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气氛果真与明玉说得那般凝重,紫瑾深吸一口,然后缓缓吐出。脸上带着一丝苍白无力的笑缓缓来到皇上身边:“皇上吉祥。”
皇上神色稍微缓和一些,看着身边的紫瑾,伸出手将她轻轻的扶了起来:“平身吧。”
紫瑾在低着身子施礼时,暗地里给祝阳羽使了一个眼神。祝阳羽瞟了一眼,心领神会,又立马将头埋下。
祝阳羽是有来看她了,说到底,这件事是她对不起他。
“薛公公,你来了”紫瑾面色有些苍白,就像是大病初愈一般,再加上白色的素衣有些显得柔弱的病态美。
皇上眸色一沉,眉宇间带着明显的不满与丝丝的怒意:“雪妃知道他要来”
紫瑾面色从容,眼神中却带着一丝疲惫:“是,是臣妾叫他过来的。”
皇上紧了紧牙,怒火在心中开始焚烧,面上却保持着往日的平静:“爱妃叫他过来做什么?”
紫瑾停顿了数秒,用余光瞟了一眼身侧的皇帝,神色是说不出的透骨酸心。
“是臣妾叫他来拿些皇儿的衣物的。”
皇上被紫瑾说得有些哑口无言,心中的怒火也因为提到的夭折了的皇儿而熄灭了大半。
“这几日,日日在大殿中,看着臣妾之前精心为他准备的衣物……”
紫瑾说着声音有些哽咽:“臣妾,总感觉他还在臣妾的身边。”
“所以臣妾就想着让瑾公公将这些东西拿走。一是不想再睹物思人,二是臣妾想着,让瑾公公处理一下,说不定皇儿还能在那边穿上。”
皇上神色中也被紫瑾染上了一层悲痛,他轻轻揽过紫瑾,将她裹在怀中。温热的手抚摸着紫瑾的秀发安慰道:“没事的,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紫瑾闭目,她心中定是有怨恨的。他就算再疼爱孩子,也比不过自己两次失去孩子的痛。
祝阳羽跪在地上,微微的抬起头看着靠在皇上怀中,秀眉中尽显沉色的紫瑾。心中不知在想什么,似乎几次想着在暗中给紫瑾说几句话,但是每每到了口边有被咽了回去。
“屋外清冷,爱妃同朕一块进屋吧。别再伤了身子。”皇帝牵着紫瑾的手,移步到承乾殿内。
小锦与怀秋见皇上进来亦是作了个揖,然后悄然退到一旁。
皇上进来时看了一眼怀秋,然后拉着紫瑾坐到了高位上。
“娘娘。”祝阳羽站在紫瑾的旁边,轻声的唤了一句。
紫瑾点点头:“小锦,你带着公公去收拾皇儿的衣物吧。”
“是,娘娘。”小锦应声。
紫瑾看着祝阳羽离开的背影,心中的大石这才放下来一半。
紫瑾坐在皇上身边,她的神色却徘徊在皇帝与怀秋之间。她记得之前皇上来承乾宫内时,眼神一直停留在怀秋身上,从未离开过。
但她又不懂得既然皇帝喜欢,为何不收了怀秋做他的妃子。于是她想试探一番,看看皇帝来她的承乾宫到底是为谁而来。
“怀秋,你的手好些了吗?”紫瑾看着站在一旁一直用余光看着皇上的怀秋,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怀秋将手往身后缩了缩:“谢娘娘关心,奴婢的手好了。让娘娘见了污秽,奴婢罪该万死。”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的神情,问道:“怎么了?”
“今日臣妾将剪子递给怀秋让她修剪花草时,她不小心划伤了手。这小姑子倔得紧,非不要请太医。”
紫瑾说完,歪着头观察着皇帝脸上的神色,她以为皇上至少会对着怀秋有一丝担心的表情,但是结果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皇上脸色一沉,眉宇间带着紫瑾看不透的沉色,但是看的却是紫瑾:“你没受伤吧?”
