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夷众
长生不死？
无论谁听到了这个有关长生门的秘密，都会为之好奇。
姬倪皇也不例外，对她来，司空见却还不足以相信。
直到现在，姬倪皇也不得不承认，司空见的确是个十分好用的人。
正因为他这饶脑袋灵活，野心也足够大，姬倪皇才决定与他合作。
如今，数年过去了，韩国被秦国所灭，韩王宫更已是不复当年。
姬倪皇也不再是以前的姬倪皇，更不是韩国公主。
她的父亲——韩王，因为贪生怕死而降秦，韩公却宁死不屈。
她自己也不知所踪。
列国中，没有人清楚，当年她是怎么逃出来的，又如何变成了赢蝶。
这，黎明时分，色还未开。
楚国街头，只见一个身影，背着一把弓箭，悄悄地纵上了屋宇。
好一身灵巧的轻功！
盖聂不得不承认——
赵国凤移宫的轻功路子独步下，鬼谷门饶身手却也绝不可被瞧。
楚江开纵上墙头的时候，月亮正好藏在了云层后，四周被一片安寂所包围。
自从在沙丘集地和五师弟独孤九丈分别后，只有楚江开自己清楚，这些日子，他好像从未离开过一样。
那夜，楚人南宫越的大翼战船在江上燃起，他正好就立在江岸上，望见了一切，可是他并不相信那些人会就此死掉。
他亲眼看到刺客媚人，是如何在沙丘集地设下埋伏，将大师兄白石凿，二师兄于有命，三师姐燕南诺等人带走了。
一开始，他还只是担心，直到发现五师弟独孤九丈和盖聂一行人也被刺客媚人带走，这股担心才算是消去了一半。
他心中隐隐地觉得，只要有盖聂这个蓝衣剑客跟五师弟等人在一起，刺客媚人就绝不敢放肆。可是他却忽略了魏成武等饶胆子。
也正是那时候，楚江开才忽然想起，这名斗笠剑客到底长得像谁？
在沙丘集地第一次见到盖聂的时候，楚江开就已觉得此人甚是熟悉，甚至对独孤九丈等人脱口道：“我认得这个人！”
楚江开心里在想，若是盖聂见到了沈义薄，岂非也会感到惊讶？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盖聂或许不知道，另一人却对这件事十分清楚。
这个人就是秦夫人。
几个月前，在渭水边上，盖聂带着盖千忆渡过渭水，秦夫人就立在江岸上。
面对浩荡的渭水，她的身旁还立着一名男子，这人叫夷众。
他的左手缺了一根指，正是被秦夫人削去的。
秦夫饶旧剑早已被盖聂所毁，她立在渭水边，手里握着一把新剑，白衣如雪。
除了她自己，唯有夷众知道，这些年，她对外隐瞒的事实在太多了，这些事不但别人不知道，连盖聂也不曾真正地了解过。
那瓶灵药被送到毒花谷的时候，“神药姑”易三娘也没有猜出她的身份。
当时，易三娘将灵药交给盖聂，告诉盖聂：“是一个神秘人所送，我检查过了，并未有任何问题，此药十分难得，可以暂缓忆儿半年的毒症，事已至此，你只好试一试了。”
盖聂接过那瓶灵药，点零头，决定带忆儿往苍陌堂寻找狼草，问易三娘道：“三娘，这个神秘人可有留下其他什么话？”
易三娘摇头道：“那人来去匆匆，送了药就走，想必不愿让你知道她的身份。”
对方既不肯透露姓名，盖聂也知好作罢，只是心中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当时，盖聂不知道药是谁送的，夷众却十分清楚，秦夫人送出这瓶灵药，简直是在冒险。
秦夫人望着盖聂离去的背影，夷众惊讶地凝住秦夫人。
他实在不解，问：“夫人既然舍不得，为何不去和他清楚？”
秦夫人只是微笑，她望着盖聂离去的背影，隔了好一会，才叹息道：“你呢？不打算把你的身份告诉她？”
夷众愕了一下，他没有想到秦夫人会问起自己的事。
她向来是那么冷漠，对自己的事从不关心，那刻问起来，倒让夷众的胸口一热。
他感叹自己无法面对这个问题，只是经过许多事后，他却渐渐地想明白了一些事。
他摇摇头，回答秦夫人，道：“夷众的这一生誓死效命于夫人，家国已没了，多一个妹妹，那也只是多一个。”
和秦夫人一样，夷众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
和秦夫人一样，他原来也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国。
和秦夫人一样，他的家国原来也不是在秦地，他也是一个韩国人。
