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午夜梦回的心病
福嬷嬷瞬间明白过来，是自己无意间吐露了当年的事，顿时脸色惨白，眼眶发红，浑身颤抖了起来，“王妃……王妃……老奴对不住你……你，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福嬷嬷声音嘶哑，面部表情因为药效不能动，而狰狞扭曲了起来，犹如恶鬼般愤恨地瞪着岑鹤卿，像是要随时扑上去撕咬他。
岑鹤卿无动于衷地坐着，淡淡道，“若嬷嬷能配合我，我可以不将嬷嬷交出去，让你安享晚年。”
“你休想！你休想！”福嬷嬷在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
岑鹤卿见她无论如何都不肯配合，只能站起来。这一趟算是无功而返了。
他走到门口，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对床上的福嬷嬷道，“哦，对了，忘了告诉嬷嬷。那名拿算盘与折扇的男人我没抓到，但顺着线索，我已抓到了赵聿。”
福嬷嬷顿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嘶哑地喊出声，“世子，世子——！！”
岑鹤卿这才走出房门。
他大步往外走，容长龄跟在他的身后，发出一声讥笑。
“岑大人的审讯手段，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烂。”
岑鹤卿转身看向他，“这嬷嬷当年私自逃走，不就是为了活命？如今怎么宁死不肯说了？”
容长龄斜睨着他，“岑大人，你真是不懂人心。”
岑鹤卿只觉额上滑下冷汗，这话从容长龄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这么嘲讽。
“她当年逃走，是忠心护主，一心想找到赵聿，侍奉叶宛唯一的儿子。这么多年来她孤身一人，四处奔波打探，哪里像是苟且偷生的人。”
容长龄说完，面无表情地瞥向岑鹤卿，“岑大人探查人心的本事没有，戳人痛处的手段倒是厉害。”
岑鹤卿额上青筋动了动，微笑着勾起唇角，拖长声音道，“容大人……我也是会生气的。”
容长龄挑了挑眉，意味不言而喻：要打架？来啊。
岑鹤卿笑容未变，心中第一次有了想掐人的冲动。
容长龄，还真是他的命中克星。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他一般计较，转而道，“那如今怎么办？”
“把剩下的药喂给她。”
岑鹤卿眉头微微皱起来，“那药不是很伤身子吗？”
这药名为白玉丹，名字好听，毒性却是较为猛烈，凡是服下，便会陷入半昏迷中，旁人问话，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是药效只有一刻钟时间，会不会起作用也因人而因，若是能成功，过后便会彻底昏迷，醒来之后忘记这段记忆。
这药向来是碧桃宫拷问犯人所用，而且只能服用半粒。
若是第二次服用剩余的半粒，药效便只有半刻钟，而且也不能保证一定能问出消息，而且这次再醒来，服药的人便会记忆混乱，或是记忆全失，偶尔还会有人就此疯癫，症状各异。
福嬷嬷若是疯了，他们抓到的这个证人便没有用了。
碧桃宫多年来一直在追查逆贼赵慎一案，其实早已怀疑风波恶，只是并无确凿证据，这趟来未央城，本打算抓到人之后再审查，没想到途中查到了福嬷嬷，才算彻底确定风波恶便是当年帮助叶宛，助赵聿逃脱之人。
若人证没了，反而得不偿失。
岑鹤卿皱眉道，“暂时先别让她服药。”
容长龄淡淡地看向他，“怎么？”
“我觉得此时还不是时机，无需着急。”
“你有线索？”
岑鹤卿摇摇头，“只是我的直觉。”
容长龄露出讥讽之色，显然觉得荒唐。
岑鹤卿立即挑眉看着他，“容大人，我的直觉向来很准。你难道忘记你小时候，在我府中被大黄追的那事……”
“住嘴！”容长龄立即厉声打断他，脸上罕见的露出恼羞成怒之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甩袖子，面无表情地大步走了。
岑鹤卿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露出得意的笑，觉得自己总算扳回了一局。
入夜。
万籁俱寂，全城都被夜色笼罩，陷入沉睡之中。
暗淡的长街，一盏灯笼从远处缓缓而来，两道细碎的步伐声清晰错落。
春兰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引路，殷素昭乔装成小厮跟在她的身后。
殷素昭浑身是土，头发上插着杂草，也无暇顾及了，她又气又恼，恨不得把方才从狗洞里钻出来的那段记忆抹掉，只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丢脸过！
两人在夜色中穿行与长街小巷，直到走到殷素昭双腿酸痛，想要发脾气时，春兰才终于停在了一处巷口，低声对她道，“小姐，巷子里进去第五户人家便是那人的住处。”
殷素昭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抓紧了春兰的手腕，往巷子里走去。
三年前她遇到这人之后，将他安顿在这里，便再也没来过，她不敢，也不想面对，每月只让春兰往这里送银子。
这里就像一个不知何时会爆的炸药，让她终日午夜梦回之时惶然惊醒。
今夜，她就要彻底将他的存在抹掉。
她的眼底划过一丝狠戾，终于站在了这处陌生的门口。
她对着门口，春兰低着头，站在她身后。
静了片刻，殷素昭低声道，“春兰。”
春兰轻声应了一声，“奴婢在。”
“……谢谢你。”
这句话快速而轻地说了出来，飘散在微凉的夜色之中，说话的人也露出别扭的神色。
她向来是不把下人放在眼里了，所以如今对着下人说出这话，已经极其难得了。
这么些年，不管如何对春兰，她永远都在自己身边，无微不至，细心照顾。
春兰听到她对自己道谢，迅速抬起头，脸上也是划过惊异之色。
殷素昭背对着她，像是不好意思看她，别扭地道，“以、以前，我总是打骂你，今晚过后……我，我再也不会那样了！”
春兰静静看着她的背影，随后露出一个浅笑，恭顺地道，“谢谢小姐。”
殷素昭静了静心，看着眼前的木门，沉下声音，“我们进去吧。”
她抬手放在门上，用力而小心推开了眼前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