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柏府纳监
回到汀兰院,郑芷才觉得一颗心稍稍地放松了些。
她看着眼前繁茂的八仙花,回想刚才的情境,觉得自己当初冲动下帮柏子菲传达情意这事实在有点冒险。好在当时没有横生枝节。只是,要怎么和子菲说呢,如果她知道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终究免不了伤心一场。
郑芷在屋内思索了良久,看看日头还早,就带着小岚前往柏子菲住处。
因为柏子逸只是让柏子菲禁足,并不影响别人去找她,所以郑芷很顺利地就来到子菲房间。
当柏子菲看到郑芷的时候,原本还愤然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两个可爱的梨涡,“二嫂嫂,你可来了呀!”
柏子菲像看到救星一样欢快地拉着郑芷坐下,随后回头对着房中的两个婆子道:“我要和二嫂嫂说会话,你们都下去吧。”
其中一个婆子面露难色,“三小姐,可大公子让我们寸步不离地守着你,这为难了老婆子呀。”
郑芷认出说话的这人就是之前见过几面的孙妈妈。
“我只是让你们去外面等着,难道还怕我插了翅膀跑了不成?”柏子菲不悦地瞪着孙妈妈。
孙妈妈脸色微微发白,想来柏子逸平时对她还算客气,这柏子菲可就不买账了。
“孙妈妈,你放心,我只是和三小姐说一会体己话,不会有事的。”
郑芷一边说着一边拿了点碎银放到孙妈妈手里,孙妈妈的表情这才缓和点,带着另一个婆子守在了屋外。
“哼,都是些见钱眼开的下人!” 柏子菲看着被关上的房门,重重地哼了一声。
发完牢骚,转过头来,柏子菲表情已经变得又欣喜又期待,“二嫂嫂来找我何事?是不是凌二公子那有消息了?” 柏子菲的声音紧张而雀跃。
郑芷看到这般模样的柏子菲,心中一时不忍,把本来快要吐出的话语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三小姐,上次你说我那的金橘茶好喝,我就想带点过来给你解解馋,等会让小岚给你泡上。”
柏子菲笑道:“还是二嫂嫂想着我,这几日我在这屋子里可闷死了,大哥也就来过一回,坐了没多久就被大嫂嫂喊回去了。爹爹也不管我,说就该让大哥来管教管教我。我现在爹不疼,哥不爱的......”柏子菲噘起了小嘴。
郑芷真喜欢这三小姐的性子,她的活泼娇憨是不同于自己的沉静内敛,更不同于郑蕊的高傲冷漠,她就像一直在阳光下跳舞的精灵,那样灵动可爱。
柏子菲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又开心地说:“不过不要紧,我还有一个哥哥。说起来,二嫂嫂,你还没见过我家二哥吧,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柏子菲的二哥?那个求学在外的柏子仁?
“你二哥要回来了吗?”
柏子菲得意地眨了眨眼,“二哥前些日子来信说他已经求完学准备回来了,然后我偷偷写了信给他,求他帮我在爹爹大哥前说情。从小我和二哥就亲,他应该会答应的。”
郑芷闻言不自觉揉了揉眉心,三小姐在这事上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这样牵扯下去到时候恐怕很难收场。
郑芷思忖了一下,最终还是硬起心肠,斟酌着用词,缓缓把那日的事说来,只是略去了那绢帕的下落。
柏子菲的表现并没有郑芷想象的那么激烈,只是原本光亮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一瞬间整个人像失去了生气。
“他有什么话给我吗?” 柏子菲的声音有点沙哑。
“他只说感谢三小姐的垂青。”郑芷尽量轻柔地说。
终于,眼泪从柏子菲眼中夺眶而出,细细的哭声渐渐响起。
郑芷紧紧地抱着柏子菲,感受着她的身体发着颤。她哭了一会可能累了,慢慢开始安静下来。
“二嫂嫂,我转交给你的那块绢帕呢?” 附在郑芷肩头的柏子菲哑着嗓子问道。
郑芷有些发愁,如果告诉柏子菲那绢帕被凌霄拿去了,她会不会重新燃起期盼?那期盼总是最醉人,但是与之而来的伤害和打击却也叫人痛彻心扉。
郑芷想了想,不动声色地开口,“没来得及和你说,那天凌二公子没拿这绢帕,我回来的时候走的着急不小心给掉了,回头再寻就没寻到。”
柏子菲沉默了一会,闷闷的声音才响起,“掉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看来这也是天意。”
郑芷又陪了柏子菲一会,天色开始暗下来,时候已经不早,郑芷起身准备回去。
柏子菲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叫住了郑芷,“二嫂嫂,过段时间我们柏府可就要热闹了。早前我去大哥书房的时候,在门外偷听到他和凌霄说什么要纳监,还听到了你叔伯郑江德的名字。大哥最近应该都在忙这事,大嫂嫂也老往书房跑。你别怪我大哥这些时候冷落了你,说不定我们柏府以后可就不一样了。”
柏子菲的这段话内容实在丰富,郑芷震惊地一下子不能完全消化。
纳监?所谓纳监是朝廷为了解决财政困难,才出台与科举并行的纳监制度。据说只要是巨富之家捐钱粮,就可入仕途,可谓平步青云。
郑芷以前在宗族老宅生活的时候,曾听父亲酒后说起过纳监,那时他感叹自己即没惊世之才学考取功名,又无殷实家财来纳监。那时候年纪还小的郑芷听得似懂非懂。
柏府,这个南直隶的巨富商贾,就要开始入仕了吗?
所以,郑江德才会把唯一的嫡女嫁到柏府。所以,身为正五品同知的凌大人的二公子凌霄才和柏子逸走的那么近。郑芷突然想起在柏子逸书房的书案上看到的那本熟悉的书,以前在郑江德屋内见到过一本一模一样的书,那本是《韩非子》。是为官者看的《韩非子》。
突然之间,很多疑问自然解开,郑江德那老狐狸果然不会吃亏,只是郑芷还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为何一定要搭上她呢,难道真如郑江德说的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