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挑拨
顾三爷站在门外，看着跪在地上的顾云歌，面沉如水。
“爹。”顾云歌缩了下身子，纤细的肩膀瞧着更加瘦弱。
顾三爷没有说话，径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打量了她半晌，才沉声说道：“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那迟玉真有私下说话？”
他今日出门会友，回来后便听林氏说，顾云歌被老夫人罚跪在了小佛堂。
“是。”顾云歌低下头咬着嘴唇，在顾三爷发火之前说道，“可是爹，女儿也是迫不得已，迟小公子向来不喜女儿，若是今日拒绝了他，我怕嘉柔长公主生气……从而连累了爹爹。”
顾三爷听她这么说，本来上涌的怒火便消了不少，但依旧板着脸说道：“就算如此，你又怎么敢拿自己的名声做赌，之前的亏还没吃够吗？”
其实他心里知道，迟玉向来是个混不吝的性子，人称“京城小霸王”，想要做什么事从不会考虑旁人的心情，今日的顾云歌应是真不好拒绝。
“当时周围除了娘亲和姐姐，再无其他人了，女儿本想应付两句便可以了。”顾云歌一脸委屈，“只是没想到大伯母竟然会派人守在那里，又先我们一步回府禀报给祖母，祖母她……也没有听女儿解释，便将女儿罚来了此处。”
顾三爷听到此处，眼底的冷色渐渐聚集。
顾云歌则趁热打铁：“祖母要罚女儿，这都是无可厚非的，可大伯母此举着实让人寒心，明明是应该是同气连枝的一家人，为何要做出这般事情？”
为何要做出这般事？
因为老夫人陈氏，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打压自己这个庶子！
顾三爷怒火大盛，顾忌着女儿在前，才勉强压下。
这么多年，陈氏这个嫡母一点儿都没放弃抓他的把柄，只要松懈片刻，都能被她咬下一块肉来。
今日是云歌与迟玉说话被瞧见，转头就罚来小佛堂跪着，明日若是抓住更大的把柄，是不是还要将三房连根铲除？
“咳咳。”顾云歌忽然的咳嗽，将顾三爷拉回现实。
他再看这个女儿时便觉得顺眼不少，语气也缓和了许多，“爹知道你今日受了委屈，不过再怎么说，那都是你祖母，作为晚辈又岂可对长辈心生怨言？这次为父就不追究了，佛堂太冷，再待下去对身子不好，你回去吧。”
“可以回去吗？”顾云歌抬头，眼底是小心翼翼的惊喜，“可是祖母说让我跪到天亮……”
她这样看在顾三爷眼中，对陈氏擅作主张的惩罚更是愤怒几分，声音拔高了些：“我作为你爹，还能骗你不成？回去！”
以前他是对那些人退让的太多了，让他们蹬鼻子上脸，竟然越俎代庖的惩罚起他的女儿来。
这女儿再不济，也是他顾榑舟的女儿，陈氏和赵氏有何资格让她一跪几个时辰。
嫡母又如何？
他顾榑舟早就不是那个任她陈氏摆布的庶子了！
“是，谢谢爹。”顾云歌假装没有看见父亲的神色，扶着一直等待在外面的半夏，拖着跪的僵硬的腿离开了。
等两人走出许久，半夏才低声抱怨道：“姑娘您也真是的，这小佛堂的晚上那么冷，奴婢都说了给您带一件厚些的披风来，您偏偏不让，这要是冻病了可怎么办？”
顾云歌闻言笑了笑，说了句半夏听不懂的话来：“病了才好呢，我若真病了，父亲才会更加生气啊。”
她爹有着这个时代典型的孝子思想，纵然这么多年，明阳侯对陈氏和大房的动作不闻不问，顾三爷也依旧孝顺他爹，从没有过分家的想法。
顾云歌就是要挑拨，要激起她爹的怒火，让他早日生出脱离明阳侯府的想法。
只有将顾云思和大房彻底分开，才能杜绝他们里应外合的可能。
“不管您怎么想的，也不该这么亏了自己身体。”半夏嘟囔道，“三少爷后日就要回家了，这一病，可又见不着了。”
三少爷顾云颢乃是顾三爷的长子，在白鹿书院读书。
那白鹿书院是京城最好的书院，却也看管严格，学子们平日吃住读书都在书院里，若非无事，不得随意进出。
顾云歌忽然顿住脚步：“哥哥要回来了？”
“是，后天便回。”半夏瞅了顾云歌一眼，“姑娘您这次跟少爷多聊聊，许久没见，免得兄妹感情生疏了”
半夏说的委婉，顾云歌却能听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顾云颢讨厌顾云歌，在家中已经不是秘密了，可是她只有这一个嫡亲兄长，半夏怕她将来出嫁之后没有依靠，才暗示要与顾云颢处的好一些。
只是……依着哥哥对她的厌恶，怕是很难了。
顾云歌摇头苦笑，忽然看见墙角人影一闪，声音瞬间就冷了：“谁在那儿，出来！”
半夏吓了一跳，本能的将顾云歌护在身后，紧盯着那个角落。
