是担心小念就赶紧醒过来自己看看去。”
“本来说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这才多久，你就啪啪打我脸，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那时候我还能说点什么你醒过来就复合的话来激励一下你，现在好了，你根本不想搭理我，这让我怎么办？总不能说，你醒了我就滚蛋不让你看见吧？”
“那可不行，绝对不行。”他像是在和许星然聊天似的，夸张地摇了摇头，唯有眼眸中的红血丝在表明他内心的挣扎。
床上的人依然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似的，长而卷翘的睫毛，紧闭的双眸，微微扩张的白皙到透明的鼻翼，和毫无血色的粉白唇瓣，整间病房都是安静的，除了那些维持着许星然生命的仪器在发出规律的“滴滴答答”的声响。
“其实……”又是两个突兀的字眼，带着难掩的挣扎与不舍。
片刻沉默后，又再次响起“其实……只要你能醒过来，让我滚蛋也不是不可以。”
“给你十分钟的时间。”他勉强地笑了笑，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几分，眼眶都红了，“十分钟后你醒过来我走，你不醒的话，以后不管你再怎么让我走，我都不会离开的。”
他想让自己看起来洒脱一点，却终究是哑了嗓子带了哭腔，她真的会舍得让他离开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却好似度日如年，重症监护室里没有时间，但可以透过玻璃看到监护室对面的墙上挂着的挂钟，即便他觉得过了许久，也不过是三分钟而已。
好不容易终于熬过了苦难一般的十分钟，床上的人却无任何苏醒的征兆，依然像睡美人一般，安静沉睡着。
“就知道你舍不得。”韩铮松了口气，却又难掩失落。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最后不知不觉地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很快他又醒了过来，却不是在医院里，身边也没有许星然，他坐在自己的床边，简单明朗的房间装饰，要穿的衣服整齐地叠放在床边。
“扣扣”，门有节奏地敲了三次，他知道门外站着的是项恒远，于是哑着嗓子说了进来。
“韩总，我们该去公司了。”项恒远恭敬地欠了欠身，说完便站到了一旁，静候他洗漱完毕。
他有些摸不清情况，想张口问问项恒远，张开嘴巴说出来的却是“你下楼等我”这样的话。
奇怪，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韩铮有些慌张，他想去拿床尾的衣服，但身体却径直下床准备去卫生间，在经过床头柜时，身体停了下来，拉开第一层抽屉，微微笑起。
那层抽屉里只有一只小巧精致的手机，是几年前的老旧款式，很少女，看起来应该是某个女孩子的。
韩铮觉得很熟悉，却不知道为什么熟悉，这个手机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在多次试验之后，他无奈地认清自己控制不了身体的现实，只能任由身体自由活动，自己安静地做个旁观者。
“恒远，去查一下那个女人然后汇报给我，就算她几点上课几点去厕所去了几分钟都要汇报。”身体在餐桌吃自己简单的早餐，吩咐了一个让韩铮觉得自己很像变态的命令。
他以为项恒远会拒绝，没想到项恒远很淡定地就接受了。
之后便是按部就班，去公司，开会，看文件，思考人生。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切，韩铮终于意识到，这是六年前，是韩涛说过的，他和许星然刚认识的时间。
果然，快下班的时候，项恒远拿着一本厚厚的文件进来，面无表情地开始汇报“八点二十起床，八点四十到达教室，课程是两小时的公共课，中间有十分钟休息时间，许小姐第一节课打了十二次哈欠，打了三次瞌睡，第一次五分钟，第二次六分钟……”
听着这事无巨细的一天行程，韩铮苦笑，原来那个时候的自己是这么在意许星然的吗？那这么说来，那个手机也是许星然的了？
转眼又是一天，韩铮在办公室里还没坐稳当，项恒远又匆匆敲门进来“韩铮，许小姐到公司面试了。”
“面试？什么职位？”他听见自己的身体这样问道。
“是实习生。”
“哦，告诉人事部务必让她通过。”
后边的事即使不看他也知道，许星然带着他演过的，他冒充面试的人去人事部和她一起面试，却被她调侃“明明躺着也能赚钱”。
说起来，那张他看过的泛黄的欠条应该还在自己手里吧？
陆陆续续又经过了好多天，他和许星然从打打闹闹的欢喜冤家逐渐变成了恋人，那张结婚证也终于成了真，然而傅彤儿却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吃醋他却左右为难更让她失望难堪，终于他下定了决心要只对她一个人好，却无奈发现，她已经不见踪影，只能四处寻找。
傅彤儿做过的事情终于一一呈现，那些他遗忘了的记忆再一次重现眼前，很多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也在此时被他再一次发现。
比如傅彤儿时不时地消失，比如傅彤儿过于急切的想要和自己复合，比如她追到京城的所谓“偶遇”，再比如她陷害许星然，让自己误会。
心脏痛到难以呼吸，因为那时候对许星然的误会，也因为那个时候自己的愚蠢。
恍惚又记起因为苏韵而对许星然的一而再的误会，韩铮只能无奈苦笑，到底是有多愚蠢才会做出这样三番两次的误会来？
就在他以为事情会有转机的时候，他却发现许星然再一次消失，连带着她刚认的母亲也跟着不见了，巨大的恐慌袭上心头，压得他快要喘不上气来。然后他看到了那段虚假的视频。
画面里看不到脸的女人流产的视频，他当时为什么坚定不移地相信那是许星然呢？并因此而记恨了她五年，不问不找不打扰，兀自思念与憎恨的五年时光。
他感受着这五年里所有的情绪变化，一直到韩涛和顾阮阮婚礼那天，许星然身穿伴娘服浅笑出现，吸引着所有宾客的目光。
他问她为什么要回来，她却只是冷笑。
也是那个时候，顾泽沥出现，他总是温润如玉让身边所有人都感觉如沐春风，他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他的爱意太满，满的连傻子都看得出来他爱许星然，然而连傻子也看得出来许星然对他只有朋友之间的友情。
他像个懵懂的顽童，用尽了所有自以为是的手段却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一边记恨她，一边又想靠近她，追回她。
像是猫和老鼠似的，互相折腾互相戏弄却又谁也离不开谁，她不松口他便死咬着不放，谁都没发现傅彤儿已经越来越躁动不安。
小念失踪了，调查之下得知是被傅彤儿带走的，顾阮阮的无心之失让席浩轩也离家出走，韩氏集团陷入困境，这一切都好像开始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许星然终于和他走到了一起。
尽管她还没有松口，他却能感觉到，他们重修于好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为了公司也为了寻找小念而去了美国，她陪着他去走私军火，与他在午夜逃亡，一次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却毫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