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他只替一个人活

殷白夜进了院落,落了座,岑鹤卿微笑道,“城主一大早前来,有何贵干?”

见他明知故问,殷白夜也笑着靠在椅背上,道,“昨天迫不得已在城门处冒犯了岑大人,晚上回去之后,本官便后怕了一整夜,寝食难安。这不今日一大早,便请罪来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岑大人心怀大度,高抬贵手。”

岑鹤卿露出客套的笑,“哪里,你我二人都只不过为苍生社稷罢了。昨日迫不得己抓了那名姑娘,不知今日她的伤势如何了?”

殷白夜靠在椅子上,露出薄怒,“既然岑大人问起,我就直说了,阿阮在我府上养伤养得好好的,为何会被岑大人抓去城门吊着?”

“难道城主不知,她是风波恶收养的孤女?”

殷白夜面上神色未动,“就算是又如何?再者,风波恶当真是逆贼?”他露出不信的模样,像是不满阿阮被他盯上,一心想为她开脱。

岑鹤卿却只是笑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如今封锁全城抓他与赵聿,我总不会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开玩笑。”

殷白夜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与疑虑都烟消云散,当年果然是风波恶在盛京救走了阿阮。

他转了话题,身子朝岑鹤卿的方向探去,露出八卦之色,“岑大人,你当真抓到那个逆贼赵聿了?”

岑鹤卿点头。

殷白夜立即神秘兮兮地挑了挑眉,“不知何时审问他?”

“待会儿等人醒了,便去审问。怎么,城主有兴趣?”

殷白夜露出感兴趣的模样,“本官倒的确有点好奇。”

“怕是要让城主失望了,碧桃宫审讯,无关人等不得在场。”

殷白夜失望地收回视线。

又寒暄了昨日的事情几句,不外乎奏折与禀告之事,岑鹤卿滴水不漏,只拿一套官话与他打太极,殷白夜见问不出什么,便也神色如常地笑着起身,与他告辞。

等他走后,岑鹤卿揉了揉眉间,昨夜几乎一夜未睡,大清早又要应付殷白夜,他实在是头痛。

不多时,何枫过来禀告他,赵聿已醒。

他立即去了关押赵聿的屋子。

一处昏暗的正厅,临时当做了关押的牢房,赵聿趴在地上,浑身伤痕。

昨日赵聿被搜查出来时,与在场的五十多名血狼鬼卫缠斗,最后重伤体力不支,才倒下被擒。

昏了一夜,此时灌了一碗参汤吊着一口气,勉强支撑着不昏死过去。

岑鹤卿到的时候,容长龄已经坐在了正厅距离赵聿最远的椅子上,一身雪白官服,面如春花,却神色冰冷,眼底带着一抹嫌恶。

岑鹤卿知道他这是洁癖又犯了,若不是为了审讯,早就恨不得马上跑出这间屋子。

屋内的鬼卫对他行礼,岑鹤卿点了点头,将目光放在了地上趴着的人身上。

赵聿浑身是伤,血在衣服上凝固成了褐色,看起来触目惊心;他趴在地上,脸色苍白,神色淡淡的,像是并不在意自己在哪里,即将要面对什么。

若说他的长相与赵慎叶宛有何相似之处,光凭碧桃宫里二人的画像,与这地上的人对比,似乎不甚相似,但眉宇间的那抹傲气,倒的确像足了当年名震关外的威武大将军赵慎。

可惜了,当年一代名将,却人心不足,心存贪欲,存了谋反之心,亲自领兵一路从雪城打入盛京,差点就要颠覆朝纲,最后还是自食恶果,落了个十族惨死的下场,只剩最后这么一点血脉。

如今这最后的一点血脉,也落入了碧桃宫手中。

岑鹤卿看着地上的赵聿,掀起长袍,坐在了一旁的空椅子上。

“赵聿?”他沉声道,“躲了十六年,真是好本事。”

地上的人懒洋洋地掀起眼皮,脸色苍白,但神采未减,“你认错人了,我是翠孤山。”

“翠孤山也好,赵聿也好,要抓的是你便够了。”岑鹤卿嘴角勾着,一派和善的模样,“风波恶在哪里?”

“嗤。”翠孤山趴在地上,发出一声讥笑,“你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你问我,我就会回答?”

“你不答也行。”岑鹤卿微笑着,仿佛不为他的话而激怒,温和地道,“他费劲心思救你,将你藏了十六年,想必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半个时辰之后,你若还没考虑清楚,我便砍你一只手,挂在城门上;一个时辰之后,再砍另一只手。手没了,还有腿,腿没有,还有眼珠子。相信我,我总有办法取你身上一件东西,留着你一口气。”

翠孤山一动不动,神色没有半分动摇。

他在濒死之际,被风波恶救下的那天起,就明白了那个残忍冷血的男人救自己的原因。

他是一道屏障,是一块护身符,是一次障眼法。

是只替一个人而活的人。

风波恶费尽心思要藏的人,可不是他。

翠孤山趴在地上,不为所动地闭上双眼,露出阿阮最熟悉的那幅气死人不偿命的表情,无所谓道,“你要砍就砍,最多不过痛死我罢了。”

岑鹤卿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无赖样一时噎住了。

他倒是能说得出就做得到,不过万一风波恶当真不出现,届时他抬了个人彘回盛京,也怕不好跟皇后交代。

容长龄本紧皱眉头忍受着屋子里难闻的霉味跟地上的血腥味,见岑鹤卿还被地上的翠孤山一时堵住了嘴,心头更加烦躁,当即猛地站起身,手下快如闪电,解开腰间的玄鳞长鞭,宛如游蛇朝翠孤山扑去,下一瞬翠孤山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铸满漆黑蛇鳞的长鞭像是长满倒刺,从他身上活生生鞭笞下一道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痕。

“跟他有什么好废话的。”

容长龄冷冷的声音,伴随着暗淡光线中漂浮的尘粒,在昏暗的屋子里响起。

说着,第二鞭、第三鞭已如影随形而来。

翠孤山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铺天盖地的鞭笞伤到浑身鲜血淋漓,满头冷汗。

岑鹤卿知道容长龄一旦动手,一时半刻是停不下来的,当即后退几步,坐在椅子上,等他这一波严刑拷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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