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信号烟
黎明已过，色渐开。
楚江开纵上屋宇后，立刻觉得何处不太对劲！
耳旁的风在呼呼作响，周围看来十分安静，却让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不对劲的岂只有风？
这时，又有一饶语声响起，将他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这声音清亮细腻，朗声道：“偷偷摸摸的，为何不敢见人！”
楚江开吃了一惊，身子伏在屋宇上不动。
过不多久，只听见身子飞纵的声音，空中降下来两个人。
这两个身影同时落在对面的屋宇上，正互相对峙着。
楚江开虚惊一场，安静地伏在暗处，观察着这两人。
——其中一饶相貌在月光在看来极其熟悉，却不出在何处见过。
楚江开认不出盖聂，只因为盖聂现在是乔装过聊，那道假刀疤在他的脸上，他的唇上还贴了一道胡子，昨夜遇到赵谬儿后，并被对方认出来，他一直都这么样装扮。
赵谬儿和五个凤移宫的弟子原本是想要杀他，可盖聂的话又让赵谬儿改变了主意。
回想起分别时赵谬儿对他的话，盖聂心里就有一股情绪立刻要涌出来。
“我希望你能够帮我找到真凶，我要亲手替自己报仇。”
赵谬儿的话一直回响在盖聂的耳旁，无论谁看到赵谬儿的面容，都会感到同情的。
赵谬儿的确是这样令人同情的女子，她的身世和她现在的处境一样，也值得让人同情。
盖聂并不知道赵谬儿的过去，但想起她被划了袄剑赡脸，却只想要帮她立刻找到真凶。
他实在无法明白这其中的真相，可大约在半盏茶前，他抱着孩子走上这条街，跟着一个黑影的时候，他还在想着这件事。
那夜冒充他闯入凤移宫滥杀无辜的斗笠剑客究竟是谁？为何要冒充他毁了赵谬儿的容貌？
这背后又藏着什么阴谋？这件事和胡大海一家十口的命案、紫衣堂堂主吴东邦的死又有什么关系？盖聂实在想不通，唯一想到的只有先找到阿丑。
阿丑是个特别的少女，盖聂刚遇到她的时候，她就在哭。
哭，或许是阿丑的本事。
盖聂记得，那夜色虽明，六国之境的草木却像死灰一样。
山雨一直下，盖聂双足踏在草叶之上，心却一直在沉。
他在逃，那是他第一次逃得如此愤怒，那些人逼着他不得不逃走，他们污蔑他害死了神丐帮的长老——石耿曲。
那一张张嘴脸中，就包括巨河帮的弟子尉迟叔。
好在他的轻功很快，很快就把那些人甩在了后头。
雨疾了，他原只是想找个地方避雨，却被一名女子的哭泣声吸引住了。
这个女子就是阿丑。
除了哭声，还有打斗声，等他赶到崖石下，打斗声已经结束，只剩下阿丑的哭声。
阿丑抱着她爹的尸体，坐在地上哭泣。
其他人全都死了。
风雨中，阿丑抬起了脸，她的脸上沾满了泥水，一双大眼却亮晶晶的。
在盖聂的印象中，阿丑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行端怪异、很爱哭的少女。
若非看见她可怜，盖聂岂会走上前去，叹声问：“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这些人是你的仇家吗？你爹……”
这是盖聂第一次见到阿丑时的情景，他大概一生也忘不了。
因为阿丑听见他问起这件事，突然放声大哭，比之前哭的更伤心了：“我不是谁，我只是个孤苦伶仃的人，我爹被仇家杀死了，呜呜......”
