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北上凉州11

等到众人都离开了,房间中就剩下他二人,叶疏寒的视线不离她的面颊半分。

他鲜少能这般肆无忌惮的看她,很少很少。

她醒着的时候,总是对他存了戒心,从两人相识到现在,那点戒备在一点点的变小,却从未消融,她心底的那扇墙,从来没有对他打开的迹象。

去年冬日,他不顾一切的吻了她,后果便是她决绝的话语,以及对他的恨意。

是以再次相见,他不再提情谊之事,她果然自在许多。

不甘吗?

定是不甘的。

他前半生的二十年,走的极为艰难,可对着再大的困难,都没有这般不知所措。

到底要怎么做啊……

叶疏寒伸出手,碰上了她的面颊,忽然想起什么,挽起她的袖子,露出那被白布包裹的皓腕来。

昨天夜里,她就用石头割裂的手腕,用她的血救他。

叶疏寒俯身,慢慢的将唇印那里,久久不曾起来。

……

顾云歌醒来已经是数日之后的事情了。

看见她醒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那个负责照顾她的郎中差点哭出来:“谢天谢地,郡主您总算醒了!”开心之余,连依楼姑娘都忘了,直接喊出她本来的身份。

这几日的气压越来越低,她再不醒,他都要被逼出心疾了!

瞧着顾云歌目光转动,似是在找什么,郎中连忙道:“这几日王爷都守着您,只是他自己也受了伤,为了救您再三催动内力,这几日蛊毒又发了,昨儿才去卧床休息。”

顾云歌这才缓缓收回目光,她本想问他身体如何的,但方才郎中已交代清楚,便换了个问题:“他的腿……”

从相识开始,叶疏寒一直在坐轮椅,她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双腿不能行走。

不光是她,整个大齐也都是这么以为的。

可回想起那天晚上,他的双腿分明是完好无损的,这些年他一直骗了世人,也骗了她。

瞬间,一股酸涩冲上了她的心口,又被顾云歌压了下去。

她本来也不是他什么人,有何义务要求他将自己的秘密坦诚相告?

郎中叹了口气,不好多说:“属下不好与您说,若见了王爷,您自己问他吧。”

顾云歌“嗯”了一声,却打定主意不提此事。

她身体还算好的,退烧之后便也立刻好了下来,于是就想着去叶疏寒那儿一趟,顺便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顾云歌在心里如此说服自己,给自己想到见他的心思,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她要看叶疏寒,自然有人去禀告安排,过了片刻回话的人说,王爷请姑娘过去。

待顾云歌出了门,才发现这里已经不是客栈了。

带路的侍卫见状,立刻解释道:“长住客栈毕竟不方面,将姑娘与王爷找回来的当天,我们就买了个院子,已经搬过来好几日了。”

顾云歌点了点头,心道如此谨慎,的确是瑾王府的作风。

他们刚出转过弯,便瞧着院子里围着几个人,其中一个女子跪在地上,头发散着,很是狼狈,另外还有押着他的两个侍卫,以及旁边拿着剑的七情。

远远瞧见顾云歌来,七情眸光一闪,怒声对那女子吼道:“七凝,你这次犯了大错,万死难赎,这次王爷只断你一臂,实乃开恩,你可服?”

七凝唇角动了动,在七情眼神暗示下,张开干裂的嘴唇,哑声道:“服。”

“那好,今日就砍你一臂,以作惩戒。”七情说着,状似无意的看了顾云歌这边一眼,用很夸张的声音道,“我要砍了!”

顾云歌见状停下脚步,一动不动。

跟着她的侍卫忍不住开口道:“七凝那日对姑娘不敬,王爷要断她一臂将她驱逐出去。姑娘,您不是要见王爷吗,咱们现在过去?”

要去叶疏寒那儿,必然要经过七情和七凝等人所在的地方。

顾云歌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既要行刑,我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他们完了再过去。”

她声音不小,字字清楚,足够那边的人听见。

七情头大如斗,手中举起的剑迟迟不落,不知怎么办才好。

七凝这次触了王爷的逆鳞,他与七言都知道保不住她,又不忍真的让她受罚,想来想去,解铃还须系铃人,就特意挑了顾云歌出来的时候,故意在她面前演这么一出。

在七情想来,七凝当初在顾云歌身边待了好几个月,定是有些情谊的,女人又大都心软,顾云歌瞧见这一幕说不定会心生不忍,只有她求了王爷,七凝才有一线生机。

哪知道顾云歌却不肯上前。

七情额头上的汗滴下,举着剑正进退两难,忽然一个女子端着药碗,从另一个门进来。

看见她,七情精神一震:“晴雪!”

晴雪也看见了七情等人,要避已经来不及了,神色僵了下,若无其事的迎了上去:“到了今日喝药的时辰,我去给王爷送药。”

七情没注意到她想要撇清的态度,压低声音,语速飞快道:“你与七凝向来交好,能不能帮她在王爷面前说几句话?”

“七情!”晴雪打断他,有些恼怒道,“如今王爷怎么会听我的,你说这话是想害我不成?”

当日她截断京城来信,惹了他不悦,事发之后除了送药,叶疏寒几乎不见她。

晴雪哪敢违逆他的意思去给七凝求情,更何况当那双茶色的眸子看过来时,她总觉得他什么都知道。

晴雪生怕叶疏寒知道七凝之事是她背后挑唆,更不敢参合。

跪在地上的七凝听她这么说,身子一僵,面上露出些不可置信来。

她出事之后晴雪一直没有出面,她在心里多次安慰自己,木已成舟,晴雪就算搭上自己也没用,不出面是对的。

但这般亲眼见到,还是觉得心凉。

在瑾王府这么多年,他们关系最好,若不是多次听晴雪挑唆,想要出掉顾云歌,她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七凝颤抖的闭上眼,发丝掩盖下,一滴眼泪悄然滑落。

七情自是气得不行:“七凝事事都听你的,你敢说这次事与你无关?眼下你却弃她不顾,你……”

“此事怎会与我有关!”晴雪眼中闪过寒光,“七情,慎言!”

