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船儿缓缓靠岸。
带着妻儿走后,易筱雨一个趔趄,险些跌坐在地上。
焦谦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的身子,低头间,忽然发现她的袖口有点点血迹。
他意识到什么后,连忙掀开了她的衣袖。
果然,这细细白白的手臂上,藏着好几处细细的伤口。
且一看,便知是新划的。
想到这,焦谦眸色一沉,逮住她的手臂,厉声问她。
“这是你自己弄的?”
这会儿酒劲儿明显上来了,焦谦。这些语气不善的言辞,落在易筱雨的耳朵里,便如同蚊蝇一般。
她什么都听不清。
易筱雨的脸越来越红,只轻声呢喃着“热”、“难受”。
见此,焦谦立马回身拿过那个青花白地的酒壶,往杯盏里倒了一杯。
他轻轻一闻,又拿手指头搓了搓。
他凝着青花白地的酒壶许久,手上的青筋都被逼了出来。
旋即,只听“咣”地一声,酒壶被砸到了地上。
这里面除了酒,还多了两种药,一味是龙阙子,类似迷药,一味竟是催情的药。
方才她若是没放点血出来,大抵是坚持不住的。
焦谦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语气放缓,“还能走吗?”
易筱雨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焦谦见暂时无法同她交流,便将她打横抱起,欲带她下船。
可他一碰她,她就开始挣扎,臂肘一用力,这还未合上的伤口,便又渗出了血。
雪白的肌肤,豆大的血珠,该是何等的刺目?
他承认,若说一点都不心疼,那必然是假的。
虽然他偶尔也会在她这细皮嫩肉上弄出些斑驳青红,但他到底是收着力,没真弄伤她。
他从她身上搜出了一个帕子,随后简单地给她缠了一下。
“我抱你下船,别折腾了行吗?”
酒醉的易筱雨不比平时,焦谦不管说甚,她要么不出声,要么只是摇头。
他没了法子,只能背过身去,将她背了起来。
下了船后,他一直往回走,走到河关,薄雪便牵着马车迎面走来。
马车停稳,薄雪掀开了帘子,易筱雨却不论如何都不从他身上下来。
僵持不下,焦谦终究是放弃了坐马车回府,只能走小道,过密林回五里铺。
她伏在他背上,一路上两条小腿摇椅晃,时不时嘴里就嘟囔一些话,至于具体说了甚,他也没细听。
半晌过后,焦谦掂了掂她的身子。易筱雨又顺势把自己的小脸搭在了他的颈窝深处。
谁能想到,就这样走着,夜半时分,扬州居然下了一场雪。
不同于京城的鹅毛大雪,扬州的雪更像是绵绵细雨,落在人身上,冰冰凉凉,但又很快就会化成水。
他走的极轻极慢。
身后依瞎能听见妓伶的弹唱。
直到琴声渐远,月色渐淡,也不知怎的,易筱雨的眼泪忽然就像止不住了一般,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焦谦的心口越来越疼,忍不住开口道:“怎么突然哭了?”
可喝醉了的易筱雨,能知道什么?
他只能忍着疼痛,继续向前,也算是给她散散药劲儿。
须臾过后,她停止了啜泣,焦谦本以为她是睡着了,谁知她向上一拱,一口咬在了他的耳朵上。
不同于他的含弄,她是真的咬,像泄愤一下,一口整齐的小白牙,直接夹在了他的耳骨上。
“易筱雨。”
他冷声唤她的名字。
可惜易筱雨就如同听不见一般,仍是不松嘴。
她又咬了一会儿,是真的有点疼了,焦谦便直接威胁道。
“再不松口,信不信我给你扔地上?”
她连点反应都没给他。
见威胁没用,他便沉声道。
“你到底想怎么着?”
听他急了,后面那个小人儿竟嗤嗤地笑出了声。
“凭什么你总是咬我的耳朵,却不准我咬你的?”
这话到是挺硬气,但一从她这绵软的嗓子里道出来,就变成了一股哀怨。
听了这样的话,他忍不住嗤笑一声。
合着平时都是敢怒不敢言,今儿还算喝酒壮胆了?
她的两条腿,此刻就挂在他的手臂之上。
他腾出两根手指头捏了她一下。
易筱雨,你讲讲理,我像你这么用力了吗?我用牙咬你了吗?”
说罢,焦谦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是疯了,还是魔障了,竟然会跟醉鬼讲道理。
晚风渐急,他的步伐也微微加快,想着到走到正街上,怎么也得给她放下来。
可这突然加快的脚步,另易筱雨的胃忽然不适。
好像是有一把火,“蹭蹭”地往上窜眼看着快走出这密林了。
焦谦察觉身后的小人儿,没了动静,以为她睡了,轻声喊到。
“醒醒。”
易筱雨的额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看得出来,她已经是极度在忍了。
可越是想忍,越是忍不住。
到头来还是“呕”了一声。
这刺耳的声音甫落,焦谦脚步一顿,一阵不祥的酥麻感直接从脚底冲向了头顶。
他的声音有一次颤抖。
“易筱雨你想吐就给我下来。”
可易筱雨不是想,是已经要吐了。
也许她实在怕他扔下她,出于本能,她的双手牢牢扣住了他的脖颈。
随即又轻呕了一声。
这动静意味着甚,焦谦再是清楚不过。
他浑身紧绷。
他怒不可遏。
他厉声怒斥她道。
“易筱雨你敢吐我身上一个试试?”
在“试”字落在的一瞬间。
焦谦便感觉自己的脖颈上,衣襟上,瞬间充满了一股温热感。
焦谦在扬州的这样风雪天里迎风而立,就像是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这一刹那,他真是恨不得,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恍然间,他的嘴角挑起了一股自嘲。
易筱雨,我背着你走了近一个时辰,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行至家中,焦谦也顾不得其他,拉着易筱雨就进了主屋,绕过屏风,直奔净室而去。
他无法忍受自己身上带着馊味,亦无法忍受她身上带着味道。
是山看着自家少爷阴森森的脸色,心里突然又些发虚。
求生使然,她接好水,备好了皂角、巾帨等浴具后,就悄然无息地退了下去。
木桶里烟雾缭绕。
他自己拾掇好之后,便举起易筱雨受伤的手臂,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给她洗了个干净。
他一边给她冲洗,一边蹙着眉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