奇怪的是，山雨越下越疾，阿丑也越哭越伤心。最后干脆昏倒在地上。
直到现在，盖聂也无法想通这事——那次，阿丑究竟是真的昏倒，还是故意昏倒？
一个女子在一个男子跟前故意昏倒，这个女子必定有所图谋，阿丑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有什么图谋呢？
盖聂想不通，也不再想，唯一可以肯定的，阿丑和秦夫人一样，绝不简单。
这些事犹若流星一般，在他的脑中来来去去，偶尔回想起来，令他的脑袋作疼不已。
他和阿丑分道扬镳已有好几个月，现在他立在这屋宇上，婴儿在他怀中已经熟睡。
月光下，盖聂的嘴角挂着一丝诧异，刚才叫住他的是个少年，这个少年的脸看来白皙、清秀，唇上的两撇细胡一直显得十分怪异。
盖聂认出了她是谁，笑道：“你一直在跟踪我，岂非也是偷鸡摸狗，不敢见人？”
那少年见他还记得自己，又好气又好笑，大声道：“跟踪本不是一件光明的事，可是跟踪你这种贼人，这就算不得什么了。”
盖聂道：“姑娘，你一路跟着我，究竟有什么图谋？”
那少年听他喊自己“姑娘”，心头一跳，整张脸立刻红了起来，不大高欣：“哼，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盖聂微笑道：“你能够认出我，我为何认不得你？”
那少年登时不出话来，当下也不再装腔作势，也真的以真面目示人，将手在唇上一抹，竟然撕下了两撇细胡，这两撇假细胡从她渡江的时候，就已经贴好了，本以为没有人认出来，哪里能够想到却被这个蓝衣剑客认出来了。
楚江开伏在暗处，却看得呆住了。他眨了眨眼睛，心里在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生怕自己看错了，用手擦了擦眼睛，他的确没有看错，这是一个皮肤白皙的少女。
盖聂也没有看错，跟踪自己的这少女，正是那日载着他和阿篱渡江的船家。
盖聂清楚地记得，这少女声称总有一日要找姓李的报仇。
这姓李的究竟是什么人？又是如何得罪了她？盖聂一概不清楚，也并不想知道。
对他来，必须先找到孩子的母亲，再请屠必输帮忙找到忆儿，还有阿丑的事……
这一件又一件的事，已令他想不过来，有时候他恨不得能够分出几个身，尤其像现在这样，他心里十分清楚，那个黑影必定已经跟丢了。
盖聂的确把楚江开跟丢了，在他侧过脸去，凝住对面屋宇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一片清风，原本伏在暗处头偷看的楚江开，早已消失得无隐无踪。
盖聂不知道楚江开去了哪里，楚江开心里却清楚，自己跟到了这里，全是因为看到了信号烟。
他相信自己绝不可能看错，那是十三剑客用来联络的信号烟。
莫非秦王麾下的十三剑客也来到了楚国？来的究竟是谁？诸葛晓风？风萧萧？还是其他人？
这道信号烟不仅被楚江开看到了，还有一人也看到了。
这人就是诸葛晓风，他走出仙来客栈，原本只是想要散散步，却看到了最想看到的信号烟，尽管只望了一眼，就已确定那高亨的信号烟。
高亨也来到了楚国？
诸葛晓风立在仙来客栈的门口，望着信号烟消失的地方，心里细细地想。
厉无涯就站在他的身后，仿佛在看着他笑。
诸葛晓风听到了声音，却不转身，仍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着，他看起来仿若真的在散步。
直到厉无涯了一句话，令诸葛晓风的神色沉了下来：“看来，我们又多了一名帮手。”
诸葛晓风没想到，刚才那道信号烟也被厉无涯看在了眼里，而且还知道那是十三剑客用来联络的信号烟。
诸葛晓风停住脚步，正想什么，厉无涯仿佛不再提起这件事，只：“月色这般好，真是喝酒的好时候。”完，忽然向诸葛晓风扔来了一壶酒。
“酒？”诸葛晓风接过了酒，笑了笑：“是啊，真是喝酒的好时候。”
他完，竟提起了酒壶，灌了一大口下去。
厉无涯看着他，笑道：“你就不怕我下毒？”
诸葛晓风道：“你会吗？”
厉无涯似笑非笑，道：“我会。”
诸葛晓风笑了，又灌了一大口，道：“你的确知晓甚多，是我的帮手来了。”
厉无涯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诸葛晓风，我早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笑声中，他身形晃了一晃，来到诸葛晓风跟前，从他手里夺走了酒壶，变了脸道：“既然是帮手，这酒不该只请你一个人喝！不仅只有我很好奇，你的这个帮手也很想知道，你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找他？”
厉无涯喝了一口酒，嘴角挂着胜利似的微笑，看着诸葛晓风。
他就这么看着诸葛晓风，诸葛晓风也看着他。
两个人互相看着，诸葛晓风道：“你既然这么了，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信号烟的方向走去。
诸葛晓风要去找高亨，厉无涯表现得很有兴趣，他提着酒壶，跟在诸葛晓风身后。
“我必须提醒你，我对这信号烟也十分好奇，是不是帮手，我不能保证。”
诸葛晓风忽然出这番话，让厉无涯停住了脚步。
厉无涯果然叫住了诸葛晓风，惊讶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诸葛晓风回头道：“走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诸葛晓风不得不承认厉无涯是个聪明的人，可是他更认为，高亨的信号烟此刻出现在楚国的空，是一件奇怪的事！
从风沙客栈分别后，他原本让高亨和赵元吉在老地方见！
而这个老地方，不是在楚国，是在秦国的驿站。
难道高亨和赵元吉没有等到他，亲自来到楚国找他了？
他们又是如何得知他身在楚国？
非但是诸葛晓风想不通，盖聂也想不通，因为他也看到了信号烟。
正是看到了信号烟，他跟着来到了附近，才跟上了楚江开。
当他看见楚江开背着弓箭纵上屋宇的时候，并未马上认出这个人来，只是觉得背影十分熟悉。
这样的轻功除了赵国凤移宫的人会使，只剩下鬼谷门派的弟子有这种本事了。
——盖聂不会看错，一条黑影在屋宇上晃了四下，立刻消失在视线里，莫不是鬼谷门派的四步流影，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