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离他远一点
路安跑了。
负责清理后续的人将猪圈里落下的符纸残页送到了萧霁的手中。符纸带着黑黑的边缘，隐约能看到上面红色的符文。
萧霁择日去了趟玄清观，请整个王府上下最精通这些符咒经文的萧月蓝掌眼，月蓝甚是高兴，她如今长到了十五六岁，从来都是她麻烦她大哥，她大哥却还不曾找她帮过忙，突然间有种长大成人的兴奋。
月蓝一口应下，拍着胸脯保证：“大哥放心，保管给你找出来！”
说完就捧着那些残符进了玄清观的藏书阁，发誓一定会让妖魔鬼怪无处遁形，夸下海口，就是烧成了灰也要找到符文的来历。
萧霁负手在玄清观内闲庭信步，找了个天真可爱的道童带路，“观主近来安好？”
道童答道：“师父自打回了观里就开始闭关修行，世子来得真巧，师父刚好今日出关。”
一大一小从一条长长的走廊上经过，说是走廊，却更像是栈道，一侧是依山而建的庙宇，一侧是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渊，玄清观虽然建在山腰，可林深枝茂，兼之长年云雾缭绕，一眼望去就是虚无缥缈的深渊，仿佛稍有不慎落下去便会万劫不复，不过实际上，摔下去也不过是摔胳膊断腿，譬如萧月蓝这样静不下来的道姑小时候隔三岔五就会下去问候一下那些茂盛的树杈。
玄清观建筑颇多，二人七拐八绕之后才终于到了守微道人的住所。
“师父，月蓝师姐的哥哥来了，还给长平买了好多好吃的！”长平高兴地敲门说道，手里还有半个吃剩的茯苓饼。
屋内很安静，没一会儿，房门却被打开，守微披散着一头乌发，发丝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滑下了肩头。
守微脸色冷淡，似有冰霜雪意，同他以往的模样没什么不同，长平却不怕他，见到师父之后还将那剩下的半块茯苓饼塞进了嘴里。
“这次的衣裳，长平自己洗。”守微蹲下身去擦了擦长平嘴角的糖渣，又顺带擦了擦他胸膛上的糖渍，最后将手巾放到长平手中，“一道洗了。”
长平吃了许多零嘴弄脏了衣裳，对于要自己洗衣裳这件事情不像其他稚童一般，总是要闹上一阵，长平闻言后使劲点了点头，“不会让师父师姐操心的！”
长平欢快地跑开，守微终于招呼起萧霁来。
“世子莅临玄清观，怎么不去找月蓝？她回了观里便念叨了七天王府的吃食，长平都听得不耐烦了，只恨没有随她师姐一道去王府享受。”
这番话十分温馨，只是由守微这个冷脸道士说出来，十分温馨便只剩下一分。
“她在府里时却总念叨你。”
萧霁也不等守微请他，自顾自地抬脚跨了进去。
守微煮了一壶清茶，茶香四溢，氤氲又熨帖。
“月蓝最近有些反常，她从小在你身边长大，你可有察觉？”萧霁当先开口。
萧月蓝对她师父的拳拳之心，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萧霁有此一问倒不奇怪。
“月蓝年岁尚幼，不能当真。”守微语气平淡地说道，给二人各斟了一杯热茶。
“你心里有数就好。”萧霁抿了一口茶水，转头看着窗外飘荡的云雾，“道长每日在观中坐看云起云落，是否觉得心平气和，从没有心生怨气的时候呢？”
“世间万象，皆有其道。心平气和也好，心生怨气也好，却都与这云起云落没有任何关联。若心不安，浮云并不能救。”
守微垂眸饮了一口，对于窗外的云雾没有投去半寸目光。
二人就这样安静地饮了一会儿茶，彼此都没有说话，一个看云，一个看茶。
一阵风起，将窗外那片浓郁的雾气吹散，露出一方清明，遥望见京中错落有致的房屋，最显眼的莫过于高耸的钟楼，仿佛雾气将安静带走，竟能隐约听见城中传来的闹市之音。
“我要查一个人。”
萧霁收回了目光，径直盯着守微说道。
守微没有答话，而是往炉子里加了一块炭火，顿时发出哧哧的声音，不多时，茶壶中水汽上升，守微的脸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此人名叫路安，上月来京，查他的背景，查他的去向。”
守微的双眼没有丝毫离开过眼前的茶壶，语调冷淡，慢悠悠地应道：“世子要找人，查什么东西，只要派几个得力帮手出去就是，何必到玄清观来寻我，世子不觉得找错了人吗？”
“你少跟我东拉西扯，相信你能找到他。”萧霁十分肯定地说道。
他话语奇怪，且不说守微能不能查到路安的背景去向，就算一切顺利，水落石出，让玄清观的观主帮他查探旁人总归有几分奇怪。
“世子都查不到，贫道惶恐。”守微依旧没有松口。
萧霁却也不着急，徐徐开口道：“玄清观的茶都比山下的淡，跟观主有几分相似，天底下怎么有你这么冷淡的人。”
“玄清观粗茶淡饭，世子从小锦衣玉食，不习惯也在所难免。”
“子良，王叔死的时候跟你说什么了吗？”
萧霁一双眸子紧盯着守微道人，不放过他的任何变化。
守微闻言，执壶的手短暂地顿了一下，紧接着又继续给萧霁续了一杯茶，“贫道愚钝，世子说的话，越发不明白了。”
萧霁没有接话，而是转而说道：“我一路走来，发现玄清观欣欣向荣，勃勃生气，果真是一块福地，虽然离京城只有数里路，却犹如世外仙境，不染尘埃。”
他说到此处笑了出来，“可惜尘埃今日被我这个俗人带上来了。”
萧霁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道长猜猜看，如果朝廷收到风声，说玄清观里藏了匪寇，这里会如何？”
萧霁的言辞尽是威胁的语气。
“道长想说玄清观没有匪寇，朝廷自会归还清白是吗？道长不用怀疑，这点风声一定会让这里不得安生，总有一天会关门闭观的，长平倒是不用担心，王府里茯苓饼管够。如果道长不信，我们不妨试试？”\0
他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显，无非是要他将查探路安之事应承下来，否则玄清观就别想好过了。
“世子跟月蓝……真不像是兄妹。”守微暗暗讽道。
“子良，我理解你的苦衷，但还请你离他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