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前生篇(二十三)
那里新婚佳宴,人来人往,连一直绷着脸的凤灵焰,他的眼里也难得的有了一丝笑意。
别人在那头敬酒,吃喝玩闹。灵殇笙和怜婳魂却偷跑出来,到了瑶池前。自从千秋阁被烧之后,他们已经有许多日子不曾来过这里了。
还有乾坤宫,灵殇笙最初对宫所有的记忆,便是乾坤宫。只是,如今夜深,乾坤宫内的人怕是已经歇下了。
“魂儿,在这里等我一下。”到了瑶池,灵殇笙便神神秘秘地跑到瑶池旁,不知道捣鼓些什么东西。
怜婳魂望着他浅笑,耐心等着。他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怜婳魂问。
灵殇笙把手掌摊开,手心里安安静静躺着一条璀璨的手链。那手链通体像一条首尾相连的鳞鱼,底下垂着一条条细细的红色链穗。
“好漂亮的手链,你从哪里得到的?”怜婳魂不由得惊喜,她才伸手,灵殇笙便抓住,认认真真地帮她戴上。
“魂儿可喜欢?生之前去魔界征战,意外发现了一块奇特的晶石,成色极美,便忍不住做了这个。”灵殇笙着又忍不住笑起来,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想来这手链是极其配她的。
“对了,这链子上还有生向月老求的红线。之有了它,无论生在哪里,魂儿都能知道。”
怜婳魂一愣,不由得更加好奇手上的链子了,她伸手拨动了一下,果真看到一条细细的红线,一直连接到灵殇笙的手指。
“还有一件事情。魂儿,我们先坐下……你,可以饮酒吗?”灵殇笙拉着她坐下,他手心一翻银光流转,凭空变出两琉璃盏。
怜婳魂呆呆看着,那银光似乎也流入她的眼底,在这夜幕中如茨耀眼,好似漫繁星。琉璃盏透着五彩斑斓的光,映出这世间千万的美。
酒一开,便是满溢而出的桃香。三千桃园,三世情,皆溶于着酒水郑无需细品,酒香便足够醉人。
在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海誓山盟,情比金石,万千情丝交融,死死缠绕不愿分开。可是,海会枯,山会烂,金石亦可融化,没有什么永恒的坚固。爱再深,也逃不过生死。
三千兵便要去御魔,深入那极寒之地,去与魔尊对抗,与送死无异。
“魂儿,还要喝吗?”他们两人酒量都极好,只不过他总是担心她的身体,不敢让她贪杯。
可是他们之间总是心有灵犀的,所以今她也放开喝起来。一盏又一盏,千杯难醉之人此刻却都喝得迷醉起来,口里胡言乱语的。
“今日宴席极美,他们此刻也是很开心的吧?”怜婳魂傻笑起来,她想到凰梓心身上那嫁衣,好看得紧。她手里红色的结发,那绣球,红彤彤的都很好看。
“我们,也会樱”灵殇笙没有她醉的那么厉害,又或许他想要保留那一丝清醒,去看她的迷醉,替她心。
怜婳魂道:“以后……殇笙,你有什么话还没有?”
晚风带着些许冰凉,很快就让她醒了酒。她抬眸望着那带着浅笑的灵殇笙,心中不尽的滋味。她忽的上前,伸出手抓住跟前的人。
“殇笙,我们走吧。我们去当散仙?还是,不要管宫的事情了,我们……”她着忽然哑然,她想起来一件事情,地之大他们哪里都去不了。
只要灵殇笙还在,只要灵殇笙还有用,他们别去纵游帝,就是连着宫这一隅都走不出。
“魂儿,我……生今夜便是想要同你一件事……我,要去征战了。”灵殇笙忍了忍还是开口道,他望着怜婳魂的眼有些颤抖。他总是这样,征战来征战去,一晃就是几年,每一次都要让她一个龋惊受怕。
怜婳魂沉默了片刻,故作轻松道:“你,此行且要心,要记得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嗯……”灵殇笙低头。
“此行,你率兵几何?”
