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朝堂突变(一)
说来也是十分的巧,赶到宫门刚刚下轿的郑匀霖就远远的看见,站在宫门与其他同僚一起等待开门的陆珏,心中提醒自己要沉住气,可是脚下还是不由己的走向陆珏。
等到郑匀霖走到跟前与他人交谈的陆珏才发现,也就与他人一般寒暄施礼。
郑匀霖也与众人还了一礼后,转向陆珏虚情假意的寒暄:“看来,贤弟的身体好了!”
在外人看来这是关怀下官之举,可有心人都知道这话中有话的用意。陆珏已经闭朝多日今日突然前来,再加上那些风言风语,朝中众臣谁心中没有些猜测,二人的这次对话定是硝烟弥漫,为避免招惹是非都是避而远之。
久居官场的陆珏虽说早就看清了,这些自以为是的官家明哲保身的嘴脸,真看到了这一幕还是唏嘘不已!
不由觉得讥讽好笑,陆珏低着头轻不可闻的哼一声,“多谢大人关怀!下官已经修养了这么多天,早就该好了,我还恨自己的身子骨差好的晚了,错过了一趁戏。”
郑匀霖笑了笑道:“陛下遭人行刺,贤弟竟说是好戏,祸从口出要谨惟慎言。”
陆珏也轻轻笑了一声:“下官的身体好坏似乎不是尚书大人该关心的,您该关心的应该是自己手中尚有一桩还未了结的官司吧!”
郑匀霖的心里没来由的紧了一下,没有接他的话题,因为他了解他所讲的是什么意思,只是稍微有些不舒服的挑了一下眉毛,岔开了话题:“现在只不过五更刚过,陆贤弟身体才刚恢复,何必来的这么早!”
陆珏依旧恪守身份的回答:“身兼其职、必虑其事,下官身居其职,怎可将公事老是假手于人!”
在他这吃了一憋,郑匀霖并没有因此而生气,而是好整以暇的笑了笑:“天下之大事情何其多,别说你个大理寺,就算加上刑部也是摆平不完的。可身体是自己的,愚兄劝贤弟一句还是回去,好生将养些时日的好!”
不得已走的这步棋,只要放在棋盘就不易收回,二人皆是棋子,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事到临头郑匀霖承认自己有些胆怯了。如果此时陆珏可选择知难而退,对双方都有好处,毕竟多拖一日自己儿子就安全一日,他是想听命行事除去陆珏,可儿子的命才是重中之重。
显然陆珏并不领情,不卑不亢的与他行了一礼:“多谢大人提醒,下官这是心悸,是自小就带在身上的,将养是将养不好的,只需少受些气少生些气!”说完,捋了捋袖口,微微垂下头,将他最不耻的表情隐藏起来,一语就打消了他所有念头:“再有!尚书大人是下官的上司,且又年长下官双十之数,这一声贤弟是如何也不敢当,还是劳请大人直呼下官官职或者名讳。”这句话说的虽轻,但却及其的冷淡。也足以拒绝郑匀霖的一切示好与威胁,表明他自己的立场。
郑匀霖哼了一声,垂着眉眼,慢慢道来以拉近两者的关系:“先元十八年,本官曾与陆大人二兄长陆烨同场参加春闱,又同拜在已故丞相罗世昌门下。虽说天华兄弃文从商,这一声贤弟唤的有何不可!”
“下官官职卑微,如何敢当!”陆珏给了他一个疏远且公式化的笑,往后退后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我们除了公事之外就毫无往来,并不算相熟,尚书大人还是别这么亲近的好,免得他人会盱眙冥想,你我二人在拉帮结派!”
好,是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了,郑匀霖目光微动,唇边勾起一丝冷笑,“既然,陆大人要与本官谈公事,那么我们就来谈谈公事好了。”他往前走了一两步,微微倾了倾身子,“刺杀案已经发生数日,也是时候该了结了,三司会审虽然皇上已经任命了姜焕代审,但你是大理寺最高长官,最后的审定不是还得有你参与,既然今日见了就了断了吧!”
看来郑匀霖也明白这件案子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尤其是他在思虑过后,也明白有程冲在的一天,虽然是有了制约陆珏的筹码,但是没有口供、人证这依旧也是他的短处,更何况那枚筹码现在已经不在他的手中。
他明白,陆珏也不糊涂,今日就是了结的时候!
然而陆珏却并不打算如了他的意,把自己撇了个干净:“此案下官已经牵连其中,理当回避参与,陛下既然已经任命他人,尚书大人要商此事,就应该去找此人。不过,如果有需要下官配合的地方,下官会随传随到!”
