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原是奢望
郑芷回到汀兰院的时候，远远看到屋中亮着灯。走近些时，竹望已经迎了过来，“小奶奶，您来了呀，大公子在等您呢！”
身旁的小岚闻言一喜，对着竹望笑了起来。竹望看着小岚呆了呆，然后低下头竟脸红了起来。
郑芷的心噗通噗通跳着，现在的她很紧张。自那次书房送汤之后，她到现在还没见到过柏子逸，他也没来找过她。而今日他来此，是不是听说她去了柏子菲那才来的呢？
郑芷下意识地捋了捋耳边的鬓发，推门踏走入房内，顿时一股暖意涌来。屋中的暖炉已经点上，此刻身着暗青色家常衬袍的柏子逸正背对着郑芷，摆弄着放在墙角处的八仙花。听到了开门声，柏子逸并没有回头。
郑芷轻轻地关上门，在柏子逸身后行礼，“相公久等了，让妾给您沏茶吧。”
柏子逸听到郑芷的话，这才慢慢转过身，“竹望已经沏好了茶，你就不用去了。倒是这些日子不见，这八仙花长势甚好，你把它们照顾的很好。”
郑芷拿起桌上的白瓷壶，触碰了下壶壁，里面的水还温热。
她倒了一杯茶递给柏子逸，柏子逸接过，却并没有马上喝，而是把玩着茶杯。
柏子逸没有说话，郑芷也就低头安静地站在一旁。她注意到柏子逸眼下有明显青黑色，表情也略有倦态。
“子菲那可好些了？” 柏子逸打破了静默。
他果然问到柏子菲了。
“三小姐哭了一场，我陪了她一会，现下已是好多了。”郑芷毕恭毕敬地回答。
“哦？好多了吗？也是，她都写信给子仁告状了，胆子是真不小，我看她还不想死心，还想让子仁陪着她一起疯。”
郑芷心里一动，柏子逸的消息真灵通。
“郑芷，不要光站在那了，过来坐吧。”柏子逸指了指他身旁的凳子，“你倒是说说子菲这是犯了什么疯魔，一个大家闺秀厚颜追着男人，现在还想要拒婚。”
......这柏子逸过来是想和她探讨女子的情爱心理吗？
郑芷心里犯着嘀咕，嘴上道：“三小姐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对情爱看得很重，这也不能怪她。再则，凌二公子也是人中翘楚，潇洒风流，三小姐钟情于他也在所难免。”
柏子逸眉毛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杯，漆黑深邃的眼看着郑芷，“你也觉得凌霄是人中翘楚翩翩公子，女子钟情于他再正常不过吗？”
郑芷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很奇怪，她不知道是不是大多数女子都会喜欢凌霄，她只知道作为女子的你的妹妹柏府三小姐就眼光独到的喜欢那个性子奇怪的凌霄。但是她总不能这么说吧，再说如果不说凌霄的性子，他的确是个品貌出众的男子。
或者说是柏子逸觉得她夸赞凌霄夸的太过了？他听着不舒服了？他也想要有人夸夸他？
郑芷想到后面一层时心上一喜，就壮着胆说道：“虽然凌二公子洒脱风流，但是妾以为相公的温润沉稳却更受女子的喜欢。”
说完郑芷就红着张脸，她说出来了，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柏子逸没想到一向沉静的郑芷会突然说出这些话，他稳了稳心神，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仿佛置若罔闻。
郑芷羞涩地用余光看柏子逸，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表情也平淡如常，本来因为紧张期盼而炽热的心，又渐渐往下沉。一时之间，她局促地不知道要说什么，房中才稍稍活跃的气氛，现下又归于沉寂。
一盏茶的沉默后，柏子逸看了看天色，起身对郑芷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还有要事要忙。以后也许我会越来越没时间来看你。如果有吃穿用度上的要求，或者谁让你受委屈了，就让小岚告诉竹望，到时我会处理。”说罢，他就要走。
“等一等......相公......妾已经让厨房准备了吃食，留下来用膳吧。”郑芷笨拙僵硬地维持着笑容。
柏子逸转过身来飞快看了一眼郑芷，然后就把视线移开，“不用了，我今日太忙，稍后我在书房随便用点即可......”
没等柏子逸说完，郑芷略带压抑的声音已经打断了他，“ 您说谁让我受委屈了就说，那如果是您呢？您不能多看我两眼吗？为何我总觉得你在和我保持着距离呢？”
柏子逸此时已经背过身体，郑芷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柏子逸略带清冷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郑芷，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奢望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停顿了一会，然后极缓慢地说：“我以为，你有不同于其他女子的聪慧稳重。”
柏子逸说完后没有回头，直接带着竹望消失在寒冷的冬夜中。
等柏子逸走远了，郑芷都没有动弹，她的四肢百骸此时像被人点了穴，浑身冰冷动弹不得。
小岚此时送走了柏子逸和竹望，开心地跑进屋中，看到郑芷的一刹那她吓得大叫起来，“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小姐？”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小姐这么伤心，小姐虽然偶尔会多愁善感，但是她不是一个会在人前表露太多情绪的人，大多时候她总是安静温柔的，仿佛一切躁乱的情绪在她面前都能安静下来。
小岚试探地碰触到郑芷肩膀，发现她身体紧绷着，“小姐，你别吓小岚？是身子不舒服吗？不舒服的话我这就给你去找大夫！”
话音刚落，小岚就被郑芷拉住了，然后她被轻轻地抱住。
“小姐......”小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小姐的样子她心里也难受异常。
“小岚，” 郑芷沉闷的声音传来，“以后你跟着我可能要受苦了。”
小岚隐隐猜到了什么。她们做奴婢的跟着主子，主子若是地位高或是得宠，他们做下人的也不会随便叫人欺负了去。若是不得宠，别说是下人，就算是主子日子也不好过。
“小姐，你待小岚好，小岚是会记着的。”
小岚的眼泪开始往下掉。她还记得就在刚才，守在屋外的她还和竹望两人小声地嬉笑聊天，虽然天气很冷，但是竹望悄悄地把柏子逸交给他的暖手炉拿给她让她取暖，那个时候，她是多么的高兴。大公子终于来看小姐了，而竹望也近在眼前。
可是转眼之间，这一切仿佛是幻境，手心里被手炉温暖的温热还在，而刚刚还热闹的屋里屋外，此时只留下两个哭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