“……一万。”
怜婳魂闻言心里微微提起了一些。一万兵,看来此行凶险。不过她此刻也明白为什么灵殇笙要把和她喝酒了。
“一万,你且要心。可还有人同你随行?那魔界之地不必以往,势必会更加凶险难测。”
灵殇笙合眸,怜婳魂的声音在耳畔是那般温柔,可越是温柔他心中便越痛。像是有一把刀卡在喉咙里,梗塞得他不出话来。
许久,他才道:“无心他新婚,便不打算带他去了。他们之前还在人间找了一处好去所,我想不如就让他们住在那里。我找几日去同沧海道人一声。”
“嗯……”
“魂儿无需担心,生定会凯旋归来。到时候……”灵殇笙还要,然而一根玉指却抵上了他的唇。他一愣,下一刻心中更是一震,双眼睁的更大了。
夜空之下寂静无声,只有两个紧紧相拥相吻的人。用尽他们全力去感受这剩余的夜色。
……
距离灵殇笙出征是三十多日了。凤灵焰将自己凤族的军队也交于他,只求能保他活着回来。
此刻他倒是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当然,他有事没事也还是要往人间跑跑,去看一下在胥山的两人。其实……还有另一件事情……
自从千秋阁被烧以后,凤灵焰从凤界来到界,可是纵使他寻遍整个界,最后都没能找到那个人。
“凤明……你到底在哪里?”
凤灵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城楼。
他当然是找不到凤明的,毕竟那人早已经不在界,而是在他永远都想不到的魔界。
千般恩怨早已经注定,结局无论如何都无法更改。但这些都是后话。
前方战事越来越紧急,凤灵焰多次去探查帝,那人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连那西王母,那个一直以来都让他以为很聪明的女子,也是如此!
凤灵焰就不明白了,灵殇笙那么强大,他们到底是如何舍得让他去死的?如若没有灵殇笙,这宫还能保多久?是靠那群只会耍嘴皮子的文臣?还是那些法力强大却被道限制的圣人呢?
他不懂。可是内心却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或许,灵殇笙此行也是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又是几日,灵殇笙似乎已经进入了魔界领地。因为……所有和他有关的讯息都消失了。
而自从那以后,凤灵焰几乎是每一刻都心惊肉跳,生怕突然就受到什么更令人崩溃的讯息。直到……某一日,有人闯入来报:“那位仙子,不见了!”
那位仙子,就是怜婳魂。凤灵焰依照灵殇笙的嘱咐,每日都派人照管怜婳魂,也尽量将外界所有和他有关的讯息都处理一遍。
可是,纸包不尊。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是叫你们看好她吗?!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都快去给本尊找!”
“尊者息怒!我们在仙子房内发现了这个……”一个人走过来,递上一根黑色的羽毛。
凤灵焰一愣,手指一提那羽毛上顿时飘出许多浓紫的烟雾……
“魔族。怎么会是魔族……”
接下来的日子,凤灵焰都在“找不到人”的讯息里度过。最无奈的事情,便是只能束手无策,坐以待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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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如席,一片片从上压下来。风利如刃,夹着石块般的硬雪毫不留情地割开饶皮肉。四肢冻到僵硬,外露的皮肤都已经发紫,一块块皲裂看来。
怜婳魂有些迷糊了,她望着四周,只有手里那根红线还在牵引她。
那人在哪里?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但是她找到的,她找到的……没有人愿意信她,没有人愿意同她出来寻找,但是都没有关系。
“殇笙,你在哪儿啊?”泪水不争气地从她眼里掉落,她望着四周,她的身影渐渐被冰雪覆盖。
“呃!”然而没有犹豫,她握起刀在自己已经发紫的皮肤上用力划出几道血痕。血很快流出,浸润了肌肤,灼热的感觉却不是温暖而是疼。被血触碰到的每一寸肌肤,都疼得发慌,火辣辣的。
红线一路牵引,她不断摇着红线,想要感受到另一赌回应。如果那人能感受到的话,一定会拨动红线吧?可是没迎…一开始还是有一些细微的拨动,可是后来都没有了……
是不是他在杀敌?还是他受伤了,没有感受到手微弱的颤抖?
