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置房产（下）
邓老二已经十九岁，和邓老大一样长得五大三粗。他现在能够慢慢地用清楚的语言和别人交流，已经是一个正常的人了，而且是一个各方面发育都很正常的健壮酗子。他和邓老大一样，不光有一副强健的体魄，还善于动脑筋。他的火枪射击水平和邓老大不相上下，都是随手射击百发百中的一流高手。他甩石头的力道很大，比常人的投掷距离要超出两三倍，而且和邓老大一样精准。这主要得益于父亲的遗传，三个儿子都和父亲一样身材高大，四肢发达，由于手臂长力臂就长，石头就甩得远。他玩梭镖更是玩到了极致，一把二十五斤重的钢管梭镖在他手里犹如一根筷子，玩起来运用自如得心应手，劈、刺、扫、隔几个动作娴熟老到。他比邓老大更胜一筹的是，他的听力比常人强，在大山里，野兽的轻微响声他都能够最先听到。兄弟俩都有很强的记忆力，在大山里穿行，几乎不做记号都能够辨认出所经过的路道。他们都是一等一的捕猎高手，是捕猎完人。
除播种和收割以外，邓老大兄弟俩每天上山打猎、采药、摘茶，父亲就负责加工，然后兄弟俩拿到磨槽沟集市上去变卖，一年下来收获颇丰。全年中，除了穿衣吃盐和其他日常用度，他们居然积存了六十个银元。这是一笔了不起的财富，他们原先在杨家沟的时候，全年的收入折算下来，最多不过五个银元，然而，他们现在是除开粮食和日常用度都还有六十个银元的积存。在杨家沟、在三色河街上，恐怕王保长的财富也不过如此。
有了钱，邓天举开始酝酿给邓老大娶媳妇的事了。他让老大老二在磨槽沟把日用家具添置齐备，又选了个好日子把灶打好。他认为，灶是一家之主，主家和万事兴，必须衙日子。又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准备搬家，他认为搬家的日子最重要，衙搬家的日子，就能确保一家人顺利平安人兴财发子孙荣耀。晚上，邓天举和家人摆农门阵，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大家听：
“老大已经在袁大爷家走动了将近两年时间，看样子，幺妹对老大有心，袁大爷对老大也有好感。就拿买房子这件事来说，袁大爷真心实意地帮忙，就像给自己办事一样贴心，如果我和他打个亲家可能还是有希望。我想，搬家的时候我和老大老二一起去磨槽沟拜访一下袁大爷和张老板，就请张老板做媒促成老大和幺妹的婚事。借搬家的机会请两桌客打个底子，以后办事方便。要在那里安家，人生地不熟的有些事情不好办，老大老二要学会处世，对人要有礼貌，对地邻要友好。俗话说‘远亲不如地邻，远水难救近火’，‘习得相邻好，犹如捡片宝’，这个话一点不假，你们要记在心上。”
兄弟俩连连点头。
老二接着父亲的话说：“好！我记得住。军师在采药时都给我讲过这几句话，他要我和那些土匪兄弟友好相处。”
邓天举说的这番话是他早几天就思考成熟的，张银联听了无话可说，只是觉得去拜访袁大爷和张老板应该带点什么礼物才好，俗话说‘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总不能空着两只手去吧。她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想到有什么好的礼物，就问邓天举：
“你就空着两只手去？总该带点什么遮手的礼物吧！”
邓天举说：“家里边没有什么好东西，就给他们带块腊鹿肉去，鹿肉好吃，是上好的补品。”
“也好，只有这样了。”张银联没想到有这个礼物。
邓天举选定中秋节这天作为搬家的日子，他提前一天和老大老二去磨槽沟，先去了袁大爷家送过礼物，说大山里没有好东西，只有拿块鹿肉给袁大哥尝尝。他和袁大爷摆谈了一会儿，说了一些多次打搅添了不少麻烦表示感谢的客套，袁大爷也说他十分感激邓老大送给他虎骨治好了老寒腿病的好话。两个老头子谈得很投机，很对口味儿。最后，邓天举说明了来准备搬家的事情，说要去看看买的房子，又十分礼貌地请袁大爷全家明天务必去新家里吃早饭的事，然后才和邓老大兄弟俩一起去磨槽沟街上。
