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从未得到更好

苏勒颉摩率先踏出门外,秋灯跟上他的步伐,匆匆往门外走去。

忽然有人问道,“那这女娃怎么办?”

其余人下意识回过头望去,才想起来屋子里还有阿阮这么个人。

此时阿阮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把空椅子上,一手拈着少林的一盘果子,正往嘴里送,浑身上下一派轻松,是个局外人看戏的状态。

这下忽然被一群江湖前辈们紧盯着瞧,她一愣,瞬间下意识地挺直背端坐好,状似严肃,嘴里还含着一颗果子不敢嚼,把腮帮子鼓出了一个小包。

秋灯大师看着阿阮,也一时犯了难,阿阮的出现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他想了想,对门外一名小沙弥道,“过来将阿阮施主请去念佛堂,好生看着。”

金风师太闻言,瞪了秋灯大师一眼,冲那小沙弥补充道,“将她关起来,别让她逃了!知道吗?!”

小沙弥弱弱地点头,走到阿阮面前,朝阿阮行了个礼,伸手道,“阿弥陀佛。阿阮施主,请。”

金风师太忍着翻白眼的欲望,几个大步冲到阿阮面前,抬手点了她的穴,才对那小沙弥道,“好了,将人扛着去罢!”

小沙弥在门外听了一下午这师太与秋灯大师吵架,此时不敢拂逆她,当即一把扛起了阿阮。

他在寺庙是负责扫地的,练就一把好臂力,扛起阿阮也毫不费劲,急急忙便往念佛堂走去。

阿阮被抗在肩上,瞪大双眼,内心疯狂高喊:她嘴里还有颗果子没吞,先让她吐出来啊!

一路被扛到念佛堂,小沙弥将她放在蒲团上,阿阮拼命冲他“呜呜呜”地喊叫,示意他替自己解开穴位,好让自己将果子吐出来。

小沙弥却害怕这个“妖女”使诈,不敢多呆,当即脚底抹油地跑出门外,将大门“砰”的一关,跑走了。

阿阮瞪着门口,浑身动弹不得,腮帮子里还含着一颗果子,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没事的,不怕,大不了她自己冲开穴位。

阿阮安慰着自己,回忆着在《桃源心法》上看过的经脉运行的方法,当即闭上双眼,感受体内的内力,引导着内力游走,试图冲开封闭的穴位。

如是这般一遍遍冲击着穴位,等三处穴位一一冲破凝滞的阻碍,内力顺畅游走之后,她才浑身一松,终于能动弹了。

第一件事便是“啊呸”一声,将嘴里的果子用力吐掉,然后抬手用袖子擦了一把沾着口水的嘴唇,揉着发酸的肩膀站了起来。

念佛堂像是个做早课的小屋子,除却屋子中央一尊金身佛像与地上的几个蒲团,四面光秃秃的,连个窗子都没有。

阿阮贴在门外,透过缝隙,见外面早已经天黑了,明月高悬于空,竟是半夜时分了。

她居然呆了这么久?!

手下试着微微用力推着门,却推不动,门缝外面,木栓横插着。

见此,她拔下头上的发钗,插入门外木栓,然后一点一点往左边挪,如是反复拔出插入,一点点将木栓挪到左边,最后只听木栓一动,门开了。

阿阮得意一笑,将发钗插回头上,推开门,蹑手蹑脚地探查四周情况。

此处无人,唯有明月与凉风,阿阮将门关了,脚步不由自主地往白日秋灯大师说的饭堂走去。

她被关了这么久,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屏佐吸,脚下轻快地往寺庙中摸去,或许是饿到极致,嗅觉异常灵敏,这般找了一会儿,当真让她摸到了饭堂。

此时夜深人静,饭堂空无一人,阿阮熟练地摸到后厨,看着后厨熟悉的大锅、灶台、一排排碗筷盘子,心中升起怀念的感觉,像是久别归家。

她站在后厨,恍然出神了会儿,忽然回过神来,她是怀念起了淮安镇的仙客来后厨。

念头一出,连她自己都怔住了。

仙客来,距离如今才短短半年,却像是过了好久,连记忆都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了。

她自小在仙客来长大,小时候最爱去的地方便是后厨,那时候年纪小,仗着身量瘦小,趁着后厨忙碌的功夫,小小的身子便偷摸挤进去,小手东摸西摸,抱着一堆吃的溜出来,找了个地方大快朵颐。

那时仙客来总被顾客骂黑心店家,一盘糕点总莫名缺一块,一盘肘子拼盘总少了一点,仙老板总顶着一张无辜的脸,被顾客指着鼻子骂:这点吃的也要偷摸扣下,扣扣索索!无良奸商!

仙老板被骂过一阵后,某天突然反应过来,是她这个小内贼捣乱,当即找了一天特意蹲在后厨,把她抓了个现行。

她被他抗在高大的肩头上,他一边走,一边恶狠狠地打她的屁股,“让你偷吃9听不听话了?!嗯?!”

她被当着所有客人的面打屁股,又羞又气,大喊大哭,把他的衣服揪得一团糟,鼻涕口水糊了他一肩头。

后来果然证明,还是仙老板深明大义,她早晚偷吃,结果牙齿黑了一颗,疼得她晚上睡不着觉,连吃饭都没心思了。

仙老板好似赢下了这场战役,雄赳赳气昂昂在她面前嘚瑟,念叨她不听话,如今后悔也晚了。

她本来就牙疼,还得看他在自己面前嘚瑟,再次被他气得大哭,在床上胡乱蹬腿,鼻涕口水再次糊了一枕头。

不过等她换好牙后,她还是时不时偷溜进后厨,与后厨掌勺师傅打好了关系,每日饭菜都是最大份的。

阿阮陷入回忆之中,情不自禁地轻笑出声来。

如今她明白了,哪里是她与人家打好了关系,肯定是仙老板私下偷偷嘱咐过掌勺师傅,特意给她……

想到那个人,阿阮的笑容突然僵住,随后便慢慢便消失了。

她心绪复杂,平日刻意从不想起他,她也确实过得开心,再也没想起来。

可如今不其然地忽然想起来了,心里的悲伤与难过便全部冒了出来,胸口发闷,喉咙堵着难受,想哭,却因为心里的倔强与气愤,命令自己止住这个念头。

她站在凉如水的深夜里,第一次觉得,有些东西,从未得到过,反而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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