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北上凉州6

如此走了小半个时辰,马车中安静如斯,谁都没有说过话。

叶疏寒一直闭着眼,顾云歌只当他在假寐,没有出声打扰,直到马车颠簸了下,她晃动中不小心碰了他的手,才发觉他的手比往日冰凉了许多,再看他面容,嘴唇已有了隐隐的青色。

顾云歌心中一惊:“王爷,您可是觉得冷了?”

叶疏寒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

她见状立刻打算下去喊人,转身之际却被他拉住胳膊。

“不必。”因为寒冷,声音有些颤,语气却很淡然。

“可是……”顾云歌不放心,低声道,“我还是叫人来瞧瞧吧。”

叶疏寒没有回答,也没放开她的手,过了良久才用很轻的语气道:“我以为你发现不了的。”

兴许是蛊毒突如其来的发作,让他卸下平日的盔甲,露出几分脆弱来。

顾云歌见状,更多了些耐心:“王爷,这蛊毒之事非同小可,不能意气,我先下去叫人来,好不好?”

语气竟像是在哄孝子。

感觉他抓着她的手不像之前那么紧,顾云歌赶紧脱身下了马车,去喊人了。

……

此刻正一堆人围在叶疏寒身边,晴雪在为他诊脉,七情等人焦急的围在一旁。

瞧着晴雪收回手,他连忙问道:“怎样?”

“还是老样子,兴许波动引起了蛊毒发作。”晴雪说着,刀子般的目光落在顾云歌身上。

自从王爷对顾云歌上心,蛊毒发作多半与她有关,每发作一次,他的寿命就短些。

七情与七言对视一眼,心里都叹了口气。

顾云歌的一言一行都紧紧牵着自家王爷的心,可她却没有察觉。

七言想了想,低声道:“再走半个时辰就有镇子,既然王爷身体不适,我们今夜先在那儿寻个客栈落脚。”

旁的人没有异议,七言便安排继续赶路。

叶疏寒躺在马车里,此刻的他处于半昏睡状态,顾云歌本想留在旁边照顾,却听晴雪冷冷道:“我要给王爷诊治,容不得打扰。”

这话就是明晃晃的赶人,马车中安静了一下,却无人站出来说话。

瑾王府的人对她多少有怨气,觉得王爷如今都拜她所赐。

已到秋天,北边本就寒冷,可叶疏寒还要陪着顾云歌北上,现下又被她气的蛊毒发作。

众人碍于叶疏寒的态度,就算明面上不好责备什么,此刻也不会向着顾云歌说话。

尴尬的气氛中,还是顾云歌主动说道:“好,那我另寻马车。”

说着就径自走了下去。

瑾王府出行,除了叶疏寒,旁的都是侍卫,哪里会用马车?就算有那么两辆,也是用来装货物的,自然不能腾给顾云歌。

好在顾云枫之前教过她骑马,她也便寻了个马匹骑了上去,一路安静的随着众人前行。

周围有不少偷偷打量的目光,却无人上前与她说话,所有人都当她不存在。

远处,七凝冷冷瞧着她的背影,正要上前,却被七言拦下。

“你又拦我做什么!”七凝这下是真的发了火,“王爷都成那般了你看不见?”

“那你也不能动他。”七言眉目严肃道,“莫说王爷本就护着她,你别忘了顾云歌本身就能缓解王爷的蛊毒。”

这话倒是在理,七凝再恨也无法反驳。

她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下心口的情绪:“你放心吧,我就是上去打个招呼,不会对她不利的。”

至少眼下不会。

说着绕开七言,骑马走了过去。

顾云歌正在策马,忽然身边凑过来个人,她疑惑的转头看去,眼睛却倏然睁大。

“阿凝?你怎么在这里?”

当初出了顾云颢的事儿,明阳侯府便分家了,阿凝替她偷来了顾云殷的砚台,之后便说要回老家了。

从那以后顾云歌便没有见过她,谁料会在此处碰见。

“我不是‘阿凝’。”七凝抬了抬头,眼底有隐约的倨傲,“我叫七凝,是瑾王府的侍卫,当初血莲教要杀你,是王爷派我去你身边保护的。”

顾云歌心头一震,随即便苦笑一声。

她当日招女侍卫时,就怕有心之人混进来,所以格外的挑剔,身家背景调查时也费了大功夫,没想到还是让叶疏寒的人留下来。

可见她的那些手段,对他而言也不过如此。

“我知道了,你虽然是奉命,我却要谢你那些日子的相互。”

听顾云歌的声音平静,七凝倒是有些古怪:“你不怪我?”

依她对顾云歌的了解,必然会心存嫌隙,怎会如此草草掀过。

顾云歌垂下眼睫:“没什么怪不怪的,各为其主,各为所求罢了。”

她以什么立场去怪罪七凝,去怪罪叶疏寒?

如今,连她的命都是他救的,又有求于他,哪里来得脸面去怪罪。

可心底也浮上一层悲哀——她仗着两世为人,自以为心术了得,可还是被他轻易骗过,过往在他面前使得那些手段,只怕是令人发笑的幼稚手段。

叶疏寒这人,多智近妖,谋略之深,她再多活一世也不可望其项背。

这种无力感让人很不喜欢。

她心下郁结,没了七凝说话的心思,七凝此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说了两句便离开了。

与此同时,马车中的叶疏寒略微转醒,察觉到身边有人,他本以为是顾云歌,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握她,可真握在手中,才觉得不对。

掌心的柔荑虽温热,却不是她的。

叶疏寒睁开眼看去,便瞧见身侧的晴雪。

“她呢?”他声音沙哑的问道。

晴雪见他甫一醒来便问顾云歌,心里自是极恨的,面上却恭顺道:“王爷蛊毒发作后,依楼姑娘便退了出去,由奴婢伺候王爷。”

分明是她将顾云歌赶走的,眼下说来,好像是顾云歌不耐在旁照顾。

叶疏寒自然不会信了晴雪的话,可瞧见顾云歌不在,眼睛却黯了下去。

若今儿病倒在这里的是祁凤煊,她会假人之手照顾吗?

不会的,她定是寸步不离的守着,陪着他直到醒来。

今儿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将自己与祁凤煊做比对,叶疏寒心里告诫个过自己无数回,但就是忍不住的去想。

他的心,早就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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