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东临白石
芦洋百户所下属五个火墩以白石墩为先,立突出部在最东边最先能观察到敌踪;其他的五六里一座,向东铺开。
白石墩南六里就是刘家旺百户所,刘家旺东南三十里就是解宋营百户所。
这里举目望去,遍地荒芜,让赵期昌看着心疼,都是大好的地,却多荒废了。只有视线中依稀可见的火墩周边土地得到开垦,显得平整阡陌纵横。
他心中计算着,越临近白石墩,心中越发的惊讶,白石墩控制的空阔土地绝对超过十顷!
其实,他也只是看着觉得、想认为大就显得大罢了。他连明一亩与后世一亩谁大谁小都分不清,主观判定是很模糊的。明一亩,比后世一亩少几十个平方米。
不过,白石墩的实际辖地,的确大,大了不止账面一倍!
各处都是卫里早已经划分过的,白石墩处在突出部的东北角,各火墩之间也有种下的树木用来分界。东西长四里,南北三里的范围就是白石墩此时辖区。反倒海岸线犬牙交错,地处荒僻,白石墩这边的土地才比其他火墩多了一点点。
官道继续向东,那边是刘家旺百户所,刘家旺顺着官道再走三十里就是解宋营百户所,再走下去就是福山千户所、奇山千户所即烟台,后面还有金山左卫、威海卫等等。
刘家旺的火墩沿海向西铺,解宋营的火墩向东铺。
而白石墩隶属在卢洋寨,却在一系列火墩的最西边。换言之,赵期昌的白石墩距离刘家旺最近,却与刘家旺没关系。出了事情,要找芦洋百户所!
说白了,白石墩活该倒霉,在突出部最东边,而职权上能救援他们的卢洋寨却在突出部最西边!
拐出官道沿着土路向东北走了大约五里地,就是白石墩,立在海边的白石墩。
海边,海浪澎湃冲刷着礁石,白花花一片水雾浪珠。
张口,似乎能品味到海水的咸味儿。
一声声的浪花拍打声,吵的人不能安宁。而白石墩,就修建在海边礁石中,最高处立着一座烽火台,两名从刘家旺百户所抽来的墩军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恨不得立马离开这个地方。
在庆童搀扶下,赵期昌登上烽火台,烽火台北面就是海,一波波的海浪拍打着发黄、藻绿的礁石。这大块、高耸的礁石顶端就是烽火台,在这里往下看,无比的清凉,水雾铺面而来,面上汗毛未多时就湿了。
烽火台南面,是依照礁石走向围起来的火墩,看砖石磨损,明显是增修过的。东西宽三十丈,南北纵横约二十丈,墙高近丈,墙宽大约有六七尺,这就是生活区域。
好在将周边突出地面的礁石都纳入围墙范围,没有留下给人攀登礁石进而入墙的机会。
不绝于耳的浪花声,让赵期昌能发疯。住在这样的地方,能睡踏实已经够难为人了。偏偏还有倭寇,你能在噪声中睡得着,可你敢睡!
环视一圈,他就理解了这地方对他的痛苦所在,这里是非常煎熬人的地方!
想睡睡不着,能睡不敢睡。若怀着侥幸的心理认命,倭寇翻墙进来,绝对一死就是一窝子!
一名老军背着锅,肩上扛着布囊,拄着红缨枪,身上鸳鸯战袄缝缝补补,上前拱手:“可是白石墩正管百户,赵老爷?”
赵期昌久久不能回神,庆童回应:“正是我家老爷。”
“如此就好,我等二人乃是刘家旺戍堡守军,奉上令兼管此处火墩。如今赵老爷赴任,还请开具接掌文书,小的二人也好回去复命。”
赵期昌缓缓点头:“稍待,等下面人收拾妥当,本官这就开具文书。”
两名守军松了一口气,不想赵期昌发问:“此处老军逃匿后,留下的东西如农具、炊具等等之物,去哪了?”
两名守军互看一眼,年纪较老的那一个嘿嘿笑笑:“瞧赵老爷问的这话,自然被周边各处给分了。”
眉头轻皱,赵期昌在庆童搀扶下下了礁石。
借来的牛车赶着回去,赵财给各家押车的家丁一人送上几枚铜钱,分别打发了来找赵期昌,敲遇上就说:“老爷,墩中房舍完整,足有二十七处院落,牛圈一所,井三口。院落如何分配,还请老爷示下。”
火墩中,东面是居住地,西面是个小操场,也是谷物晾晒的场所。
最气派的院子自然是墩中最中间院子,前后两院,紧挨着操场。
那两名守军是一刻也不愿继续待在烽火台上,紧跟着下来。
赵期昌想了想:“先将各处院落拥有的房舍统计统计,跟着咱来的人,都是家生子待遇,也就没有厚此薄彼的说法。谁家人多,就分的院落大一些。还有,取来纸笔。”
赵财拱手离去,授房子这件事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分配,可这件事必须赵期昌来主持。原因无他,当家人的颜面问题罢了。
他的院落已被先组织过来的健妇打扫了一番,地上洒了水。
一切家具都被搬得空荡荡,在火炕上铺纸,赵期昌提笔写:“今白石墩正管百户赵期昌率部抵达,原军士二人差令回归本处。令止。”
短短一句话后面,落款日期、姓名后,握着铜制百户官印盖下,印上是‘明登州卫白石百户印’九个字。
印上没有名字,这类低级官印都是认印不认人。又不是关键地方如各处关卡的百户,那种地方的百户官印上才会标注履任者姓名以作区分。
拿到文书,两名守军似逃一样走了。
火炕已经烧热,赵期昌坐在炕上苦笑,炕上的竹席还是新铺的,周围的人太狠,什么都没剩下。估计要不是房子、井这类东西搬不走,恐怕都被打包瓜分了。
庆童出去端来一碗热茶和锅盔,道:“老爷,现在如何打算?”
