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中的人
那女孩的手当真不是他伤的,但是奉命前来除掉这个女孩子却是真的。
只不过这句话侍卫也只敢藏在心底,哪敢说出来。
沈槐冷冷地将人扫了一眼,袖中不知何时滑落出一柄匕首。
侍卫打着颤往后挪动。
齐寒留意着沈槐手中泛着冷冽寒光的匕首,目光逐渐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齐远和齐寻二人倒是有些诧异,因为沈槐在他们的眼中,一直都是个温柔和气的姑娘。他们哪里会想到她还会动手伤人。
眼见着沈槐手中的匕首就要脱手而出,一只温热的手将她按住了。
齐凛不知几时走到了沈槐的身侧,拿走了她手中的匕首。
沈槐抬头看他。
“你的手不该碰触这些。”
这些事情自有他去做。
沈槐明了他话里的意思,坦然地将匕首留给了齐凛,再与他说了几句话,转身回去了。
这侍卫,齐凛等人断然不会留下了。
这日夜里,沈槐是与夏云迢一起歇息的。
步摇则是和姝儿一个房间。
夜半时分,窗外忽地传来剧烈的雨声,沈槐不可避免地被吵醒了。
她瞧了眼蜷缩成一团窝在角落里的夏云迢,轻叹了口,将人往怀里捞。
夏云迢嘟囔了几声,手脚稍稍舒展开了。
就在沈槐准备重新阖上眼歇息的时候,窗棱处传来了一声轻响。
沈槐眸子微沉,用被子将夏云迢掩上,藏至角落处,另一只手摸出了藏在枕头底下的袖箭。
召徽刚推开窗口,蹑手蹑脚准备摸进来的时候,余光瞥见了榻上正坐着一个人。
而那人……手里还举着一漆黑的小物件对准她,那物件上还泛着寒光。
召徽一直奉行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生哲理,于是她当下就将手中的长剑丢掉,转身朝沈槐讨好地笑着。
沈槐并不想出手伤她,因为夏云迢还在她的身旁。
“将身上的东西都丢在地上。”沈槐冷眼看她,身子稍稍往右移动了半寸,将夏云迢整个人挡严实了。
召徽没有拒绝,解下了身上湿漉漉的外袍,往地上一抛。
沈槐这才发现她是一个女子。
沈槐皱了皱眉,余光在那件宽大的黑色外袍上停留了一会,转而又紧紧地盯住那女子。
“还有。”
召徽微微瞪眼,然后沈槐微微抬手,让她看清手中泛着寒光的袖箭。
召徽有些无奈地取下发髻上的一柄薄如蝉翠的小刀,扔到了那件外袍之上。
“喂,我可就穿了两件衣裳,不能再脱了。”
沈槐瞥了她一眼,没有应声。
召徽看沈槐不搭理她,自讨了个没趣,伸着懒腰大摇大摆地在沈槐面前的凳子上坐下,一只手解开了自己的发髻。
“啧,介意我点根蜡烛吗?”
沈槐稍稍皱眉,心底在迟疑着要不要将齐凛叫来,毕竟他与自己只有一墙之隔。
召徽见沈槐还是没有理她,不禁有几分无趣,自顾地将那桌上摆着的蜡烛点上。
摇曳的烛光下,沈槐看清了她的容貌。
倒是少见的美人。
她与沈槐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她的眉宇间较之沈槐多了几分厉色,便是那双上挑的凤眼都透着危险的意味。
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说的大概就是她这样的人。
哪怕她此刻是笑着的,沈槐还是不敢放下提防之心。
召徽眼角上挑,晕染出几分绯红。
她回首看向沈槐,笑道:“我知晓你身后还有一人……”
不等她说完,沈槐眼中的厉色浓了一分。
召徽连忙补充道:“别生气呀,我不会伤她的。大家都是女孩子,何必动刀动枪的伤了和气。”
沈槐倒是不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和她有了和气。
召徽说完这句话后,当着沈槐的面解开了衣衫,露出了小臂上的伤痕。
召徽面色不改地撕了半截衣裳下来,简单地将小臂上的伤口包扎了一下。
“你这里可有干净的衣裳让我换一下?”
沈槐扯了扯嘴角,若不是看在这个女人衣衫不整的模样上,她真想把齐凛喊来把她丢出去。
大半夜地扰她清梦也就算了,还在这里问她讨要衣裳。
许是召徽的说话声响了些,夏云迢揉揉眼睛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探着脑袋看去。
沈槐刚想对夏云迢说些什么,就听得夏云迢惊喜地叫了一声,“姐姐!”
召徽见着了夏云迢也有几分惊讶,“是你呀。”
半刻钟后,沈槐取出了一个小瓷瓶和一身崭新的罗裙递于召徽。
“你说,是你将云迢从何知府的府邸里救出来的?”
