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九

“上次牛群给的那瓶金疮药我忘了放哪儿,一时找不到了,得去医馆再买一瓶。”

“你就这样上街?”左瑾瑜瞥他一眼。

牧疆低头看了看,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换衣服,满身血污的,脸色一赧,:“那我先去换身衣裳。”

左瑾瑜也没理会,径直去了床边,在牧疆赤果果的注视下,从他们枕头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把那瓶金疮药拿了出来,完全没理会这饶目瞪口呆。

“原来你早知道……”

话音还没落下,忽然接到一记凛冽的眼神,牧疆自知心虚,于是闭口不答。

“你是该换身衣裳,要不然我看着就不爽。”左瑾瑜着就坐在凳子上,自顾自地把胳膊上缠的布条解开扔下,伤口的血也算是止住了,她把金疮药洒在上面,忍着痛要再找纱布来。

还是牧疆心思细腻,在翻箱倒柜的时候,看到了纱布,于是迅速拿过来帮她缠上。

“都怪我。”牧疆一改方才的不正经,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这么深的伤口,他看在眼里又自责又心疼又内疚,几股情绪交织在一起,心中硬不是滋味。

“我若是早些回来,你也不必上山去找我了。”

“你知道这个就够了,以后必须得按时回家,否则我跟你没完!”

左瑾瑜对他认错的态度觉得满意,话的语气也柔和了一些。

“答应我,以后若是再有这种事,你就安安生生在家里呆着,不许出来找我。”牧疆半蹲在她身前,语重心长地告诫她。

“你还想有下次?”左瑾瑜眉头一皱。

“……”牧疆成功被噎住。

当然不想。

他心翼翼为她缠好纱布,忽然话锋一转,语气轻松了一些:“我着实没料到,你会不顾危险,上山去找我,这么看来,娘子还是蛮担心为夫的。”

“自作多情,谁要担心你。”左瑾瑜轻嗤一声,不过双颊还是染了绯色。

“哦”牧疆站起身瞥着眼故意把声音拉的长长的,道:“那也不知是谁抱着为夫哭成了泪人儿。”

“你还!”左瑾瑜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鼓起腮帮子瞪着他,故作恼怒。

“年龄大就是了不起,欺负起我这个辈来头头是道。”

“辈?”

“是啊,豆子喊我娘亲喊你外公,咱们之间可不就差着一个辈分的。”左瑾瑜也腹黑起来,不就是调侃么,谁怕谁。

反正她现在的身体可是个十四岁的嫩芽,而这男人,都已经成了饱经风霜的大叔了。

“得,你这丫头牙尖嘴利,我不过你。”牧疆自认甘拜下风,也不跟她争论,反正这丫头对自己的心意他也明白,这么长时间,也不枉自己对她掏心掏肺。

“哎呦,真是好大的血腥味,妹,你们家该不会杀猪了吧?”

又是那句不合时夷声音传来,这幸灾乐祸的语气除了左骞还能是谁?

牧疆刚要出门,左瑾瑜就按住他,示意他在屋里先待着,随后自己先出了门。

果然是左骞那个家伙,一大早就过来,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

他伸了个懒腰,整张脸上都堆着笑,看起来似是心情不错。

看到左瑾瑜出来,他从头到脚好好地打量了一番,嘴里连着啧啧几声,摇着头,嘴巴微张,表情极具夸张。

“哎呦,我妹,你怎么变得这么狼狈?该不是出去乞讨被人欺负了吧?”

这话谁都听的出来,分明是故意讽刺。

“关你屁事?”

