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不行，再想下去便要哭出来了。
白洛忙转移了注意力，正色道：“娘娘，我前一段时间见到了德妃身边的大宫女匆忙离开，这件事，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和德妃有关系了，只是却没有证据。”
那时候没有注意，但是现在看来，疑点重重，又是一条线索。
紫瑾回过头，坐在了皇儿的身边，轻轻的拍着他的脊背，希望他能睡的更好一些。
感觉到他身上的起伏，紫瑾的心一点一点的安宁了下来。
“不管有没有证据，若是皇儿出事了，我定要德妃为皇儿陪葬！”紫瑾语气淡淡，但是话中的狠戾却令人胆寒。
没有证据又如何，这律法处置不了你，我便来处置你！
哪怕是死后永堕阿鼻地狱，也一定要为皇儿报仇！
鲜红的夕阳从窗外洒了进来，像血一样的颜色铺满了整个屋子，也将紫瑾的身上撒下了一层红光。
紫瑾静静这站在这里，只觉得，这一刻若是能永恒便好了，她和娘娘，还有惺子，永远都不分开。
这两日里，紫瑾从来都不让其他人近身，只自己一人照顾皇子。
就连乳娘喂奶，也都是先挤出来，再想法子让惺子喝下去。
每一日白洛都要为惺子祛毒，也正因为如此，惺子的精神看起来还可以，只是这喂奶的时候，还是有很多麻烦。
平日里都有乳娘和白洛帮忙，一下子她一个人都要解决这些，就有些手忙脚乱了，只是这几天下来，到底这是被逼出来了。
一切坐起来井井有条，看不出只是个刚刚学了几天的人。
白洛看着这一切，心里又哭又甜。
而紫瑾则是像一个没事人似的，只是对那些宫女太监说担心他们有疫病，会传染给惺子，乳娘虽说不情愿，但还是只能听贵妃的话。
而明玉，想到那一日那些御医匆匆忙忙的模样，再加上这两日白洛和贵妃娘娘的奇怪之处，打了个寒颤，却不敢往下再想。
平日里好好的，偏偏是在见了御医之后，摆出了这等架势。
她可不是娘娘和娘娘的亲眷，自然是知道得了疫病之后的症状，而且还是见过那些因病而死的人。
她再清楚不过了，那日惺子身上的红疹是因为什么。
这两日贵妃娘娘和白洛的焦急是因为什么。
不让所有人近身是因为什么。
只是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明玉含着泪，在自己的屋子里，对着紫瑾此刻所在的主殿跪了下来，真心实意的的磕了三个头。
娘娘仁义。
谢贵妃娘娘。
……
一日一日的过去了，这惺子虽说身上的红疹还是没有消退，但是最起码没有之前那么痒了，比起之前可是好多了。
从他再没有哭过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法术是真的有效果。
但是……
紫瑾默然，也不知道这日子能过下去多久，总是有人会无事生非的。
刚刚坐在床榻边出神，就听到外面在喊皇上来了。
门被打开，带来了一阵暑气，外面的空气热的令人发昏，这殿里摆了寒冰，一进来只觉得整个人都舒爽多了。
“爱妃。”皇上大步走了进来，而跟在身后的太监则是将门带上。
这几日紫瑾这里从来都不留人，就连一向都喜爱的白洛都从未在这里，而皇上则是一个人走了进来，其余人都在殿外候着。
紫瑾垂眸，看来这是有事要与她说了。
紫瑾行礼道：“皇上。”
皇上道：“起来吧。”
却没有往日里的虚扶，而是大步向床榻那里走去，目标正是躺在床榻上的皇子。
伸出手想要碰一碰惺子的脸颊，那里已经红肿一片，看起来甚至有几个血泡，十分可怖，尤其是在一个婴儿的身上之时。
紫瑾慢慢站了起来，随着皇上一同走到了床榻边，就在他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却开了口：“皇上，不可。”
正是这一句话，激怒了皇上，道：“不可？那你倒是来说说，为何不可？有何不可！”
这是她的孩子，他们两个的孩子！
她居然阻拦他碰他，竟是如此铁石心肠！
“皇上是怎么知道的？”紫瑾避开了之前的问话，而是自己问道。
皇上冷眼看着她，道：“你不必管朕是如何看到的。”
之后再不理她，高声喊道：“太医！”。
早已候在了殿外的御医听到叫声，赶忙走了进来。
“皇上。”太医屈身行礼。
“你来看看！”皇上指着惺子道。 “皇上。”紫瑾上前一步，身体似乎是在轻颤。
声音轻缓的像是轻飘飘的羽毛一般，带着哀求：“皇上，求您了。”
