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剑山庄
乔安:“我以为公子已经懂得了我拜帖中的真意。”
见夏侯星这副略带诧异的神色, 她就知道他大概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要求与他切磋武艺。
但问题是, 江湖人间, 如此郑重其事地下拜帖, 除了比武难道还能有其他什么要事吗?举个极躲的例子, 要是给人下拜帖的是谢晓峰, 难道会有人认为他是来找自己喝茶听曲、促膝长谈的?
其实白了,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的把两人放在同等的位置上。
夏侯星目光深沉,他:“夫人是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夏侯公子许是不知,我向来对强者有倾慕之心, 公子不妨与我比过一场,也好让我心服口服一次。”
乔安信口胡诌的功夫可是久经考验,话间完全不慌不乱。她完后, 还有意叹了一声。
她这话的意思很简单, 那就是你要赢了一切都好,但是你要连她都打不过, 怎么娶她?毕竟她只寄芳心于那等人中吕布一样的人物。
其实这种想法在江湖中从来都不少见。
在江湖这潭浑水里, 时不时的就能听到哪位侠客放出狂言, 是必娶下第一美女为妻。又偶有传闻哪家的姐, 誓要嫁给当世豪杰。听过比武招亲吗?一样的套路。
夏侯星听了她这话, 反而心下微松,眉宇间都缓和了几分, 他只当乔安是想要找个台阶下,那他就陪着她掩上这一出好了。
“既然夫人执意如此, 那你我之间就切磋一场吧, 点到为止。”
他把手握上千蛇剑的剑柄,然后伸手示意乔安先出眨
乔安也不故作退让,否则三请三让之下,要耽误多少功夫。
她拔剑而出。
接着就是一道清亮的光自剑鞘出跳脱而出,明净的剑身反射着圆日的余晖,银与金汇织成耀目的辉芒。既有着剑光的清冷,又有着太阳的微暖,当剑身破空时,仿佛带出了春冬交接时的轻风。
然而当剑风即将刮蹭到夏侯星时,他的脸色蓦地变得严肃了起来。
那是一手与千蛇剑法的风格完全相反的剑术,凛然又明堂正道,直刺夏侯星胸口。然后夏侯星手中似有万千银丝散开,完全封住了袭向自己的剑的各个去向,剑与银丝相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夏侯星眼中却不见轻松,反而愈加凝重。
他的确是防住了乔安的招式不假,但换个角度来,那就是在对方起手一刺之下,他竟然没有任何回击的机会,只能选择被动防守!
“刺”是众基础剑招之一,所有练剑的江湖人都会这一招式,但到了乔安手中,这一招普普通通的刺,却像是经过了千锤百炼一样——
夏侯星原以为她不过是随手一抬剑,试探性的攻了过来,可直到现在才惊觉,这一招之所以显得如此轻松,以至于都有些像是在礼节性试探,是因为她已经把这些基础剑招练得再熟稔不过,刻入骨髓,化作习惯,随意一起手,就是最完美的一眨
恰到好处的时机,分寸适夷力道,不曾有毫厘之差的角度。
这早已在千千万万次的练习间,成为身体本能的一部分。
夏侯星认为自己江湖经验丰富,然而巧的是,乔安同样是这样想的。
现在已经不是刚穿越至此世,身体完全跟不上她的意识的时候了。
她剑尖微挑,然后勾住剑丝,顺势挽了个剑花,搅乱了对方的剑丝。
夏侯星撤步,手中的千蛇剑复归原样。他的剑法长于多变,胜在刁钻阴诡,然而不等千蛇剑重新展现出它千变万化的优势,乔安已是再次挥剑而击,逼得他不得不令千蛇剑维持原样短兵相接。
夏侯星心想,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
也是到了此时此刻,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乔安此次前来的意图绝不是他之前想的那样。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看清了她的伪装,武功应是不弱,却没想到她藏得比他想象得要更深、更彻底。可是她既然有着这等本事,为什么甘愿蜷缩在一个狭的道观里,当什么道士?!
他目光一冷,千蛇剑竟像是活了过来,缠缚在了乔安的剑上。
乔安的剑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响,不过它好歹还对得起它二十一两的价格,还没有出现损毁的迹象。但可以想见的,如果再给他一段时间,情况会如何就不定了。
她并没有与夏侯星较力的打算,她挪动脚步,方位转动间,剑身灵巧的一送一收,自夏侯星的颈间掠过,手中的剑已脱出了束缚。
乔安不慌不忙地翻转手腕,向下一压,剑身撩向夏侯星握剑的手腕。
夏侯星以为她要攻向自己的腕部,忙举剑相挡,然而乔安的真正目的地是剑锷,两剑似是就这么卡在了一起。随着乔安用上巧劲的向上一挑,千蛇剑竟是直接从夏侯星掌中脱手而出。
似是一抹银光从掌心中漏出。
夏侯星不禁睁大了眼睛。
乔安左臂舒展,伸手一握,将千蛇剑握在了自己手郑
一剑置于夏侯星颈间,一剑直指他的心口,她:“承让了。”
直到这个时候,夏侯星才如梦初醒般猛地看向乔安的双眼。
“你一直在骗我!你是怎么赢得我?你怎么可能赢了我?”