紫瑾微微楞了一下,脑子突然有些没有转的过来:“我我没事儿。”
紫瑾转头看着站在旁边脸色有些不太对的怀秋,灵动的双眼睛流光一转:“怀秋,你的手要是无大碍的话就去为皇上沏一壶茶吧。”
怀秋没有丝毫变化,沉静地躬身退后。皇上连一分的余光都没有给怀秋。
紫瑾如一把小扇子一般浓密的睫毛扑闪了一下,将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的光遮掩去。
这时收拾好惺子衣物的祝阳羽随着小锦走了出来。
“娘娘,东西奴才都收拾好了。那奴才就全部带走了。”祝阳羽低着头,没有看紫瑾。
紫瑾看着祝阳羽手中一件件小小的衣物,心中的疼痛无言而喻。身体就像被掏出一个大窟窿,无法修补。
紫瑾看着祝阳羽手上的东西楞了一会儿神:“将长命锁留下吧。”
皇上看着紫瑾伤神的模样,招了招手,让祝阳羽将东西赶快拿下去。
紫瑾将小小的长命锁把玩儿了一会儿,然后紧紧的攥在手中藏了起来,等整理好情绪
,她看了看身旁的那盆矮矮的盆栽,若有所思。
紫瑾心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拨弄着怀秋剪的盆栽,然后装作无意识的样子在话语上点了点皇帝:“臣妾要多谢皇上将怀秋赐予臣妾。”
皇帝挑眉:“何故”
紫瑾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接着说道:“怀秋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姑娘。”
“这花就是她修剪的,臣妾甚是喜欢。”
紫瑾眼中带着未及底的笑意看着皇上,然而他只是兴趣乏乏的瞟了一眼桌上的盆栽,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皇上却好似听不到她说了什么,只是看着她的眼神越发的深邃,正要开口,忽地一人走入。 待来人的身形全部暴露在大殿之内,所有人都知道来人是谁了。能把严肃的官袍穿的如此风采翩翩的不是夏侯生还能有谁
夏侯生在众人目光所及之处便停下了,没有在靠近。
虽然如此但一个外官径直闯入后宫嫔妾的寝宫还是十分让人不悦的。
皇上的不悦离他最近的紫瑾感受得最清楚,心里一个咯噔却也未在开口辩驳,反是带着些许戏谑地瞥了眼夏侯生。
夏侯生看出来皇帝的不悦,连忙作揖行礼道:“请皇上恕臣莽撞之罪。只因完颜青在宫外求见,微臣四处寻不见皇上才斗胆闯进娘娘们的居所。请皇上恕罪!”
皇上肃穆,完颜青他还敢来
紫瑾一听完颜青来了,几乎不用多想就可以知道,这一次完颜青来求见的目的可以说是相当明确的了。只是他以为他还有什么筹码可以跟皇上交换呢?
殿内的空气渐渐凝结,好似那轻薄的空气也聚成了固体堵着几人的鼻子。
陡然,踏踏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干涩严肃的空气。投目望去,那女子就踏着春光缓缓走来,眉眼精致,却无半丝笑意,显得格外冷淡。
紫瑾都有了些许沉醉,不过不正因为这般美貌,她才会那般凄苦吗?心里却忍不住苦笑是个可怜人,道:“怀秋这丫头很是细心,臣妾还要多谢皇上割爱。”
面容微微带笑,语气里都是满意的笑意。好像她这样夸赞一番就能显得自己多宽容大度似的。
怀秋走进殿内,手里端着茶壶朝皇帝施礼后就朝着紫瑾去了:“娘娘,茶拿来了。”
紫瑾瞧她一眼,随手往桌上一指道:“放哪儿你便出去吧!”
怀秋点头应是,放下托盘便退出去了。再由后面的丫鬟快步上前倒茶。
夏侯生看着那个只出现一瞬的宫女,正要对紫瑾说什么便被紫瑾不知是有意无意的的截下了话头:“夏大人一个外臣,随意进出后宫。真把皇上的后宫当做无人之境了吗?”