邓天举要先去看房子，他是第一次来磨槽沟，他想看看新家的位置是不是适合做点小生意。当他跟着老大从正街上拐进那个水巷子时，就感觉不错。虽然没在正街上，但那是一个水巷子，左右两排房子都修成街面的格局，中间一条丈把宽的人行道，是街上的拽下河挑水洗衣淘菜的必经之路。俗话说‘酒好不怕巷子深’，何况这个巷子还不深，他要认真思考一下做点什么恰当的生意才好。老大把房门打开，邓天举迫不及待地走进屋里，楼上楼下看了一遍，他觉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一些。再看看老大添置的一些家具和兄弟俩前几天打的灶，他都比较满意。
看过房子，邓天举必须尽快去张老板家完成他此行的主要任务。邓老大已经去过张老板家几次了，他们都成了熟人，一到张老板家，邓老大就把父亲给张老板作了介绍，张老板连声招呼，又递上茶水。坐定之后，两人寒暄了几句，邓天举就十分礼貌地用一种感激的口吻对张老板说：
“张老板啊，我全家人十分感激您为邓老大做的好事，买这间房子您费了不少心，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大山里也没有什么媳的东西，我给您带来一块鹿腊肉让您尝尝，还请您不要见笑喔！”
张老板说：“哪里哪里，鹿子肉好吃得很，比猪肉还香，街上拿着钱都买不到，我早就想请邓老大给我弄一点来尝尝，只是不好开口罢了。”他边说边打着哈哈，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使人看了感到特别亲和。稍过片刻，他又继续说：“买房子的事嘛，也说不上费心，举手之劳而已。邓老大和我是生意上的伙伴，我们合作愉快得很，今后我们还要继续合作共同发财，我帮这点小忙，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几句话说得入情入理，十分中听，邓天举一时没有找到回应的好话，他语塞了。不过，他毕竟年长了十来岁，盐巴也多吃了几十斤，场面见得多，很快他就找到了应对的话题，他做出一副略带几分愁苦的神色说：
“哎！都是我无能啊，没有给孩子们创造一点财富，把孩子拉扯大以后就由他们各奔东西自寻生路，幸好遇到张老板这样的贵人，真是老大的福气啊！老大的母亲也姓张，是福宝的人，自从她和我结为夫妻以后就没过一天好日子。我们有三个儿子，就算老大有点出息，其余两个一个哑巴一个聋子。你看，如果没有张老板这样的贵人，我有什么办法？”
“老大母亲是福宝的？”张老板似乎有点疑惑。
“是啊！老大的母亲叫张银联，我岳父叫张正福，还有个叔父叫张正德，岳父、岳母已经过世多年。他们都是有田有地吃得起饭的人家，我是苦命没脸见人，好多年没有去看望后家的亲人了，我真是惭愧的很喔！”邓天举一副自责的表情。
“哦！你老哥是不是叫邓天举？”张老板一副惊愕的表情看着邓天举。
“是啊！张老板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邓天举同样一副惊奇的表情。
“张正德就是我的父亲啊！听我父亲说有个堂姐哥叫邓天举是贵州人，姐姐叫银联，原来就是你们！真没想到啊！”张老板连忙站起身来双手握住邓天举的手，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邓天举有些激动，用衣袖擦自己的眼睛，又急忙回过身去拉住老大老二的手，用略带颤抖的语音说：“过来，这是你们的堂舅舅。”
老大和老二十分亲切地喊：“舅舅，您好！”
张老板也把内人孩子叫出来认了姑爷表兄，邓老大兄弟俩也认了舅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母舅之间就这样认识了。两家人一团和气、其乐融融、亲亲热热地围在桌子边叙谈了各自的一些经历。过了好一会儿，张老板突然问：
“天举哥，你刚才不是说老二是哑巴吗，怎么又。。。。。。？”
“哦！没有告诉你老弟，是去年收割以后老大送他到羊古垴去请那个军师给他医好的，那个军师真是个好人啊！可惜当了土匪。”邓天举随着就把如何得知羊古垴军师，如何给哑巴治病的全过程讲给张老板听了，张老板只是笑而不语。
老大觉得舅舅笑得有些奇怪，就问：“舅舅你怎么光是笑不说话？”
张老板压低声音悄悄地说：
“那个军师就是你们的亲舅舅。”接着又扳起面孔打招呼：
“这个事千万不能传出去！对谁都不能说！谁说出去我就打谁的屁股。”
父子三人十分惊愕，原来如此。因为张老板十分严肃地打招呼，他们也就不好再问下去了。
天色已晚，邓天举的主要任务还没完成，他现在已经没有必要考虑说话的分寸了，就直截了当地对张老板说：“有件大事情要麻烦你这个当舅舅的，还望你务必帮忙。”