半晌都没有声音。
半夏正想说是不是看错了，就听顾云歌冷笑一声：“你不出来？那我便叫侍卫来‘请’你出来！”
说着就作势要喊人。
“别！”那人看她来真的，立马一个箭步从阴影中走出来。
他个头很高，瞧着也不过十七八的样子，身着一袭深色的云纹劲装，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顾云歌跟前。
“二少爷？”半夏认出了来人，俯身给他行了一礼，“奴婢见过二少爷。”
眼前这少年，正是顾家二少爷顾云枫。
二老爷顾榑辙在山西任官，不在京城，二夫人许氏又是个不喜热闹的，所以二房在顾家很是低调。
而二房子嗣也不甚昌盛，除了许氏所出的顾云枫之外，再无其他子女。
顾云枫站在顾云歌面前打量她许久，略带惊讶的说道：“家中都说六妹妹这次回来像是改头换面了，与之前大不相同，我还不信呢，没想到差点便没认出来。”
他说话爽朗，倒像是个武将之家的公子。
顾云歌浅笑着喊了一声：“二哥。”
二房虽然也是嫡出，却从不未与大房沆瀣一气。
甚至前世大房陷害三房的时候，顾云枫来站出来指责大爷顾榑晟残害手足，将后者气了个半死。
是以顾云歌对他还是有些许好感的。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顾云枫大咧咧的问道。
顾云歌回答的云淡风轻：“晚上被祖母罚跪小佛堂，眼下准备回院子。”
“额……”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顾云枫有些尴尬，“那个……六妹你别怪罪，我今天一整日都不在府中，并不知道此事，也不是想要给你难堪。”
顾云歌不禁莞尔：“二哥不用解释，我知道呀，二哥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不喜欢绕来绕去。”
她这么一笑，齿如编贝，看着极为听话乖巧，一双眼睛也如星辰流转，也天上的星光相呼应，似乎马上就要洒落人间。
顾云枫毫无防备的，就被她软软乖乖的样子“杀”到了。
原来有个妹妹是这样的感觉？
萌萌软软的，看着就想捏一把。
现在逼着他老娘再生一个妹妹还来得及么？
顾云枫心头叹了口气。
还没回过神，就听顾云歌说道：“二哥你呢？这么晚回来是去练枪了吗？”
少女安静的嗓音，却如同一阵惊雷在他耳边炸开。
“你怎么知道？”顾云枫不可置信的问道。
他为了掩人耳目，回府之前连衣服都换了，这个足不出户的妹妹是如何知道的？
顾云歌似是知道他所想，眨了眨眼睛道：“二哥虽然回来前换过衣服，可你右手食指上还有红印，一看就是练枪留下的。”她顿了下，忍着笑道，“何况二哥你身上还有一股子浓浓的汗味，你自己没闻到罢了。”
推理是真，可她能猜出来，是因为前世三房覆灭后，顾云枫看不上长房的所作所为，愤然从军去了。
那时候明阳侯府的人才知道，他竟然私下习得一身武艺，最擅长的便是使银枪。
话音一落，半夏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还以为是自己闻错了呢，原来真的是二少爷身上的汗味，只可惜了这好端端的一身衣裳。
顾云枫闹了个大红脸，赶紧退后两步，立刻对顾云歌说道：“六妹真是聪明，一眼就让你看了出来，我是偷着出去练枪了，不过这事儿你可要替二哥保密，不然就做好准备替我收尸了。”
明阳侯府百年勋贵，家中嫡系未有从武之人，也不喜欢打打杀杀那一套。
而他从小就喜欢刀枪棍棒，对读书、做官都没兴趣，可惜家人不允许，便只能每天偷着溜出去，去武馆过过瘾了。
“可就算我不说，二哥这样要不了多久也会被人发现啊。”顾云歌颇为无奈的看着他，“你每次练完枪一身汗，怎会一点儿味道都没有？前段时间能瞒过去，是因为天气冷穿的也多，再过些日子天热了，你怎么瞒得过去？”
这个问题顾云枫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外面没有沐浴的地方，实在不行他只能弄些凉水冲冲，好歹去了汗味儿。
顾云歌看他为难，想了想道：“若是隐藏汗味，我倒是有个法子。”
顾云枫抬头，惊讶的看着她。
“我知道一个方子，抹在身上能将汗味遮去不少，明日我照着方子做些粉末给你，每次出了汗，用沾了粉末的水擦擦，兴许就好了。”
前世的四皇子府，女人们为了争宠简直想尽一切法子。
就有人生怕夏天出汗冲撞了四皇子，找到这么个祛除汗味的方子来，顾云歌闲来无事就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