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针锋相对
谁也不知道被众人忽视的绾妍为何突然扭转了局势,一时间,大家心里都憋了个疑影。皇后一向如苍蝇盯着肉似的死死计较着谁霸着皇帝,自然对绾妍侍寝的事了然,就连向来不过问哪位姐妹得宠些的许湄,也暗中留心了宫人们口里的闲话。
自绾妍入宫,算起来已有近百日,除了那个被她拎进来的温答应,翊坤宫还未有其他妃嫔前来踏足。而在绾妍侍寝后的没几天,尽管正月的风雪还未停,窝在承乾宫的许湄终于听饱了外头的风言风语,按捺不住,姗姗而来。
诗经有云: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许湄仿佛撷了天光而至,像九天玄女,与人们预言的一样有着倾国倾城的姿色。
绾妍坐在座上抬眸看她,心里有些嫉妒。权势财富都可以通过手段得到,唯独上天赐予的美貌不会,只需一眼就够了。何况许湄不仅生的极美,还颇通诗词,时人称咏絮之才。这些是她无论如何都不及的。
绾妍心里叹惋这样的女人,怎么得不到楚岐的珍爱呢?跟温婉的许湄一比,自己便像个野丫头似的。想到此处,绾妍扬了扬小巧的下巴,默默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必在许湄面前感到卑微。
“昭妃妹妹安好。”许湄丹唇轻启,向绾妍行了平礼,“别来无恙?”
她静静的立在那儿,脸上带着微笑,整个人像尊善良的观音瓷像,一双翦水秋瞳之中竟含着悲悯,在后宫之中,这样的女人确实是少见的,如一瓣霜花。
绾妍从未这样仔细地看过许湄,如今细细看来,倒觉得自己若是个男人,也会待这样的女子如珍如宝。
“淑妃快坐,乔鸯看茶。”
绾妍装出一副很从容的样子,这也是她第一次以翊坤宫主人的身份面对许湄,与之前在外头碰面时候的寒暄不同,她心里是有些紧张的。
许湄接过一盏碧螺春,二人客气地叙了几句话。绾妍注意到许湄身后的丫头捧着一个木盒,便问:“初次来本宫这里,莫不是给本宫带了见面礼不成?”
许湄搁下茶盏,优雅地向绾妍颔首,旋即示意身后的宫女打开原来是一对茉莉花的玉钗,一枚白玉,一枚紫玉,质地上乘,看上去是出自蓝田;做工也好,当真是“雕琢复雕琢,片玉万黄金”。
看起来她是下了本的,绾妍瞧了那茉莉簪子,在心里哼了一声,面上仍是微笑自己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放着这玉的成色不说,这礼也太不合自己口味了,茉莉这样的花儿娇娇柔柔,许家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家子气。
虽说不怎么喜欢这东西,人家的见面礼不得不收,不仅要收,还要回礼。绾妍起了促狭逗她的心思,叫乔鸯去库房寻了金玉牡丹的手钏包给她。
“淑妃爱茉莉花?本宫素来爱牡丹芙蓉玫瑰之流,越是如火如荼越好。”绾妍骄傲地扬了扬小巧的下巴。“喏,这些是我的回礼,你别嫌它们俗气,可是很衬你身份的呢,怎么说也是承乾宫的娘娘不是么?”
绾妍打量她的神情,见许湄并未有不愉快的样子,心里也为膈应了她偷乐起来。
“昭妃妹妹性子豪爽,是女中豪杰。本宫想,若妹妹是男儿,定是个威猛的大将军吧”许湄话锋一转,找了个别的话题,饶有兴味的看着绾妍。
“淑妃以为呢?”她抱紧了那日楚岐给的小手炉,对上许湄的眼眸,旋即意味深长一笑“自然会的。”
许湄是常伴在楚岐身边的,自然是识得这是楚岐的东西,她眉毛都没动一下,只从容地看着绾妍略带炫耀意味的笑容。若是别的宫妃或许还能气上一阵,可她是这么多年都稳坐承乾宫的人,还会在乎一个小小的手炉么?
“皇上虽登基几年了,治理国家还是不能完全如意。”许湄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昭妃妹妹你一来,一切都可迎刃而解了。”
“皇上若有难处,有需要郑家的地方,郑家自会当仁不让为君分忧,与我入宫又有何干系?”绾妍隐隐听出她话里有话,秀眉微蹙。
“后宫与前朝休戚相关,昭妃此话……”许湄目光一凛不肯松口,看样子是起了步步紧逼的架势。
绾妍压着满肚子狐疑,不耐烦地打断她:“承乾宫得天独厚,淑妃要不安于室么?满心满眼都是国事政事的,说是来我翊坤宫叙话,本宫怎么觉得是来探话来的?怎么许大人是想将女儿培养成谋士不成?”
许湄一怔,终是撇了撇嘴角,小声道:“妹妹何必急着辩白,郑家做了什么,你心里一清二楚……”
被人凭空连祖宗都骂了一遭,绾妍实在憋不尊气,对面的许湄见绾妍生气了,暗自咬舌自己失了分寸,刚想耍个花腔别过这件事,只听得对面的绾妍恼道:“淑妃可知言多必失四个字?”
绾妍抚上发髻上的步摇,睨了许湄一眼,话里又多了几分揶揄:“就说之前那两个御史,在朝堂上说了不该说的话便遭了报应。本宫仿佛记得许大人也是谏官......”
许湄眼里闪过一丝波澜,嘴上不肯罢休:“你恐吓本宫?”,自己却如坐针毡似的,没多久就找了个由头告辞了。
乔鸯看着许湄愤愤而去的背影,笑道:“咱们宫里难得来个客人,娘娘还将她吓走了。”
绾妍倒是陷入了沉思。
当时御史遇害的事儿一出,楚岐听了龙颜大怒下令彻查,大理寺查来查去,却只有一桩无从下手的悬案。大臣们倒是明白几分意思了,尤其是言官们,好长时间都不敢再随便进郑家的言。
其实绾妍自己也明白,这件事发生的契机和人物都这样巧,肯定与郑家脱不了干系。她也偷偷问过母亲是不是郑家动的手,可是听见母亲否认,她也摸不着头脑了。最后大理寺查到郑家头上,竟没有一点定罪的证据,此案终究变成一桩悬案,只有街头茶馆中的市井舆论能污着郑家罢了。
按理说自己这样的家世,许湄只是一个谏官的女儿,不会对她这样硬气。况且绾妍听宫人说淑妃最是好相与的人,可看许湄今日来访的气势,倒是真当她与自己平起平坐。
难不成,她还有什么靠山么?
想到自己日后待在这无休无止的斗争漩涡之中,可能会早早地老去,绾妍捏了捏滑嫩如剥了壳儿的鸡蛋似的脸颊,叹了口气。
“乔鸯,去拿神仙玉女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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