“娘娘身为皇上的枕边人该谨言慎行才是,怎可随意冤枉了臣再说若论无人之境臣不及娘娘。”夏侯生没想到自己还没说话到时先被紫瑾问了罪,朝皇帝跪下道:“还请皇上饶恕臣情况危急之下的冲动之举。”
“情况危急”皇帝在紫瑾与夏侯生之间的针锋相对之间不知什么时候竟把自己摘成了旁观者了,“不过是一个完颜青罢了。晾他一会子,压压他的气焰。”说着皇帝竟然心安理得的落座,端起刚沏好的香茶。
微微呷了一口,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夏侯生道:“爱卿确实太过莽撞了,不过今日朕心情不错免了你的罪责。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完颜青就交由爱卿吧。等朕什么时候想起了,要见到他还在那儿。”
听了这句话,紫瑾和夏侯生心态各异。紫瑾脸色苍白,她明白夏侯生刚刚那句话定意有所指的话。可她也不明白指什么。此刻她看着皇帝的脸色不由得心头突突的跳了起来。
夏侯生叩头领命。退步至门口快步就走了出去。
夏侯生还未走多远就被人远远的叫住。回头一瞧竟是紫瑾追了出来,真是好大的胆子。
夏侯生看着匆匆赶来的紫瑾笑道:“不知娘娘将皇上一人留在殿内,孤身来追臣是所谓何事?”
紫瑾骗皇帝出来拿些茶点时间不多,也没心思与夏侯生打太极。开门见山道:“你知道些什么?”
夏侯生失笑,反问道:“娘娘觉得微臣能知道些什么?”
紫瑾皱眉,微有些不悦,明明不过是一个人类怎么比她还狡猾:“本宫不想与你兜圈子。不管你知道什么,劝你都不要想着以此威胁。”
夏侯生笑容一敛,轻声道:“正如娘娘所言微臣一个外臣能知道娘娘什么娘娘多虑了。”说着转身就隐入了皇宫中的红砖碧瓦之中再不见身影。
紫瑾玉葱的手指死抠着手心,掐的手指都缺血泛白。蓦然却被另一只手覆住,吓得紫瑾手一松回头一瞧是白洛提起的心才落到肚子里。
白洛看着紫瑾被汗水沾湿的鬓角心疼极了,将手中的茶点递了过去:“娘娘,快回去吧。莫让皇上起了疑心。”
紫瑾点点头,端着茶点就往回走。托盘上茶点还冒着热气,萦绕着香气。想来是洛白才取来的了。
紫瑾走入殿内才放慢脚步。皇帝
看见她回来了放下茶杯,语意不明道:“爱妃这一趟去了好久。”
紫瑾端着托盘的手一紧,上前为皇帝布好茶点。茶点一看就是才做好不久,豌豆黄色泽金黄,艾酥色泽雪白。其余小天酥、一品糕、春卷竟样样不少。
紫瑾布好茶点,又为皇帝添茶:“臣妾不过是瞧着现在春色正好,听宫女们说在宫里春日里必不可少的便是春卷,就想为皇上拿些。不过不巧御膳房的都被各宫嫔妃拿完了。臣妾就在自己的小厨房做了些,不如皇上尝尝”
说着紫瑾便挑起一枚春卷送入口中,道:“味道不错,皇上尝尝。”
皇帝看着紫瑾,良久不知是无奈还是怪罪,道:“这些事交给宫人就好了,无需你来。”
紫瑾目光微闪,几欲张口都没说出什么话,最后淡淡地道:“臣妾明白了。”
皇上微微咬了一口就放下了。在嘴里咀嚼了一下,味道不似寻常的香甜到是有些咸味。面不改色道:“味道是不错。”
紫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半晌吐了一个“嗯”字。便没了下文。
两人之间的气氛好似又回到了大多数时候的相处氛围了。干涩,无趣,甚至能就这样互相不说话各干各的尴尬相处许久。
“朕就先走了,爱妃好好休息。”率先受不了这诡异气氛的还是皇帝,起身看了紫瑾一眼就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皇帝一离开,紫瑾就陡然的松了一口气。目送着皇帝的仪仗慢慢消失在视线之中。紫瑾招呼来白洛道:“白洛,你跟过去看看情况。本宫总是觉得不放心。”
白洛刚要领命却被忽然起身的怀秋打断:“娘娘,这件事交给奴婢吧。”
“交给你”紫瑾皱了皱眉,不知怀秋是怀着什么心思来请求的。
怀秋跪在地上,眼神期盼的看着紫瑾道:“奴婢在宫中无依无靠,只想为娘娘效劳一二望娘娘成全!”
