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小玉客栈失踪影 参军院中多惊心

上回所言悲恸，直教痛断肺腑，看官尚须牢记。于今且把目光收回，读罢今回之分析。

莫弃疾从观音庙回来时已是掌灯时分，她前脚刚踏进西跨院，一脸焦虑的温有才正好迎了上来，向着莫弃疾抱拳施礼，嘴唇挪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莫弃疾一脸疑惑，问道：“斗胆动问温大哥，有何心思？”

“嗯，哦……没，并无他事。”温有才期期艾艾地回答。

莫弃疾柳眉一皱，心下不禁惘然，于是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温有才一字一字地道：“温大哥……”后面的话莫弃疾没有接着说下去，也不需要说下去。谁都知道这种语气分明就是要你马上说实话。温有才被莫弃疾盯得直打颤，忙避开她目光的锋芒，耸了耸肩，正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回答，耳畔又闻莫弃疾一字一字的语声：“难不成温大哥也说谎。”

“于姑娘面前，何敢？”温有才一听莫弃疾的话，忙道。

莫弃疾双手交叉在胸前，语重心长地道：“或有时，沉默将会是可怕的谎言。”莫弃疾收回目光，略略转过头，用柔和的目光睥睨了温有才一眼，又问：“就不知温大哥是否也这般以为。”

莫弃疾绕着他转了两个圈子，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身上。这个大男人还真被看得不好意思，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当即心下一横，就对她和盘托出。原来莫弃疾担心那伙人若是知道上当了，保不定要找小玉的麻烦。她一个姑娘家，虽说跟着莫弃疾学了些武功，但终究人单势孤，寡不敌众。那些人一旦玩起命来，未免不会吃亏。所以，昨晚与温有才再三计议下，还是决定把她接回来，这样也可以让莫弃疾有个伴儿。又因小玉不谙世事，做起事来往往不计后果，怕她惹出麻烦。另一方面，也实在因自己在这边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有她在的时候就嫌弃她话多，可真正清静了，心里反而又莫名觉得一阵空虚。

所以，今天一早，温有才便派出两名衙役去临安城的四方客栈接莫弃疾的丫环小玉，但却不见踪影，下落不明。两个衙役无功而返，当时硬是把温有才惊出了一身冷汗。后来听到衙役细细解释，心下才较为释然。据衙役回禀，他们去到四方客栈，打扮成店小二的样子找到莫弃疾所说的房间，令人所料未及的是人已去楼已空。他们当时心下大惊，但毕竟是公门中人，惊悚之余并没有忘记查堪现场。经两人细细查堪，基本认定现场并无打斗痕迹，紧张的心也稍稍宽懈了下来。随后，他们卸了装扮，便下得楼来，刚好又遇上了那个可怜的店小二。俩人环顾四周，确定并无人监视，才亮出身份，要查问那个房间的客人的去向。店小二瑟抖地回复衙役说不知道，他也是今晨才发现客人不知何时消失了的。他还说，看样子客人走得很匆忙，就连衣物也没收拾，被子也乱作一糟，这不，衣物还在他那里放着呢。衙役听得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决定先赶回来报告。

温有才边述说边不时斜瞥莫弃疾，时刻关注着她的反应，生怕她会一时承受不住。虽然小玉不过是莫弃疾的一个丫环，但从莫弃疾昨晚谈话的语气中，实不难听出她对小玉的关爱已超乎寻常。当听到小玉不知所踪的消息时，温有才实在意想不到莫弃疾会有怎样的表现，同时也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对她说出来。

但事情的结果往往是出人意料的。莫弃疾一边细听着，一边锁眉深思，表现得异常冷静，似乎只是在听个与己无关的故事而已，并没有温有才预先所想的那种慌乱的反应。温有才大出意料，也暗自佩服莫弃疾的冷静，遂转头注视着莫弃疾问道：“莫姑娘，小玉其身安全，少有八分肯定，却不知她去向如何？”

莫弃疾莲步轻踏，小踏方步。温有才满心烦乱地跟了上去，他实在想不到这个时候她会作如决定。正疑虑着，就闻得莫弃疾轻缓的语声道：“这个我尚不清楚，极可能是她发现了何蛛迹。”

温有才点点头，默默地继续跟着走了几步，似在自言自语道：“既有所察，必将探个究竟。”

“英雄所见略同。”莫弃疾笑笑道。

少歇，莫弃疾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身，注视着温有才道：“兴许是如此，凶徒发现中计，于是把人撤了回去，碰巧被小玉察觉。因为事出紧急，只能跃窗而出。至于跃窗，我大可从店小二的一句无心的话中找到答案。店小二不是嘀咕了这么一句‘这种天气，还没见过哪个客人会打开窗子的’。而这扇西面的窗子，不正是靠近人迹罕至的那条小巷吗？”

“人道莫捕头心细如发，愚兄此生有幸，得以见识。”温有才道。

莫弃疾移开目光，凝视着台阶上的几盆刚绽开花骨朵的迎春海棠，道：“令温大哥见笑，拙身只是弄斧于班门。”

“莫姑娘谦过了？”温有才说完，沉吟半晌才接着道：“而今怎办？”

“等。”

“等？！可万一小玉有个山高水低的……”温有才脸色骤变，大吃一惊，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直急得他团团转。

莫弃疾只淡淡地道：“世事苍茫，远非人力所能左右，一切皆由自然。”

“话倒不错，可……？”一向性情温顺的温有才这回大嚷着叫道。

“作罢，温大哥，此事你毋须再费心则个，大哥的关切弃疾感承不尽。”莫弃疾见他着急的样子，不兔要宽慰他一番。其实，就这案子，她一早便断定必牵涉到湖州官家，莫不是官府有歹人眼线的话，她的动作歹人又安能得知？甚而主谋即是官府中人也未可而知。就现下这事，更加验证了她的判断。自己一到湖州，那边监视的人便撒下了，这足以说明一切。但湖州众多官员，究竟会是谁呢，说实话，莫弃疾心里没有底。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镇静，以免惊蛇。至于小玉，她并不是很担心，因为她相信小玉盯梢的歹人去向，必然是湖州。

就昨个晚上，她几乎一夜不曾合眼，差不多把湖州大小官员分析了个遍，但终究没有理出个很好的头绪，但也有几个重点对象，于是才有晌午发生在观音庙的事。幸好她所列举的重点对象并不多，因为在湖州官僚中，有能力策划这件事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任何人都可以有嫌疑，只有八闲王可以例外，因为谁都知道八闲王是个视名利如秋叶、视金钱如粪土的人。

只苦累了温有才，为着小玉之事，空有一番担忧。正是：六月飞雪多意外，残花凋零空惊心。

温有才还想说什么，这时却有人进得院中通报，说有人急见莫捕头，毕竟想见莫捕头之人为谁，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