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北上凉州10
越是慌乱，就要越冷静。
顾云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实在找不到御寒的东西，她便靠在身后的大石上，将叶疏寒紧紧环在怀中取暖。
她一咬牙，用脸贴上了他的面颊。
他脸上也是冰冷一片，至少在顾云歌的印象中，从未有哪个活人身上是这样低的温度，如此她更不敢放手，将他的头颅放在自己颈窝处，用脸紧贴着他的，犹豫了下，将手探入他的衣襟，捂在了他的心口。
乔筝说过，心脉是人的根源所在，若有损伤，则是损了身体的根基。
顾云歌不知道自己这么捂着有没有用，但这是她眼下唯一能想到的法子。
“叶疏寒，你一定会没事的。”她紧紧环着他，在他耳边低声道，“我陪着你，你一定会没事的。”
也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给自己的安慰。
冷风吹过，树木沙沙作响，远处黑色的天上无星无月，一片冷肃的天地中，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紧紧相拥。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算顾云歌抱的再紧，还是能感到他的体温越来越低，连脉搏都快感觉不到了。
顾云歌不懂医术，却也知道再这么下去，他怕是撑不到瑾王府的救兵来了。
怎么办？
她搂紧了他，心中涌上绝望，一低头看见了他唇角的血迹。
血？
顾云歌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一个法子，伸手四处摸了摸，找到一块带着棱角的石头，便朝自己手腕上划去。
石头不比刀锋利，她划了半天只破了皮，隐隐见血。
顾云歌咬紧牙关，找准角度用力割了下去，终于一道血顺着她的手腕溅了出来。
她赶紧将手腕放在他的唇边，由着鲜血滴入他的唇间。
她身体比常人要热，既如此，来此她体内的鲜血，是不是能救他的命？
顾云歌紧盯着他，天色太黑，瞧不见他的神色，可气息似乎比方才强了些。
她精神一震，继续将腕上的鲜血往他口中喂去，待手腕处的伤口快要凝固住时，便再用力撕开一次，鲜血再次涌出。
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云歌的大脑开始昏沉，却还是维持着抱着他的姿势。
她撑不住了。
就算顾云歌心中拼了命的让自己清醒，可意识还是越发模糊，她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
叶疏寒，你的人什么时候才会来？
我快护不住你了。
顾云歌心中想到。
当远处的天际泛起鱼肚白，黛青色与天光交接之际，一众声音模糊的传入她的耳朵。
“王爷——”
“依楼姑娘——”
顾云歌猛地惊醒。
瑾王府，瑾王府的人找来了！
她想要开口去喊，声音却低沉沙哑，叫不出来。
最后卯足了劲儿将手边那块还沾了血的石头扔在旁边的树上，敲出一声闷响。
她也不知道这微弱的声音能不能引来瑾王府的人，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她再也抵抗不宗暗，昏了过去。
……
睡梦中，似乎有人搬动了她的身体，她下意识的想去抓住叶疏寒，手却没有力气的垂下来。
接着她被人放在了什么地方，似乎有人换了她的衣服，还有人在往她嘴里灌苦苦的东西，更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那声音太远，她听不清，只是隐隐觉得熟悉，听见这声音，似乎一颗心终于落在了地上。
她再无顾虑的睡了过去。
……
客栈里，叶疏寒坐在顾云歌床边拉着她的手，她昏迷着，他面上的神色却阴厉到可怕。
屋子里跪了一地的人，所有人都以头抵地，不敢抬头。
“她几乎两天没有进食，她屋子里的茶壶里，是放了好几日的茶水。”叶疏寒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声音很轻，轻得所有人心尖都在颤，“她腿上还带了伤，你们谁来告诉我，这伤是怎么弄的？”
如同风暴来临前的平静。
越是如此，周围的杀气萦得更浓，剧烈的威压下，屋子里的一众侍卫身体已在不自觉地抖。
谁都不敢说话，噤若寒蝉。
为首的跪着的便是七言和七情，他们俩在离床最近的地方，一抬头就能看见昏迷不醒的顾云歌。
谁也没料到昨夜会出那样的意外，更没想到，东陵郡主的近况如此糟糕。
今儿他们找到昏迷的顾云歌和王爷，将二人带回来医治，王爷醒来后强撑着也要来看顾云歌，当问到随行郎中她的情况时，那郎中嗫嚅半天才说了让人心惊的话来。
她身体虚弱，看样子至少两日没怎么吃东西，身上还带着伤。
郎中说她本就有伤在身，饥寒交迫，精神紧绷，又失血过多，所以才会发了高热不退。
多么可笑啊，她与瑾王府的人同行，却饥寒交迫？
没有吃食，没有饮水，连身上何时落了伤，他们都不知道。
众人是真不知道她腿上的伤怎么来的，七言却隐约能猜到。
当日王爷蛊毒发作，他们一行人急着找落脚的地方好给王爷休养，便一路疾驰五个时辰来到客栈，这五个时辰一直在马背上，别说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家，便是寻常男子都受不了。
她却坚持了下来，一声未吭，腿上的伤，恐怕就是那时得来。
那时七言满心都是赶紧找了落脚的地儿，压根就没想到顾云歌。
七言满心悔意，叩首道：“此乃属下的过失，请王爷责罚。”
话音一落，七言便被叶疏寒狠狠踹了一脚，他这下是用了内力的，七言又不敢用内力挡，便生生受了下来，当即被踢的退后数尺，“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
众人大惊。
七言和七情是最得王爷信赖的，何曾被这般当众责罚！
再说王爷的性子内敛淡漠，自他们有记忆一来，从来，从来没有在下属面前如此震怒。
胸口一阵剧痛，应该胸骨也断了一根，七言顾不得这些，挣扎着重新跪了回去，勉强说道：“王爷……怎么惩罚属下都……都是应该，只求您莫要再动内力。”
叶疏寒踢出这一脚后，也捂住胸口咳了两声：“我如此信任你们，甚至将她给你们照顾，你们却这样待她……咳咳！”
他气息涌动，再说不出话来。
怪他。
他不应把她托付给任何人的。
语气中的失望和愤怒，却比任何责罚都要让七情与七言害怕。
七情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叩首：“王爷，七言一直在忙追兵的事儿，理应是我安排郡主，是我——”
七情还在解释，叶疏寒却不想听了：“出去。”
七情还想求罚，七言却悄悄拉了他一把，示意不要在顶撞王爷。
众人快要离开之时，有一个侍卫微微颤颤的问道：“王爷，七凝还在押着，她……要如何处理？”
七情身子一震，赶忙抬头去看。
他知道，七凝这次是犯了天大的错了。
她不光私自改了部署，还故意露出空子去给刺客钻，又在顾云歌被挟持的时候出言相激。
这举动已将其心暴露，再不能辩解。
可她毕竟与七情等人一起出生入死，他还是怕王爷杀了七凝。
空气有一刻的静默。
“断她一臂，让她滚。”
听见这话，七情的心便沉了下去。
然而他也知道，这是对七凝最好的解决了，再不敢求情，与众人一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