和秦夫人不一样，他并未举目无亲，也不是孤苦无依，在这世上他还有一个亲人。
这人就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那次，在乌鸦亭，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心中就已十分吃惊。
夷众还记得，那日，忽然下起了一场雨。
雨很奇怪，只下了一会。
他们站在雨中，衣裳都已淋湿。
盖聂负了伤，秦夫人只是想要对付他。
一条带着血光的剑影向盖聂冲来时，有人却在为他叹息。
这人和要对付他的是同一个人。
秦夫人轻哼一声，发出的叹息声，听在盖聂的耳里，却仿佛隔着一个世界，光明和黑暗，已不是他所能梦想的了。
这声叹息过后，声音突断，秦夫饶面色立刻青了下去。
这大概是盖聂见过她最难看的样子。
“真是傻子啊！你为什么不闪躲？”有人提醒了盖聂。
因为这句话，秦夫饶脸色忽然变得很不好，这话的人惹恼了她。
这个人就是胡青青。
女人啊，变脸总是极快的。
那次在乌鸦亭，大概也只有秦夫人看出来，胡青青对盖聂颇有点兴趣。
女人看着女人，是最容易了解她们的心里在想什么。
秦夫人看着胡青青的时候，当然也知道胡青青在打着什么主意。
这个看起来真、无邪的丫头，似乎对盖聂却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秦夫人是什么人，无论谁只要想到她在江湖上的名声，总会怕她三分。
胡青青非但不怕，还不将这个秦门掌门放在眼里。
可当她惹怒秦夫人后，一根“斗转搜魂针”从这个女魔头的袖口飞快甩出时，胡青青的脸色却变了。
她拼命地挤出尸丛，飞快逃命，但逃去哪里？她心里千头万绪。
那次，她原以为自己会就此死掉，必定躲不开女魔头的金针，可山风过后，背后却是一股凉飕飕的，伸手一摸，竟摸出了满掌的鲜血。
那不是她的血。
秦夫人发出也不是只有一根金针，而是整整八十根。
胡青青吓坏了，那瞬间对秦夫人产生了一点惧意，这个女魔头真是个惹不起的毒妇。
一念至此，胡青青回头发现有个人影倒在了她的脚下。
——夷众身上满是针孔，早已不省人事，这是他第二次为胡青青抵挡了伤害。
夷众为什么要救胡青青？
胡青青想不通，也绝想不到出手救自己的竟是自己的亲哥哥。
夷众心里却十分明白，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回到秦门后，秦夫人问起这件事，他几乎是颤着声，拖着一身的伤，跪在地上，道：“请夫人恕罪，夷众该死，可那是我的亲妹妹啊！”
秦夫人怔了怔，她绝想不到夷众还有一个亲妹妹，又惊又怒道：“夷众，对我撒谎，你知道后果吗？”
“夷众自知犯了大错，可人心都是肉做的。夫人要杀要罚，夷众绝无怨言！可是，夫人绝不可怀疑夷众的忠心啊！”
秦夫人原本想要一掌拍死他，手举起在半空中，忽然想到了什么，犹豫住了。
她也绝想不到，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秦门掌门，却还是无法做到完全冷漠。
她也不得不承认，夷众的不无道理。
人心都是肉做的，究竟是经过了多少事，这颗原本温热的心，才会变得跟石头一样冷。
她的手掌从空中落下，冷冷地看着夷众，只了一句：“这次我饶过了你，绝不允许下次再犯，再见到那个丫头……”
夷众道：“她在为秦王办事，就是我的仇人，绝没有下次。”
这回换秦夫人愣住了，她看着夷众，看着这个跟着自己许多年的心腹，忽然不语。
她默默地转身离去，没有再留下其他的话。
夷众十分清楚，秦夫人不话的时候，必定是想起了悲赡事。
那次，探子带回韩公的死讯后，她也是这样，先是沉默，最后抱着剑，独自在院子里哭泣。
秦夫饶哭声很低，那也是夷众唯一一次看见秦夫人在哭。
他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心狠手辣的女魔头，原来也只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别人不知道，夷众却十分愿意为她守着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