紫瑾看着跪在地上的怀秋,唇角勾起一个弧度。这是在示弱,在向寻求她的庇护
呵!她倒想看看这个怀秋究竟想耍什么花样:“既然如此,你便去吧。记得小心些,莫被发现了。”
怀秋欣喜极了,叩头谢恩道:“多谢娘娘赏识,奴婢一定不辱使命。”说着怀秋就告退了。
白洛跟在紫瑾的身后,忍不住疑惑道:“娘娘,那怀秋本就不明不白的。就这么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去办了”
紫瑾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看着园中一株开得正好的花似是而非道:“如果它不开花,你知道它是海棠吗?”
白洛明白紫瑾的意思,点了点头扶着紫瑾走进殿内。留下园中那株海棠开得正好。
御书房内,皇帝端坐在上首。完颜青跪在殿下,等着皇帝批改完奏折已经是憋了一肚子火。待皇帝一放下朱笔便迫不及待的开口:“皇上!请问皇上为何牢禁本王的妹妹”
皇上瞟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先不问你有什么资格来这儿质问朕。且说你的妹妹完颜玉,蛇蝎心肠。以一己之私掀起一场尸山遍野的瘟疫,匈奴王你觉得她不该被牢禁吗”
完颜青听完皇上的话,下意识的就想反驳。这不可能,他妹妹虽然任性但绝对和蛇蝎心肠拉不上边:“皇上这件事绝对有误会!”
“误会”皇上冷笑一声,语气都不如开始平静沾染上来怒气:“幕后人的玉佩在她手中,一切证据都指向她。你说这是误会”
完颜青虽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以他对完颜玉的了解。她是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皇上请明查,玉儿虽任性妄为。但心地善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被奸人所害。请皇上明查!”
完颜青低下头,没人看得清他在想什么。
皇上却不知道完颜青对完颜玉的感情这么深厚,值得这么做:“你有什么证据值得朕去相信你或者说你有什么让朕去否决所有的证据去从新彻查此案”
完颜青明白,瘟疫一事闹得很大。皇上不可能凭他三言两语就释放完颜玉。
完颜青的手指紧抠着地面,木头的碎屑扎进手指里,指甲里都渗出了血:“求皇帝看着两国友好联邦的份上准许本王去瞧瞧妹妹。”
他已经把自己降到了最低位。
皇帝勾起唇角,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袖口。此时的完颜青也就这一点筹码了,不过也还算不亏,于是道:“朕准了!”
完颜青恼恨皇上漫不经心的语气,也恨自己屈居人下的无能。咬牙道:“谢主隆恩!”
关押完颜玉的地方很是偏远,有很多守卫把守。守卫的官兵一瞧是皇上来了施礼过后马上就将门打开了,没有像其他人一般百般阻拦。
刚刚踏进地牢,阴湿的气息铺面而来。脚下踩着的土地也是软的,虽说是皇宫。但地牢这种地方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关押人的地方到是比民间好了不少。
完颜青随着皇上来到了完颜玉的牢房。完颜玉此时呆坐在竹席上,衣衫完好应该没有受过刑。这人完颜青松了一口气,没上刑说明看守还顾及着完颜玉的身份不会做得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