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惹事生非

忙罢老族长的丧事，村人的生活很快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该犁地的忙着犁地，该忙掰包谷的忙着掰包谷。刘良楷离家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偏偏就在这时候出了件天大的事。刘良楷在一夜之间突然失语变成了“哑巴”，舌头肿得比锅盔还厚，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要是有个闪失，到东洋留学的事可就要黄了。刘良楷的突然失语，把越虎夫妇吓得手足无措。

到了快吃早晌饭的时候，进财正吆喝着牛在麦茬地里犁地，刘金泰和越虎夫妇领着舌头肿得连嘴都合不拢的刘良楷找了过来。原来这事和他的二儿子启智有关，这小子闯下了大祸。

那天启智在村巷道里遇到了刘良楷，他正骑在明娃背上学骑马。刘良楷嘴里“驾、驾”地喊着，手里拿着一根荆条抽着明娃的屁股。明娃怒得挣红了脸，几次想把刘良楷从背上掀下来，可刘良楷死死抓着他的领子不放。明娃气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嘴里央求着叫他下来。刘良楷惬意地大笑着说，还没骑够呢。启智正要想法子整治一下刘良楷，这个和他整天混在一起的臭小子这段日子出尽了风头，又是骑马又是戴花的。村人嘴上挂着的几乎全是关于他的事，这让启智心中很不是滋味。启智正要找碴收拾刘良楷，不料狗日的竟然撞到了他的眼皮子下。

刘良楷兴奋地向启智招着手说：“快点过来！”

启智紧握着拳头走了过来。刘良楷从明娃背上溜下来霸道地说：“你蹲下，让我骑一会！”

“你想要骑谁？”启智没料到这小子竟然要骑他，他眼睛一瞪说：“有种你再说一遍！”

“我是皇上选出来的才子，想骑谁就骑谁，你敢不听我的！”刘良楷用袖子擦了一把流出来的清鼻涕说：“我以后不跟你在一达里玩了，你不配和我玩！”

启智没想到短短几日刘良楷已经有了高人一等的傲气，他要杀一杀他的威风。启智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刘良楷吃了一惊说：“咋，你还想打我？你敢打我，官家会派人把你抓走的！”

启智冲上去照刘良楷的脸上给了一拳，两个人撕扯在一起摔倒在了胡同口的一堆牛粪上。刘良楷有着一股蛮力，就势翻过身骑在了启智身上。启智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脑袋只能在粪堆上扭来扭去。刘良楷握着拳头在启智屁股上狠狠捶起来，启智吃了亏却也无可奈何，他打不过他。这时候启智的耳边突然传来了“嗡、嗡”的声响，他扭过头看到粪堆上长着一朵紫色的喇叭花，一只蜜蜂正钻在花蕊里采着蜜。启智转着眼珠子生了一计对刘良楷说：“你放开我，我让你吃蜂蜜！”

刘良楷信以为真，放开启智问道：“你的蜂蜜呢？”

启智两个指头捏专蕊里的蜜蜂翅膀，在刘良楷面前晃动着：“有了蜜蜂还怕吃不到蜜？”

刘良楷困惑不解地问道：“蜜呢？”

“蜜在屁股里！”启智指着蜜蜂饱满的屁股对刘良楷说：“你用嘴对着它的屁股吸一下，就会把蜜吸出来！”

刘良楷警惕地说：“要是蛰了我咋办？”

启智尽管比刘良楷小一岁，鬼点子却比他多，他胸有成竹地说：“采了蜜的蜂蛰不了人的，它的屁股里全是蜜怎么蛰你！”

刘良楷一想也对，伸出舌头就在蜜蜂的屁股上舔起来。突然间他伸着脖子像个木偶样地僵住了，过了半天才“哇”得一声哭出来。蜜蜂狠狠在刘良楷的舌头上蛰了一下，刘良楷捂着嘴已没了还手之力，启智趁机把他打翻在了粪堆上，他的拳头雨点样地落在了刘良楷身上。刘良楷还不过手，只能坐在粪堆上哇哇大哭。通过他大哭的嘴巴，启智看到他的舌头肿得像锅盔一样又红又厚。刘良楷舌头肿得已经说不成话了，坐在粪堆上呜哩哇啦地向路人哭诉着启智的滔天罪行。四豹牵着牛从胡同里走了过来，看到这情景，他对启智说：“你娃闯下祸了，还不快跑！”