左瑾瑜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真是哪儿哪儿都有他这扫把星,阴魂不散的。

“我告诉你,别想着打我们银子的主意了,我话算话一个铜板都不会给你,赶紧,自个儿麻溜地滚。”

左瑾瑜指着门口看着他。

左骞耸耸肩,一副无赖样子,就是没有出去的意思。

“我看你别的本事没有,耍赖的功夫倒是一流。”

左瑾瑜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他这时候过来无疑是往枪口上撞。

“谢谢夸奖,嘿嘿。”

左肩舔着脸咧着嘴干笑了两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气的左瑾瑜只想往脸上抽他两个大耳刮子。

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如此反复,左瑾瑜使劲儿忍着,一遍遍地告诫自己,要文明,要文明。

她硬生生挤出一丝很礼貌的微笑来,笑的左骞心里发毛。

她没有话,直接转头进屋,迅速拿了纸笔在上头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大字,看她这雷厉风行的劲头,牧疆把想问的话又咽到了嗓子眼。

“丫头,你……”

左瑾瑜龙飞凤舞地写完,一只手伸出去制止了他。

然后把纸上的墨水吹干,斩钉截铁地:“这事儿你不用插手,对付一个区区左骞,本姑娘还是不在话下的。”

一直都是牧疆护着她,现在也轮到她自个儿出头了。

看她这豪情万丈的话语,牧疆也只好不再话。

左瑾瑜拿着纸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看也不看院子里站着的某人,径直往大门处走去。

左骞看的丈二摸不着头脑,也摸不清她这又闹的哪出,出于好奇,就跟了过去。

而牧疆只在窗户边站着,就把外面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只见左瑾瑜一股脑到了大门口,把那张纸塞到了门上,牧疆家的门是用竹条做成的,她很轻易地就找了个缝隙塞进去,颐指气使地指着上面的字对左骞道:“念!”

左骞还真就一板一眼地念了起来。

“左家与狗不得入内!”

他先是一字一句地念着,念到最后一句猛地明白过来,转过头盯着左瑾瑜:“你这是骂人么?”

“怎么,难道你还当我是夸你不成。”左瑾瑜:“以后,这就是我们家的教条,你们左家的人,连门都不许进!”

左骞哼哼两声:“这嫁了人性子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发泼辣了,跟咱娘以前不相上下,甚至依我看啊,还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呸,谁跟你论咱。”左瑾瑜的火一下子就被他激上来了,这家伙到底会不会话,竟然拿自己跟左赵氏相比,还自己比左赵氏更泼。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蒸馒头争口气!

她的拳头紧紧攥住,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滚不滚!”

左骞被她这气势镇住了,刚有示弱的心思,不过转念一想,石文轩都牧疆死了,那可不就剩左瑾瑜这一个臭丫头片子。

这臭丫头虽烈了一点,可到底这力气比不过自己这个大男人,况且看样子,她身上还受着伤,那自己还怕个啥?

他左右掂量了一番,觉得正好应该趁这个时候好好让她重新认识一下自己。

也让她知道知道,左家男饶厉害!

于是左骞对她挥了挥拳头,趾高气昂地道:“我就不走,你能奈我何?”

“好,不走是吧。”左瑾瑜阴测测地笑了一下,有些诡异。

左骞心里顿时有些发毛,不过只是片刻的犹豫,随即就狠下心来。

他一定得强撑下来,哦不,坚持!坚持下来!

“男子汉大丈夫,不走就不走!”

左瑾瑜点点头,转身就回了院子里,从墙角拿起竖在那儿的扫帚就往他身上拍去。

“滚不滚,你滚不滚你!”

扫帚像雨点一样刷刷地往左骞身上落,对方没有防备,背上狠狠挨了几记,他惨叫一声,刚要发怒,可左瑾瑜却没有罢手的意思,反而打的更欢快了。

看这架势,他还真不敢还手了,他一边躲着一边抱着头叫唤:“我你怎么越越来劲了?你出去看看,谁家的姑娘媳妇是你这样的?”

他越这么,左瑾瑜的火就越大,追着他一边跑一边打,:“那你出去看看,谁家大老爷们像你这么无耻不要脸?”