召徽一面解开小臂上粗略包扎的布条,一面回答沈槐的问题,“是呀,何富这人我早就看不下去了,只是可惜了……”
只救下了夏云迢一人。
或许是得知了召徽将夏云迢救出的,沈槐对于她的戒心也没有方才的那般重了,还好心地取了包袱里的几瓶伤药,尽数抛给她。
“每日两次,七日内不要沾水。”
召徽接过那几个小瓷瓶,对着沈槐挑眉笑了。
“谢了。”
沈槐并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但是从她身上那落拓不羁的气质上可以看出她绝不会是什么安生的人。
待到夜里的雨声小些了,召徽就走了。
临走前,她将那把薄如蝉翼的小刀留给了沈槐。
“就当是你收留我半宿的谢礼了。”
沈槐毫不客气地接了。
她那柄匕首今下午刚给了齐凛,正好缺一把趁手的兵器。
“姐姐,你要走了吗?”夏云迢有些不舍地看着召徽。
召徽返身回来,揉了揉夏云迢毛绒绒的脑袋,“是呀,姐姐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做,不能陪你了。”
夏云迢虽然小,但已经很懂事听话了,当下就松开了捏住召徽衣角的手,很是小声地问了一句,“那姐姐你……还能回来看我吗?”
召徽轻笑几声,蹲下身子平视着她,“当然会呀,云迢这么可爱,我怎么会舍得不回来呢。”
夏云迢得了召徽的夸奖,两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
待到召徽离开了,沈槐重新牵着夏云迢回到榻上。
但是经过召徽的这番闹腾,夏云迢和沈槐两个人怎么还能重新入睡。
于是……
沈槐被迫给夏云迢讲了一夜的故事。
笠日齐凛起身过来喊沈槐起床的时候,却不想沈槐早就衣着整齐地坐在椅上,给夏云迢扎头发。
齐凛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眼前的一幕还怔了怔。
这般模样的沈槐,他还从未见过。
“阿凛?”沈槐闻声侧目,就看见齐凛笔直地站在那里。
齐凛柔声应下,缓步走上前去。
夏云迢扭过头看着二人,然后朝齐凛甜甜地笑着喊道:“哥哥。”
听到夏云迢这声哥哥,原本站在门外的齐远和齐寻二人纷纷走了进来。
天知道,他们多想要一个软乎乎的妹妹。
最后沈槐看着夏云迢被齐远和齐寻二人一人牵着一只手带出去玩了。
房间内只剩下了齐凛和沈槐两个人了,齐凛注意到沈槐眼底的青黛,出声询问道:“昨夜没有休息好吗?”
沈槐迟疑了一会,将昨晚的事情与齐凛说了。
熟料齐凛听完后眉头紧锁,“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你直接将其他人都唤醒了就是。”
毕竟召徽只是个例外,难保下次遇到的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沈槐知晓齐凛是在担心她,当下点头乖乖地应下了。
按着原计划,众人今日是要前往何知府那处,调查案子。
“齐寻和齐远呢?”齐凛牵着沈槐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二人,于是转身问齐寒。
齐寒正吃着蒸饺,听到齐凛的话抬了头,指了指客栈外。
齐凛让人将沈槐的早膳端来后,就出去寻人了。
此时此刻,齐寻和齐远二人正带着夏云迢扫荡着街道。
待齐凛寻到他们三人的时候,夏云迢的手上捏着一串糖葫芦,脖颈间多了条质地上乘的链子。而齐远和齐寻二人则是一手拎着一串的糕点。
“大哥。”
二人见了齐凛,异口同声地喊道。
齐凛走近几步,拿起一人手中的糕点看了看,却发现多数是些甜腻的糕点,都是些孝子爱吃的。
“可有桂花糕?”齐凛问道。
他记得阿槐就喜欢吃这个。
齐寻乖觉地翻找起来,还真翻找出了一个油纸包。
齐凛接了以后,嘱咐了二人几句就回去了。
齐凛回来的时候,沈槐正在吃最后一个煎饺。
姝儿和步摇则是在一旁打点行李。
顾及到知府上的人可能会认出夏云迢,沈槐将夏云迢留下了,让步彝姝儿二人带她出去玩一日。
夏云迢是个很乖的姑娘,她也不闹,乖乖地自己吃完了早膳,然后牵着步摇的手出去。
何富的宅子很好认,因为整座城中最是富丽堂皇的府邸就是他的。
沈槐等人刚踏进那宅子,就有数个身着黑衣的护卫围了上来,目露戒备地将众人围住。
齐寒看着那些指着他的刀剑,眼中闪过寒光。
一个满面油光的管家在一堆护卫的簇拥下迈着步子走了过来,站在台阶之上,俯视着众人。
“这几个就是昨日冒犯知府大人威严的几个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