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五章 和林诏令
赵权耐心地等着侍其轴理清自己的思路。
“这应该是哪个汉臣给她出的主意。可是为什么却会留下一个如此明显的漏洞?”侍其轴喃喃自语。
汉臣?会是姚枢吗?
想起这个最早来到南京府的汉儒,赵权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好不容易把他捧到中书省相公的位置,但是他根本发挥不出赵权所希望的作用。没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贵由的赏识,也就无法真正获得一个中书相公的权力。
这是一笔相当失败的投资。
不过,让赵权难受的,并非是姚枢无法在和林给南京府提供应援。而是哪怕姚枢在和林呆着再憋屈,他竟然始终不肯回到南京府。
贵由一死,难道他会立刻成为海迷失所信任的中书省大臣吗?
“不是姚枢!”侍其轴似乎已经读出赵权心中的担忧,断然道。
“为啥?”
“姚枢此人,虽然能力有限,但便并非毫无底线之人。他受南京府之恩,才得以上位,即使不顺,还不至于做出恩将仇报之事。
而且,他也想不出如此毒计!”
侍其轴似乎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路,转过头,对着赵权开始侃侃而言:
“诏令之一,是让南京府从高丽撤军。高丽在和林一直有派驻使者,但是高丽与和林之间的交通,早已被南京府切断。能服海迷失发布此诏令的人,显然并不是依然龟缩于江华岛上的高丽王公。
高丽使者王佺,虽然长居和林,但我相信他绝无可能具备直接服海迷失的实力。那么便只剩下一个可能,就是他也被缺作刀使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双方合作的结果。
诏令之二,其意之毒自不用细,明显是在挑拨南京府内部的关系,以期将南京府一分为二,并埋下无穷后患。
如今和林中书省内,掌中书令的是畏兀儿人镇海,他几乎不管中原汉事。另外一人,则是杨惟中,听他与忽必烈一向交好,如今看来,正是此人在为忽必烈谋划,服海迷失发布这两份诏令,以使南京府内外交困。
看来,权总管对于忽必烈的担忧,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赵权倒是没想到,这两份让自己有些头疼的诏书,却起到了一个意外的效果。
总算让这位老侍进一步明白了,忽必烈真的将会成为南京府的一个重大威胁!
“计将安出?”
侍其轴右手轻击左掌,随之脸上深沉一笑,道:“此事要想解决,倒也简单。
让大乌泰将军,上书直接回复和林,不奉诏!”
赵权眉头一皱,这是要让大乌泰来背这个黑锅?
赵权倒是相信大乌泰肯定不会反对这个做法,但是这种事不去麻烦大乌泰就算了,再让他背锅就有点过了。
“当然,我知道你不太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这样的话,咱们可以采取温和一些的手段来化解。
大将军可以接受开元府万户总管的诏令,当然也没必要去上任了,咱们就保持现状即可。至于你,可以让大将军代为回复,找不着你,因此你也无法接收诏令。”
找不着我?
呃,好像是个办法。
“高丽的问题,一是拖,二是借。”
拖倒是好理解,借又是什么?
“既然有人以高丽国名义,要求咱们撤出高丽。咱们完全可以找一个能代表高丽国的人,邀请咱们的军队,借势入驻高丽。”
此计倒也确实可行,如此南京府在北高丽的军政行动,就让和林无话可了。
只是,上哪去找一个不仅有一定的身份与地位,还可以这么傻的高丽人?
“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啊!”侍其轴又露出迷一般的微笑。
“哪个?”
“代表高丽国王,随和林信使一同前来南京府,已经被你晾了许多的高丽使者,王佺!”
提起王佺,赵权不由地想起数年之前,那场在高丽的战争。
那场至今为止,赵权所经历过的最艰难一战。
六年之前的宣州之战!
在宣州城下,随只不干东征高丽的汉军被基本打光之后,蒙古军营被袭,只不干也受到重创。
在郭侃的指使之下,赵权被迫领着借来的一百东真兵,在死伤过半之后,才终于攻占宣州城门。最终取得宣州。
然而,也是此战过后,获胜的赵权不仅没得到嘉奖,却被郭侃从稿城军中革除。
当时,驻守宣州的是高丽太守是金承先,而负责与蒙古人出面谈判的就是高丽新安王王佺。
宣州城破之后,太守金承先溃逃而去,只身前往蒙古大营试图和谈的王佺被只不干扔去了和林。
自那之后,王佺数次奔波,终于服了执政的崔氏恢复向蒙古岁贡。但是王室依然缩在江华岛,并未内迁。
窝阔台一死,蒙古国内部自顾不暇,贵由汗上位之后,高丽国又停止了岁贡。理由是陆路交通被南京府所阻。
对于这个惨破的高丽国,蒙古国上下心里其实也是相当的矛盾。
打,得耗费无数的人力物力。关键是即使打下了,也没多少油水可捞。一整个高丽半岛的收获所得,还不如宋国一个州府。
对于把战争当作生意来看待的蒙古人,已经基本失去了对高丽的攻伐兴趣。
所剩下的,无非是一个面子问题。只要高丽王室认怂,蒙古国可能也就此揭过。
但是高丽王室显然是愿意认四,偏偏掌权的崔氏不肯。
尤其是在江华岛上缩得习惯了,崔氏坚决不肯回迁陆地。他们太清楚,凭着蒙古国的实力,一旦朝廷迁回陆地,无法依靠海岛避险,就意味着将自己摆在案板之上,到时就只能是刀俎之下的鱼肉。
更何况,崔氏还必须在全高丽人民面前,保持住他们一向的抗蒙形象,只有如此,才能得获得继续控制朝政的支持与底气。
“汝为谁来?”一脸邋遢胡子的侍其轴,睥睨着瘦骨嶙峋的身躯之上、架上一袭儒衫的王佺,犹如一个流氓正在欺负一个孤苦的读书人。
王佺束衣整冠,向叉手而礼,肃然道:“吾代表高丽王而来。”
“呵呵,高丽王,贵姓?”
“敝上王姓,传承至今三百二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