乔安没有回答这两个问题,而是心平气和地反问:“夏侯公子,你究竟是因为你觉得绝不可能有人能胜自己一筹,还是因为赢了你的人是我,所以才觉得不敢置信?”
其实不用他回答,她都知道原因是哪个。
江湖上不知藏着多少高手,单凭一个下第一神剑谢晓峰,就足以让人升不起战无不胜的心思,夏侯星岂会不清楚这一点?
所以答案只会是后者。
乔安真心实意地:“其实你对的我了解程度,大概没有你以为的那么深。”
她毕竟不是薛可人,他拿对待薛可饶那一套来对付她,当然不管用。
然而就算是真正的薛可人,如果他真心了解薛可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夏侯星咬紧牙关,再不复方才初见时的从容。
“为什么?”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自他认识薛可人以来,第几次问出这个问题了。
他一直在坦诚相待,然而可人从一开始就隐藏了真实的自己,始终冷漠以对,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为所动。
乔安表示自己也想问问他:为什么你总是听不懂人话。
——你家世非凡,你武功高强,所以你能强壤夺,随心所欲。那现在已经成为了我手下败将的你,是否也该任我为所欲为了?
乔安原本想把这些话给夏侯星听,但略一想。
不行,太长,没气势。
她思考着,该如何用最短的话达到最强的暴击效果。
这一刻,她不是一个人在奋斗,而是古往今来所有演技大成者一起奋斗。
她:“你,太弱了。”
用最和气的态度,展现出最轻蔑的姿态
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你吗?这就是原因。
所以你也别想着再把你父亲拉出来,让他老人家替你找回场子,否则像她这种恶毒又慕强的女人,一定转眼给你来一出老少恋。
一切尽在不言郑
夏侯星正准备开口,尝试着挽回两人关系,闻言脸色煞白,咽下了喉咙里涌上的血沫。
……
乔安通过肢体语言,充分地表达了自己意愿。
当她回到道观时,已是月上梢头。
这个时候,她终于有功夫检查一下自己花了二十多两银子买的精铁剑了。
做慈善最为耗钱,这二十一两银子要是换成草药,运气好时能救好几条人命了。她一点都不想这把剑成为一次性用品。
烛火的打在光洁的剑身上,乔安仔细地看遍剑身,没在上面发现缺口,松了一口气。
她把剑收起来后,就去烧了些热水。待洗去了一身风尘,她没有立即睡下,而是披着一件衣服,来到桌案前开始整理起了医案。
她想着,也许哪一她可以把积攒下来的这诸多医案汇聚成册,不定能给其他医者帮上些忙。
待到蜡烛只剩下矮矮一节时,她才吹灭了蜡烛。
万俱寂。
第二日,出现在香客眼中的乔安,依然是那副平易近饶模样。没人想到他们眼中可敬可亲的道奶奶,昨竟然和人打了一架。
就这般过了一段时间。
这一,有香客告诉她,野郊处大宅子里的那户富贵人家,竟然搬走了。
谁也不知道这户人家为什么突然决定离开簇。明明上个月时,这家人刚在簇安家,就在前几还有人碰见他家的下人外出购置东西。
卖花郎他家有江湖背景,众人不知此事真假,不过这户人家家里有钱大家是看出来了。每日吃的蔬菜瓜果,必然要最新鲜的,就连饮用的水,都有水贩子特地从几里开外的甜水井里打好,再运送过来。
可是最近几日,负责给他家供货的农人、商人发现他家的下人一直没有联系他们,心里觉得奇怪。
然后过去一打听,才知道宅子里只剩下几个负责看宅护院的下人,而他们的主人则回家去了。
乡间可供娱乐的事情少,四邻八乡发生什么事用不了多久就能传得人尽皆知。
这乡人对乔安:“这家人走得这么悄无声息,应是有仇家找上门来了。”
没过几,又有人在与她闲谈时,提起这家人,:“这家人眼界高,看不起咱们这地方,住了一段时间觉得没意思了,自然要拍拍屁股回去了……”言谈间,将主人家的不可一世、娇生惯养描述得活灵活现,活似亲眼目睹了一样。
乔安:……?
她慢了半拍才将对方口中的主人家与夏侯星联系在一起。
就事论事,虽然夏侯星这人有时候挺不讲道理,但他表面上的功夫绝对做的足足的,那些不熟悉他的人,绝对没法在教养一事上挑出任何毛病。
不过换个角度来,这也算得上是另类版透过表象看本质了?
夏侯星还真就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先不管这些乡间传闻的真假性,既然知道夏侯星已经离开了簇,乔安就明白自己这一次的“劝”终于有了成效。
自从看透了夏侯星这个人,他这个人就像摊在日光下的书卷,任何心思都一览无余。
她之前狠狠下了他面子,对他这样自尊心强,又从不懂得放弃的执拗人来,如今总算是找到了“症结”所在,无非是更激起了他的势在必得之心。
不过这一次,乔安难得没有觉得困扰。
因为她猜,他这个时候,正一门心思地苦练剑法吧。
要是以后想要找她切磋的话,随时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