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为一个女人
哪怕门庭再破旧，但依稀可见昨日辉煌，屋内宽阔，处处都显精致，只不过疏于打理落满了灰尘，屋内两侧的桌椅都堆放在一起，像是许久都没人住了。
“柳家没落了，姑娘别见怪。”柳怀信瞥见独孤暮染在打量这屋子，冷冷开口，字里行间充满了自嘲。
独孤暮染不紧不慢地收回了目光，急走了两步跟在了他身后：“柳家不是没落了，是当家的人不在乎世俗眼光，不在乎功名利禄，平常的人又怎么懂？”
柳怀信没想过独孤暮染会接这么一句，他脚步一顿，又回头重新打量了独孤暮染一遍：“姑娘真会说话。”
“都是真话。”独孤暮染目光坦然，语气平淡。
柳家曾经是梁州城里的高门大户，祖上三代为名相，旁支有在朝为官的，有腰缠万贯的商人，是许多人望而不及的门庭。
可自柳家交到柳怀信手中之后，门庭便逐渐没落，有人说是柳怀信沉迷女色所以不顾家业，有人说柳怀信不够聪明，万贯家财都被旁支挖空了，总之……柳家渐渐地消失在了人们眼里，谁也不知道柳家后来怎么样了，柳怀信又去了哪里，只知道那两扇朱红色的漆门日渐斑驳剥落，失了颜色。
斗转星辰，日升月落，世人依旧忙碌着自己眼前的事，又哪里会在意谁在起高楼，谁家楼塌了呢？
两人沉默无语地穿过阴暗荒凉的前厅，进了后院，后院杂草丛生，柳怀信连头都没转一下，径直去了一个与前厅正对的那个小院，里头便是柳怀信常年居住之所，算不上多么整洁，倒还算干净。
“坐吧。”柳怀信指了下屋中的圆凳示意独孤暮染坐下。
独孤暮染点了下头，落落大方地坐下了。
柳怀信似乎也没准备倒个茶水给独孤暮染，只稍稍沉默，便直切主题：“你方才在门外，说是洛桑儿的故人……”
能准确叫出他的名字，并且知道他还住在柳家大宅，而且在他面前提起洛桑儿，这个女人来路不明，但对他们的事肯定很了解。
“柳先生成为梁州城奇闻时，我还尚在襁褓，可是我长大后，却听过不少关于柳先生的事迹。”独孤暮染顿了顿，眉目含笑地看他：“我却觉得世人只羡柳怀信身在金堆里，却不知柳怀信一腔抱负与才情，只可惜……”
“可惜什么？”柳怀信倒是好奇，她又怎会知他有一腔抱负与才情的？
“可惜世人说的一点是对的，你是为了女人而毁了一生。”独孤暮染的笑容渐渐消失，她挺着腰背，双手交握放在桌上，动也不动地看柳怀信。
为了女人？呵……
这句话似是戳到柳怀信的痛处一般，他对本已经渐渐平和的神色又狠厉了起来，冷冷地看着独孤暮染，生硬地回了一句：“你根本不了解我，你也许将我这一生调查得透明清楚，但你不是柳怀信，你……没有资格评说。”
女人？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
“你还是不肯承认，二十年过去了，你该忘了她的模样吧？”独孤暮染轻笑着摇了摇头。
因为他还是不肯承认他这一生失败是因为女人，所以他才躲在这废宅之中，逃避、自欺。
柳怀信身子猛地一震，连放在膝上的双手都忍不住轻轻颤抖，良久才拧着两道浓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又为什么而来？你直说吧，这般打禅机，累。”
“好，好……”独孤暮染见他不耐烦了，连忙点头，正色道：“我是想说，你还想见见她吗？”
柳怀信再一次不可置信地看她，今日，她实在给他带来太多惊讶了。
……
独孤暮染在柳宅里整整待了一个时辰，莲儿原是坐在马车上的，可她左等右等也不见独孤暮染出来，没有她的命令又不敢进去找，只得下了马车，在门口来来回回地打转，急得直跺脚。
“莲儿姑娘，我说你可别转了，转得我都头晕了哟。”赶车的车夫靠在车厢上，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叔，平日里总是笑模笑样的，今日看来实在是被莲儿烦得不清。
总算有个跟她搭话的了……
莲儿走了过去，拧着秀眉道：“主子到底去干什么了？怎么这么久也不出来啊？”
可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莲儿左瞧右瞧，忽地看到檐下挂着一块歪歪的木匾，木匾上的字年代久远已经只剩一个大体的形状了，莲儿辩别了许久，才嗳了一声：“这字儿……是不是写的，柳啊？”
“哪儿？”车夫也伸长脖子，看了片刻：“好像是。”
柳……柳家？
没听说梁州有个什么柳家啊？看着宅院挺大的，怎么这么破败呢？
“难道……是那个柳家？”车夫一拍脑袋，一下就想起了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柳家。
“哪个啊？”莲儿好奇。
她是自独孤暮染去了嘉州之后才跟着到梁州的，而柳家落败很久了，她不知道是自然的。
车夫笑了笑，缩了下脖子，缓缓讲起了柳家的故事：“这个柳家啊……”
故事讲完，独孤暮染也从里头出来了，风雪骤停，独孤暮染将伞拧在手上，踏雪而来：“外头这样冷，怎么出来了？”
“等不到主子，我心急呀。”莲儿连忙接过她手中的伞，笑眯眯地扶着她上了马车。
独孤暮染轻轻捏了一下她冻得通红的脸颊：“急些什么？里头又没有吃人的东西。”
“我这不是怕嘛……”莲儿偏头一笑，有些傻傻的，很是可爱。
正月初七，过年的气氛渐渐散去，众人也定下心来，开始新的一年的忙碌，南边的战事最终派了时莫生为将，带兵前去，秦云崖与时莫生在书房里商议了整整一夜才算放心。
而向秦毅寒请旨让秦雨泽一并处理古天教的事，秦云崖也一道办妥了，有些事，真的要去面对了。
独孤暮染换了衣裳要去看洛桑儿，正巧见秦云崖也从书房出来，快走两步追了上去：“云崖，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