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经脉俱断
夕阳沉下,弯月初升。
阿阮困得连连打瞌睡,终于在将近子夜之时,精神一震,悄悄拿起月樱,轻手轻脚地翻窗跳了出去。
倒不是她不想走正门,而是正门的隔壁就是东方恪,开门声肯定会让他起疑。
阿阮跳出客栈,便直奔翠孤山约定的地方而去。
弦月如勾,冷清清地照着长街小巷,青石板路上洒着一层银霜,四下万籁俱寂,唯有偶尔踏过的细碎脚步声。
阿阮转过一个弯,前方便是城东的小树林了。
她四下望了望,走进树林,隐约见前面有个黑色的身影正站着等她。
她立即笑着小跑过去,“小翠!你的伤没事了吗?”
踏出几步,她剩下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眼前的人身材比翠孤山高出许多,并不是他!
阿阮立即目露警惕。
对方全身穿着夜行衣,头脸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寒如凛冬的眸子。
这人的视线从阿阮的脸上,落到了她手中的月樱。
阿阮立即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对方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嘶哑地开口,“我这是为你好。”
下一秒,他骇然移至她的面前,凛风扑面而来,掀起阿阮的发丝,与她睁大的双眼。
月色之下,他手成勾爪,狠狠抓住了她的手腕。
阿阮没想到这人动作快到她根本反应不过来,便已被擒住,危机之中,她握着月樱伞柄的手指用力,伞面边缘“噌”地齐刷刷弹出锐利的刀片,对方虽在察觉到之后立即撤回手,但手背依然被锐利的刀锋刮出数道血口。
阿阮趁这一片刻的功夫,猛地转身便朝外逃去。
对方一招之间她就已经看出来了,她差他太多,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再不逃,她就可能要命丧于此了。
然而她才已转身,便觉身后风声已然逼近,她立即弯腰避过,却根本快不过他的动作,背后被一掌拍中,登时仿佛撞上巨石,五脏六腑都被这蕴含强悍内力的一掌震出内伤。
阿阮嘴角渗出血,身子狼狈地往前扑倒在地。
她咬紧牙要重新爬起来,才一动,右手手腕就被一只靴底狠狠踩住,顿时吃痛喊出声。
对方弯下腰,将月樱从她手中踢出数十丈外。
阿阮整个人被踩在枯叶之间,她吃力地开口,“翠孤山呢?”
对方不答,踩着她的背,蹲下身子,手指顺着她的经脉摸到了她的任督二脉。
她被激起浑身鸡皮疙瘩,“你要干什么?!你把翠孤山怎么样了?”
没有回应,下一秒,一股剧痛顺着锋利的刀刃插入背脊,阿阮登时惨叫起来。
“啊——!!!”
她痛得浑身颤抖,清晰地感受到刀刃划开了她的背,随后一根手指伸入。
下一瞬,一股比方才更惨烈的巨痛顺着背脊涌上大脑,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出了体外割断。
阿阮仰头惨叫,全身痉挛,然而背上的那只手冷酷地用力按着她,纹丝不动,仿佛她只是一尾即将被割宰的鱼。
豆大的汗珠从她脸上滚下,眼前发白,什么都看不清了,背上粘稠的液体顺着衣服流了半边身子,她不断发出惨叫,手指拼命抠着身下的泥土。
好痛。
好痛啊。
剥皮抽筋也不过如此了。
她浑身发冷,剧痛搅动着神经,意识模糊,连什么时候背上的人突然退开也不知道。
隐隐约约的兵器相撞声传来,她直觉有人过来了,然而剧痛中她什么都思考不了,浑身颤抖痉挛,动弹不得,背部像是被烈火烤着,又置身冰窟之中,浑身一阵冷一阵热。
她被人翻过身子,耳边声音遥远而刺耳,随着背上的粘湿的液体大量流出,她的意识也逐渐远去。
浑身发冷。
冷到全身的骨头都开始发痛,有人抱着她,然而感受不到对方一丝一毫的温度。
意识仿佛被抽离了身体,恍恍惚惚,像是步入了另一个世界。
她躺在城主府里,意识全无,气若游丝。
殷白夜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守着她。
连将她救回来的暗影苍鹰都被晾在书房,他没有心思去听他的汇报,也不敢听她遭遇了什么。
东方恪被连夜喊过来,路上只知道阿阮出了事,等他心急如焚地赶到时,看到阿阮背部惨烈的伤,顿时脑子嗡的一声,险些站不住了。
殷白夜见他来了,立即焦急道,“谷主,你快救她!需要什么尽管说!”
东方恪脸色惨白,心提到了半空,强迫自己去看阿阮的伤口。
当看到断裂的经脉时,眼眶发红,涌出滔天杀意。
他的小徒弟被人废了经脉,毁了武功。
东方恪深吸一口气,按住自己发抖的手,“别慌,还有救。”他是说给殷白夜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你将我接下来说的东西全部准备好,凡是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这间屋子半步。”
殷白夜立即应下。
东方恪报出一堆东西,府内立即有人快速准备妥当。
东方恪遣退所有人,拿起针与冰蝉丝,将阿阮背部的伤口清理之后,开始替她疗伤。
门外,殷白夜心神不定地守着,直到突然一股强大的杀意靠近,他直觉地猛地抬头,四周暗卫纷纷严阵以待,手上兵器已出鞘。
一道颀长肃杀的黑影出现在院中,月色凉如水,洒在他身上,竟抵不过他浑身的冷意。
墨色长发无风自扬,比寒夜更冷的眸子反射着极冷的光,神情嗜血可怖。
几乎是眨眼间他便倏然逼至殷白夜的身前,快到所有暗卫都没反应过来,一双手已紧紧掐住殷白夜的脖子。
“她呢?”他冷厉肃杀地开口。
殷白夜性命被他掐在手中,却仿佛毫不在意,同样冷漠地望过去,“东方恪在里面,你想进去,就先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沈寒璧神色可怖,然而掐着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他狠狠用力,“伤她的人呢?”
殷白夜脸色涨红,艰难地开口,“救她回来的暗卫,在书房。”
沈寒璧放开他,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眸底晦暗,极长的睫毛一眨,仿佛一抹惶恐与脆弱快速划过。
下一秒,他恢复冷厉的神色,握紧的拳头指甲刺入手心,“带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