说完后她不愿停留,再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七情瞧着她的背影,心下沉沉,只觉得手里的剑千钧重。

他们已经拖了好几日,再拖不下去了,他与七言已经想到所有的法子,难道真要砍了七凝的胳膊?

七情正无措时,就在顾云歌走了过来,擦身而过的瞬间,他没忍住开口:“依楼姑娘……”他涩然道,“您能不能跟王爷求个情,求您了。”

顾云歌没有说话,就在七情绝望之际,忽然听她道:“我可以试试。”

他眼睛一亮,连七凝都颤了下,抬头去看顾云歌。

“下次若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不要做戏给我看。”

顾云歌说完这句话扬长而去,留下七情苦笑一声,原来他所有的把戏都被看穿了。

……

顾云歌进屋的时候,晴雪正跪在叶疏寒身边:“王爷,这两日的药方我先换回来了,您先服用两日看看。”正说着听见动静,看着进屋的顾云歌,神色一冷。

那边叶疏寒喝完了药,闭上眼睛缓了缓,也抬头朝她看来:“来了?”

茶色的眼瞳中似有天光涌动,能将人溺死其中。

“嗯。”顾云歌下意识的错开眼,目光却落在晴雪的手上。

她跪在床边,手里正拿着他喝过药的碗,姿势是那样熟稔自然,似乎向来如此。

脑海中蓦然响起当年晴雪说过的那句“我是王爷的女人”。

当时听没有感觉,今日回想起,心里忽然堵得慌。

顾云歌不想多去探究,低头道:“我来看看你,既然你在喝药,就不打扰了。”

说着就要退下,却被叶疏寒喊住:“药都喝完了,余下再无事,你不会打扰我。”说着看向晴雪,“你先下去吧。”

晴雪心中大惊。

这两日王爷蛊毒发作,她将药方又换回了之前增热的,他喝了以后会如何,她再清楚不过,怎么会放心他与顾云歌独处一室?

慌乱之下只好随便找个借口:“王爷,奴婢方才看见七情,他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就想随意找个话头,总之不能就这样被支出去,却被他打断。

“出去。”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她却还是听出了不容违逆。

“……是。”晴雪脸色苍白,不甘心的退了出去,到了门口又听叶疏寒说道,“吩咐下去,不许人来打扰。”

她整个人都在颤,心里的嫉妒和恨意几乎要将人吞噬了,浑浑噩噩的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晴雪的异样自然是落在顾云歌眼里,她正奇怪这女人怎么了,便听叶疏寒对她道:“过来我身边。”

顾云歌的思绪被拽了回来,依言走了过去,走到了他床边,双眸静静的凝视他:“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她醒来后郎中便说了他的情况,只是顾云歌不甘心,所以要再问一句。

叶疏寒眼底的光又亮了三分:“好多了。”

他唇色苍白,身上盖着三层厚被,可眼睛却那么亮。

顾云歌忽的低下头,不敢去看。

她心中慌乱,缓了好久,才想起还有一事:“那个……我刚才在门外看见了七凝,也知她所做的事儿。”她抬头去看他,“你可否……放过她?”

顾云歌从不是心软之人,更不能忍受别人的背叛,可七凝虽害了她,却对叶疏寒忠心耿耿。

她不愿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失了忠心的属下,还寒了其他人的心。

叶疏寒眼睛如琉璃般好看,此刻也静静凝视着她。

“我知道,这是你府上的事儿,我没资格过问,只是……”

顾云歌话音未落,他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拖在床上,扬起被子将她一同卷入其中。

天旋地转间,顾云歌还没回过神就被他搂在被窝里,反映过来后惊呼一声就要挣扎,却被他紧紧扣住。

“我很冷,你让我暖暖。”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些虚弱。

顾云歌这才发觉,他的身上盖了三层被子,可周身还是那么冷,没有一点儿暖意。

她想起那晚两人在野外,也是这般相互靠着,他身上的温度那么低,像是随时要死去。

顾云歌便也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

她这么乖的模样大大取悦了叶疏寒,本来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会是如此。

他素来平静的心越跳越快,只觉得那药力似乎比平时要猛烈的多。

两人躺了一会儿,顾云歌便觉得他的身体热了起来,有些惊喜的说道:“你身上热了好多,是不是蛊毒被压下去了?我去喊人来!”

说着就要起身,却被他扣住不放。

顾云歌疑惑的朝他望去,眼神迷惘又清澈。

被这样的眼睛瞅着,他心底的火瞬间蹿了起来,全身的血液奔腾的朝着一个地方涌去,在她耳边低声道:“附近都没人,你找不到的。”

平日清润的声音变得黯哑,像是隐忍着什么。

他说话时的气息喷在她耳边,暖暖的,让她耳尖烧了起来,周遭的气氛也变得暧昧。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他与往日不大一样。

就算要取暖……他好像也靠得太近了些。

她的思维有些乱,下意识的接着他的话问道:“为什么?”

叶疏寒紧紧盯着她那白玉般的耳垂,目光沉了下来,似乎在看自己的猎物,带着让人心惊的夺掠感,口中沙哑的回答她的问题。

“那副药是会增内热了,我喝完后有段时间阳火大盛,他们知道你在屋里,是绝不会过来的。”

说完,舌尖一卷,将她的耳垂衔入口中。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