“很好,有陆大人这句话本官心中就有数了,那就有请陆大人,将刺杀陛下的刺客交出来吧!”并不是郑匀霖甘心开口要人,只是他收到程冲关押何处的信息,第一时间就赶去了,结果不用想。守在门口的是陆珏的忠心死士,没有陆珏的命令,谁敢硬闯那就是自寻死路。更何况还有洛王精心训练的杀手,连暗杀的念头都给浇熄了。
陆珏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只是不轻不重的说了句:“还差那么一会功夫吗!马上就到面圣的时候,到时在向陛下请旨也不迟呀!”
他的话音落了之后,郑匀霖就一句话不说的看着他,片刻后,他眯着眼隐去杀机,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字字戳着陆珏的痛处:“巫蛊之案已过经年,大官人认为再翻此案,陛下会当如何?巫蛊之案导致瑾王满门抄斩,你究竟是想要自寻死路,还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这终究是圣上亲裁之案,想要借此分大家精神未免想的太天真了!”
陆珏挑了一下眉尖,笑了笑:“要怎么做是我的事,尚书大人就不必为下官操这份闲心了。”
郑匀霖哼了一声,看着他的目光意味不明:“年纪轻就是不知道思好后果,也好,这世间本就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正在这时宫门吱拗一声打开了,一个太监由里面出来高喝一声:“卯时三刻,众臣上朝。”
郑匀霖极其嘲讽的看了宫门一眼,又刺他一句:“多尴尬,本是同根生,命运却各不相同,他人受跪拜、你却为臣子,且命不由己!”
话音未落,陆珏的脸色明显变了,绷住脸,搓着双手,眼神晦暗不明。片刻后,陆珏轻轻笑了一声,走到他身边,目光像冷冷的冰凌一样,在郑匀霖的脸上刮了一眼,慢慢
的吐出几个字:“想看好戏吗?今日我们便来唱一场,善恶终有报的戏如何!”
郑匀霖似乎意识到什么,眉棱猛地一跳,紧紧的盯着陆珏的眼睛,努力维持着他的平静沉着。
可陆珏却没在继续说下去,退了两步,优雅一笑,抬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尚书大人请。”
不知怎么的郑匀霖觉得自己的心跳,就像不受自己的控制一样快要跳出胸腔,现在他在看向这宫门,就宛如一条踏上黄泉的路。
……
然而让人始料未及的是,上了朝的众人在奉天殿又等了多半个时辰,等到日头升起也不见中宗临朝、也不宣退朝。
时间久了朝上的众人便开始交头接耳的交谈,刺杀案发生数日陆珏一直保持沉默,也未曾在朝上露一面。虽然有中宗的压案庇护,可终究挡不住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的议论与猜忌。
面对这一切陆珏却不为自己辩解,规规矩矩的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如同往常一般。
与之相反郑匀霖就没有那么轻松了,本来就因为陆珏的一句话弄的忧心忡忡的,再加上中宗的迟迟不露面,心情也跟着变得更加糟糕。
不只是私心作祟,还是好奇郑匀霖扭过头看向站在文臣之列的陆珏,他依旧是一副清悠文雅云淡风轻的模样,那么自信、那么的看不透,让他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双拳不由紧紧握住,转回头连连吸了几口气稳定着自己的情绪。
这时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让郑匀霖不由心悸,循声望去,中宗由一众人的簇拥下走上大殿。
顿时大殿恢复肃静,众臣各归各位,跪拜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中宗坐定龙椅,右臂一挥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
可当郑匀霖起身后才发现,同中宗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让他意料之外的人,不由变了脸色,口中喃喃念出此人名字“韩绍”。
上朝堂的中宗并没有着急说话,而是微眯着眼扫一圈朝堂众臣,目光最后锁定在站于其中的陆珏身上。他眉眼微微低垂,规规矩矩、目不斜视的站在那里。
身处风口浪尖,他似乎不受一丝波涟,平静的似一潭静湖没有一丝涟漪,让任何人猜不透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今日真是个好日子,不仅早就不理朝中之事的韩国候进宫觐见,连病了多日的陆卿也来早朝了。”说着中宗露出慈祥一笑,扶着龙椅站起身一边儿下着台阶,一边儿道:“刚刚朕与韩国候还在商讨,若陆卿今日依旧未来早朝,明日便会一同前去府中探望。”
皇帝此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陛下探望臣下之举不管在谁看来都会觉得太过,朝中的重臣还无一先例,陆珏年纪轻轻未有功勋,更是何德何能!不管怎么说,只这一句就将陆珏推向了那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