掰碎锅盔,赵期昌蘸着茶水泡软吃一口,道:“今日分房子,明日分田。后日,你与管家带上十名家丁去把粮食运来。咱看看周围情况,可以的话就买苗植树。”
顿了顿,赵期昌道:“稍后,与管家一起,咱看看现有田地,也好分田。”
见赵期昌神情疲乏,庆童道:“那小的去喂马。”
没多久,赵财统计完成进来,与赵期昌讨论一番,给二十户划分了院落,还空出周边六个院子,赵期昌依赵财的意思打通墙,作为别院安置大房过来的家丁,也作为营舍作为参训家丁、墩军的居住地。
同时,也兼备武库、粮库的作用。
“老爷既然大手一挥统统纳入咱老赵家,佃户有佃户的用法、规矩,家生子也有家生子的用法。老奴与赵禄一路计较,认为可以置办十座纺机回来由健妇纺纱织布。”
赵期昌点头:“纺织也是来钱的路子,可纺机是个什么价?”
“寻常纺机也就一两出头,不过周围不乏木材,老奴的意思是待中秋节过后,寻几名匠户子弟来墩里打造纺机。也顺带着,给老爷、各家打造一批家具摆设。”
说着苦笑,赵财指着被撕掉窗纱的窗户,赵期昌看过去是井,赵财道:“各家连水盆都没几个,请木匠来做活,是免不了的。若是寻常佃户,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家生子就是族人,自然要照看好。如果只是佃户身份,收租子就对了,不需要管太多。
白石墩的确被搜刮的太狠了,连茅厕里的东西都被被人拉走肥田去了……
待日头稍稍下去一点,赵期昌才为各家分配院落。基本上都是营房性质的院落,唯一的区别就是有井没井,其他方面都是小院、土坯正房、厢房、灶房,几棵树罢了。
安排了仅有的两名老汉守烽火台,各家开始正式搬迁。
赵财感觉下面人都将破破烂烂的家具带来了,而自家老爷却没有,房屋空荡荡的看着别扭,就存了借用几天的心思。
“不麻烦了,该吃不该吃的苦都吃了,也不在乎这些。”
赵期昌已经做好面对这里一切的准备,将日本刀抄起:“走,去看看田地。”
五顷军田在火墩西一里,庆童手起刀落斩下一根细长木棍修去枝杈,又掏出一张废纸一样的宝钞作为长度衡量单位,将木棍量出五尺长度,裁掉多余部分。
如此四根木棍绑成一个四方形,这就是测量田亩的工具。
大明的尺有两种,一种是布尺,一种是营造尺,后者也是军中尺寸惯用单位。宝钞这东西失去货币价值,唯一不多的作用就是在俸禄里掺水,以及用来当作长度单位。
宝钞总长度,就是布尺;面额上莹长度就是营造尺。简单来说,布尺比后世一尺长一指宽度,营造尺比后世一尺短一指宽度。
田地测量,用的就是营造尺,也是官方尺;布尺多为民间所用,顾名思义也是做衣服时的单位。
军田是公田之一种,田地长度有定数,是二百四十步,即三分之二里。又是大面积的平地,测量田亩时量宽度就可以了。分田时,也是如此。如果还要拆分详细分配,就要对长度进行大致的步测。
量田以营造尺,五尺为步;宽一步,长二百四十步为亩;百亩为顷。
这里的步是大步,不是迈出一步,这是小步;两腿各迈一步,才是大步。这也是常用口头、书面长度单位,
测量长度的四方木架滚起来,从东到西每十步插一根木棍以做标记,百步一根大木棍。
地有南北两片,中间是一排枣树做分隔。
到达西头位置,刚好一里长度,三百六十亩。
赵期昌看着北边枣树那一头,临海那一片地宽度不如南边这这片地,也就三百步的样子,一共也就五百六七十亩的样子。果然,卫里的数据没问题。
庆童提着竹筒饮水,指着西边一里外南北连起来的一道稀松树林,面露喜色道:“老爷,过了那道林就是八角嘴火墩。这地若开过去,南北两里,东西一里,足足又是十顷!”
马上,赵期昌也露出笑容,他想到的更多,现有田地是南北两片,向北还能再开一片。如果向东再开一里地,这样就是东西三里地,南北两里地,足足三十顷平地!三千亩!
而且,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盐碱地!
因为沿海是礁石海岸,海水倒灌就是扯淡的话,现在荒废着纯粹是没人开垦,毕竟这地方连卫所军户都不想要,民户更不敢过来开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