启智这才反应过来，撒起腿就跑得没了踪影。越虎夫妇正在犁地，闻迅后赶过来看到娃娃连话都说不成了，两口子吓得脸都白了。娃娃再过两天就要被送到京城里了，眼下出了这事如何是好。两口子手忙脚乱地把娃娃抱到了拿事的刘金泰家里。刘金泰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晓得不会有多大的事。不就是被蜜蜂蛰了一下吗，过上几日肿消了自然就好了。可刘金泰为了吓唬吓唬进财，特意领着越虎父子俩找到了地里。刘金泰故意哆嗦着身子，指着进财的鼻子大声斥责着他：“你看看，这都是你家二小子干得好事！”

进财小心翼翼地给越虎夫妇说着赔礼道歉的话，燕儿则蹲下来擦着刘良楷的眼泪。刘金泰得理不饶人，拿着拐杖在进财面前指来划去地说：“多少年了，咱村里才出了这么个苗子。眼看他就要被送到东洋去了，你家娃娃却弄出了这号事！这娃要是有个闪失，我看你在村里还咋活……”

刘金泰咽回去的那句话进财算是听明白了，要是这娃有个闪失，他一家子也就别在村里待了，从哪达来再回到哪达去。两家娃娃打闹，至于扯得这么远吗？马氏则扬着头火上浇油地嚷道：“娃娃能有这个心思，定是大人的主意！”

燕儿听了这话气得跑到一边捂着脸啜泣起来。刘金泰挥着拐杖怒气冲天地斥责着理屈词穷的进财：“把你那二小子好好管管，整天在村里游逛，我看他就是个锤子！”

村人围在地塄边远远看着这一切，也没有人敢跑出来劝一下。刘金泰越说火气越大，挥着拐杖像是要在进财头上狠狠敲上几下。进财知道他在仗势欺人，眼下娃娃们还小他势单力薄，只能忍声吞气地受他的侮辱。进财强压住内心的怒火脸上挂着笑连连给刘金泰和越虎夫妇赔着罪，他摸着刘良楷的头说：“娃，叔带你到街上叫郎中看看！”这是自己的亲生娃娃，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只能让他叫他叔，进财想一想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从药铺里给刘良楷抓了一付草药，又给他扯了几尺洋布做了身衣服，才算把这事摆平。

回到家里进财气得连饭也吃不进去，一想到刘金泰挥舞着拐杖仗势欺人的样子他就来气。自己的娃娃做下了不是，把柄在人家手里，他只能默默受他的侮辱。进财此刻只想把启智美美捶一顿，解一解积在胸口的这口恶气，这娃不学好，整天给他若事生非。不揍他一顿，这娃以后就走上歪路了。启智知道闯下了大祸，早跑得没了影儿。

早饭和午饭都没见到启智的影子，进财开始心痛儿子了。启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不该躲着他不吃饭呀。到了吃晚饭时，启智饿得熬不住了。菊花把饭做好后，进财看到启智就在院门口的墙根下踅来踅去不时地朝灶房张望着，却不敢走进来。燕儿看到后悄悄地对他说：“吓唬吓唬算了，不要真打！”

进财气哼哼地朝院门口喊了一声：“还不回来吃饭！”

启智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溜着墙根小心翼翼地跑到厨房里端了碗迅速躲到院门外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他如同一只在山坡上吃草的羊，端着碗吃上几口就抬起头朝院内看上一眼。看到儿子这幅担惊受怕的样子进财又好气又好笑，他意味深长地对燕儿说：“得给这娃儿套个笼头，要不将来就野得收不住了！”

燕儿不安地问道：“你要干啥？”

“把他送到铁匠铺子里学打铁吧！”

“他还小，能打了铁？”

“打不了铁，风箱总拉得了吧！”

刘秀才一个本门兄弟在街上开着铁匠铺子。进财托他说了这件事后，第三天一早他就把多事的启智送进了铁匠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