左骞无言以对,这一会儿工夫,他背上屁股上又挨了几下,疼的他连蹦带跳连连喊娘。

实在受不了了,他瞅准机会一把将头顶上那扫帚抓住,:“哎呦我的好妹妹,我实话跟你了吧,我今儿过来,不是为了银子,是为了替你帮忙,顺便接你回家。”

“帮忙?帮什么忙?”左瑾瑜可是心提防着,这一停下来,累的气喘吁吁,而且胳膊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故意是动作太大,又把伤口给扯开了。

看她终于肯安安生生跟自己话,左骞连忙趁这个机会把扫帚夺过来扔到一边,正正经经地:“本来呢,这忙咱们完全没必要管,不过谁让咱们左家都是有情有义的人呢,念在你跟牧疆到底是夫妻一场的份儿上,他的身后事我们就帮忙操办操办。”

左骞这漂亮话可是的冠冕堂皇,话里话外还觉得他过来帮忙可是给了牧疆大的恩赐。

“什么身后事?”左瑾瑜一时没反应过来。

“啧,这事儿你还瞒着做什么?这死了丈夫做寡妇的女人也不少,不用担心丢人。我这个做哥哥的,肯定不会笑你。”

左瑾瑜明白了,敢情这丫听石家兄妹牧疆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在第一时间就赶过来幸灾乐祸。

只怕这左骞过来帮忙是假,以为牧疆死了想要银子为真。

左瑾瑜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面不改色地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帮忙?从哪儿帮他找个风水宝地?”

“风水宝地?”左骞哈哈大笑两声,似是听到了很大的笑话,语气带着讥讽道:“妹,我你想什么呢,还风水宝地,这挖坟买棺,不得浪费银子和时辰。”

听他这意思,好像连挖坑都不愿意。

左瑾瑜心里冷笑连连,面上不动声色:“那你怎么帮?”

“村外不是有个乱坟岗么?我帮你把他抬过去,这样他在黄泉地下,也不会孤独了。”

乱坟岗……

他再一次刷新了左瑾瑜对他的认知,这家伙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脸出这种不要脸的话。

“呵,那这么,等以后你要死翘翘了,我也帮着你娘给你送到乱坟岗。”

“哎你,你这丫头怎么胳膊肘朝外拐,现在牧疆没了,你可只有咱们家人最亲了,我告诉你,你这性子最好再收敛收敛,否则要是回到咱们家里,咱娘这脾气,可没我这么好了。”

左骞半带哄骗半带着威胁,话里话外是让左瑾瑜认清现在的形势,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了,只能乖乖跟他回去。

他得意地完,完全没看到左瑾瑜已经沉下来的脸色,继续兀自着:“对了,他这一死,这家里的银子都成你的了,咱们回去的时候,你可别忘了把银子还有东西全都带走,知道不?”

呵,来去,原来重点还是在这儿。

还不等左瑾瑜开口,只听一道沉稳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大舅子的好意,我牧疆收下了,只是我牧疆的女人,还是得由我牧疆护着,我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娇妻,怎么会舍得这么快就丢下让别人照顾?更何况把她交到你们家,那就更不放心了是不是?”

牧疆一边一边往外走,话音刚落,就已经站在了左骞的面前。

此时的他早已在里头换了身衣裳,整个人看起来都容光焕发,只是若仔细一点,便能发现他眼底带的一抹疲惫。

看着他大步踏过来,左骞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以证明自己没看花眼。

“牧……牧疆?”左骞的语气都结巴起来:“你……你不是死了吗?”

难道石家兄妹也是谎骗他的不成?

“很遗憾,我还活的好好的,让你失望了。”

“这怎么可能?”左骞不敢相信,要是这样的话,那方才自己跟左瑾瑜的话,可不全让他给听到了?

完了完了,这下自己可被石文轩那王鞍害惨了。

他现在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落荒而逃。

“一个大活人就在这儿站着,还能有假不成?”左瑾瑜道。

左骞总算是相信了牧疆还活着的事实,心里早就把石文轩咒骂了千百遍,可现在的形势,怎么着也得把这责任给推出去。

他目光移到了左瑾瑜身上,责问道:“既然牧疆活的好好的,你干嘛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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