“什么大事？天举哥你先别说，让我猜猜。”张老板慢慢抬起右手轻轻拍了拍脑门说：
“我大概已经猜到七八分了，说出来你们看对不对。那是要请我做媒吧！老大你说是不是？”
在场的人都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其实，早些时候张老板就和夫人议论过这件事，但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放在心上。
最后，邓天举打算告辞了，说他们定于明天搬家，要请袁大爷一家，张老板一家，街长，房主人和左邻右舍的代表在新家里吃顿饭应个期会，彼此熟悉一下，他要回新家里稍作准备。这时，张老板夫人说话了，她说：
“大概两桌人吧。你们用不着准备，我在家里给你们搞，继续摆你们的农门阵吧。”
邓天举执意不肯，他说：“搬家不能够在别人家里办伙食，要在新家里用灶、进烟火，在新家里吃饭应期会。”
“好嘛！那就这样，你们在家里煮饭，炒一个菜表示用灶进烟火了，其余的菜我在菜馆里给你们炒几个。酒水由我从家里给你们拿过去，就这样定了！”张老板夫人说得如钉钉木，没有回旋余地，邓天举父子也不好再说推辞的话了。
第二天临近中午，客人都到齐了，大家入席之后，张老板跟客人斟满了酒，随即举起酒杯首先发言，他说：
“值此中秋佳节，邓老大乔迁之喜，首先祝贺邓老大一家顺利平安，人兴财发！同时也祝愿在座的各位中秋快乐，万事如意！请各位干杯！”
客人们一饮而尽。一阵轻微的碗筷摩擦声过后，张老板和邓老大耳语了几句，随后就是邓老大先走到街长面前斟满酒，继而又跟其他客人斟满酒后举杯发言：
“尊敬的街长，尊敬的袁大爷，尊敬的张老板和在座的各位高邻，各位朋友，感谢你们对我邓老大的帮助！我邓老大是猎人，不懂贵地的规矩，如有失礼之处，请各位见谅！从今天起我们就是邻居，今后大家有什么用得着我邓老大的地方，呼唤一声，邓老大随喊随到决不推辞。我是个粗人，斗大的字认不得两升，以后如果有行为不当言语差错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多指教，我邓老大将洗耳恭听。最后，祝大家心想事成，节日快乐！请大家干杯！”
一阵杯盏轻碰声之后，街长，邻居们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这个邓老大真不简单啊，虽然是个猎人，但说话中听，有礼有节。”其实，他们哪里知道那是张老板方才现教的，只是邓老大机灵，一教便会。大家推杯换盏，已有几分酒意，张老板趁机走到街长的旁边要单独和他喝一杯，又换个话题和街长聊了起来，他说：“我这个哥子命真苦，三个儿子就只有邓老大有点出息，老二是哑巴，老三去当兵了，家中只有五分地，没办法养活家口，只好让两个儿子在大山里以打猎为生。”说完，又敬了街长一杯，两人开怀大笑。
客人们酒足饭饱纷纷告辞，只留下袁大爷、张老板和邓天举三家人，嫂子和幺妹自然主动去洗碗刷锅，邓老二也去收拾桌凳。
邓老大带着疑惑问张老板：“舅舅，你刚才和街长说老三去当兵了，是怎么回事？”
张老板狡黠地说：“邓老大，秋季征兵马上开始，各地都要拉兵，你想想我为什么要那样跟街长说老三当兵去了？三丁抽一嘛，街长又是保长，你说他是干什么的？”说完，张老板哈哈大笑，所有的人都会心地笑了。笑完，张老板又说：“邓老大，人在世上不能光说老实话啊，太敦厚了是要吃亏的。不损道德的假话也要说一些，那是自我保护的需要。记住没有？”他把目光转向邓老二，邓老二正在听他们刚才的对话。
兄弟俩连连点头称是。
后来，在摆谈中邓天举问张老板：“我想在这里做点小生意，张老弟你见多识广，你说做点啥子才好？”张老板说：“邓老大兄弟俩都是打猎的，你们开个小食店卖鹿子肉，兼营山羊肉不是很好嘛！独家生意，好做得很。”张老板就这么随口一说，竟然给邓老大指出了一条通天大道，真可谓地地道道的金点子。在以后的岁月里，邓天举一家就苦心经营这个鹿羊小食店，他们的主要食材就是锅圈岩饲养的草鹿和山羊。他们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几年之后便成为当地少有的富足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