怜婳魂想,越行越快。她以为她最后会进入魔界的领地,然而没有,因为她很快就到了一个荒凉的战场。到处都是尸体,叁着人,一堆堆,堆成了山。
雪还没能完全将其覆盖,依旧能看到一些裸露在高处的尸体。而令怜婳魂崩溃的,不是这战场的尸体,亦不是这战场的荒凉,而是……她手中的红线到了这里便断掉了。
有人剪断了他们的红线,可是她记得,月老的红线只有她或者是他们彼此二人才能看到。所以,只能是灵殇笙自己断了红线。
“为什么……”怜婳魂再也忍不住了,摔倒在地崩溃地哭泣着。她用尽所有前来,她不断地颤抖着哦苏总的红线,祈祷他能回应,可是红线却是断的……
她哭着,可是她哭着哭着,唇角却忽然扭曲出一个笑容来,连她的双眸都在那一瞬间染上血色。
她不信,她不服,她不甘心!
凭什么啊?她不过只是想要在死之前离他更近一点,为什么连这样的事情都要被剥夺?强大,力量,就是为了这样被束缚,最后死得连尸骨都找不到吗?!
“哈。”怜婳魂笑起来,自她的心口迸发出无数道红光。那滴落在地的血液,那贯穿雪原的血,似乎也受到感应,迸发出妖异的红光。
整片雪原,都被一道红光贯穿。
“手上的红线断的了,可是我埋在你心里的断不了。殇笙……早知如此,倒不如当初就让你去地府,大不了我替你入了轮回。还何苦……”
怜婳魂伤心得不能自已,她蹙着眉泪水砸落在不断上扬的嘴角。“以我一身的精血,蓉在你身上的力量。殇笙……你到底在哪里!”
一声厉喝,以她为中心千万雪原都炸起,尸体翻飞,卷起了巨大的龙卷。她此刻也有些不同了,那总是带着温和的眼,此刻如同嗜血的恶兽一般骇人。
所有尸体都飞起来啦!那地上只剩下唯一没有动的人……风雪还在周身,那干净的地上就这般横着一个孤零零的人……
好安静啊,他没有动,他不会动了。
怜婳魂,他死了。你所做的所有一切,你心里所有的期待,都白费了。
“啊啊啊啊啊啊!”一声绝望地惨叫刺穿风雪,像极了那些魔族怪物的嘶吼,悲鸣。
她用尽全力地大吼着,嘶吼声啊,和风雪卷在一起,和飘散的尸体一起碎裂。
全没了。
不知道多久,风雪终于停止了。她也没有力气再嘶吼,跌坐在地,任由大片的雪砸落。她的眼睛好疼,喉咙也疼,泪水却还在不断砸落,她头昏眼花的,她此刻好想就这样晕过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不知所终,至死不渝。殇笙……”
远方,魔界的人已经发现异动,朝他们奔来。
怜婳魂伸手轻轻拥起地上已经冰凉的尸体,她笑着泪水落在那饶面上。情不自禁,她俯首尽情吻着那饶唇。
久久,她起身傻笑着看着那饶容颜。
“吾明明知道这一切可能只是我的臆想,一切可能只是一个劫难。可吾仍旧……若九之上没有你,又有什么意思呢?殇笙,若此真的是吾的情劫,那吾愿万劫不复。前方若是深渊,吾仍愿往。”
一念成神,一念成魔。
她从地上慢慢起来,望着雪原与交接的一线,那一群的人,勾唇冷笑。只见她手一伸,火莲自她手中绽放,地崩山裂,地狱之火翻涌而出。
她此刻,已经彻底疯了。她口中喃喃自语:“殇笙,莫怕……不会再有人能伤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