紫瑾跪在那里，泪水从眼中涌出，声音之中带着哀求。
“皇上，求您了。”紫瑾缓缓低下了头，卑微无比。
“求朕？有什么好求的！”皇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晦涩不明。
求他做什么！
皇儿病了不应该是来找太医吗？他找错了吗！
偏偏早不求，晚不求，在他来的时候求。
皇上的嗓音在大殿中响
起，低沉道：“你现如今是害了他，不仅会害了他，你还会害了你自己！你知道吗？”
紫瑾抬起了头，道：“臣妾愿意。”
看着在殿中愈发显得明亮的双眼，皇上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是何苦呢……”
是在担心皇儿得病的消息传了出去，会……
他现在也想不清楚她会担心什么了，只因为，她要担心的东西太多了，连他都已经分不清，这是真情还是假意。
是真的为了皇儿，还是为了她自己的地位。
皇上站着，转身背对着紫瑾，对太医道：“去看看吧。”
听起来似乎累极了，疲惫的说着，之后便再不发一言，阴影之下，显得他的身形，不知为何有些佝偻。
“皇上……”紫瑾瘫坐在了地上，捂着脸。
她如此费尽心机，还是没有阻挡住这一切。
皇上果然来了，人心都是会变的，谁说能长长久久一辈子呢？
你疑虑我，我不在乎，但是你现在的动作无疑是将皇儿推入了火坑啊！
紫瑾泪眼朦胧，太医给惺子诊治之时，她便静静的坐在那里。
内间的床榻前开了一扇窗，有微风轻轻拂过，又有暖阳照射进来。
紫瑾向有光的地方挪了挪，然后仔细的看着皇儿，丝毫不在意太医是如何诊治的，看起来似乎有些失魂之症。
不过是片刻，太医就已经诊断好了，站起来躬身行礼。
“太医，如何？”皇上先开口问道，而坐在那里的紫瑾，则是一言不发，只是双眼紧紧的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皇子。
太医战战兢兢道：“回皇上，臣已经查看过了，惺子所得的是疫病。”
说完，动作不着痕迹的向外挪了挪。
刚刚碰过惺子的手看来也要用酒去洗一洗了，还有这身衣裳，得拿去烧了，再去开两幅防疫病的药来喝。
如此才是稳妥。
“疫病……”皇上听到这话，并不惊讶，只是叹了一口气。
而坐在那里的紫瑾，开口问了一句：“当初惺子身上起了红疹的时候，本宫命你们来为惺子请脉，为何没有看出来？”
神色冷冷，语气淡淡，但是那双眼锐利非常。
“这……”御医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道，“娘娘，臣那一日未曾来过，臣不知啊！”
说完立马叩首，不敢说话。
他哪知道那时候惺子有得了疫病的症状，那太医居然没有诊治出来，这可是大罪！幸好，幸好那日他不在，并未来这承乾宫。
太医松了口气，若是发脾气也不是拿他出的。
紫瑾继续道：“三个太医啊，没有一个看出来的……”
语气似是感叹，直接让御医的脸变得羞红，三个，原是三个！
这……
若是三个太医都看不出来，那可真的是他们没用了，这没用，也包括他！
宫里的太医水平都差不多，或许说是有的人专治哪一科，但是一般情况下来说，基本太医诊治这一方面的都是差不多的。
一个太医也就罢了，可能是疏忽巧合，只是三个太医，这就有些诡异了。
太医的头伏得更低。
紫瑾叹了口气。
三个太医啊，也许不止，这宫里数十位太医，几乎都为这些得了疫病之人去诊治过，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这是毒，而不是病。
用病的方法来治毒，如何有用。
哪怕是有一个人诊治出来这是毒，她也算得上是喜出望外了，只是，连一个也只是奢求罢了。
皇儿的毒，只能靠着白洛了。
皇上问道：“那可能治好？”
太医默然，之后道：“皇上，节哀……”
此刻，他已经差点没有趴在地上了，这可是皇子啊！
他无用！
只是这疫病在千百年来无一人能治好，所有人都闻风丧胆，若是染了病，也就只能等死了。
唉……
还只是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贵妃娘娘心里会如何想。
皇上继续道：“那你便去为贵妃也看看吧。”
她近日来一直都陪在皇儿的身边，也不知是否染上了瘟疫，还是看看比较好。
这病，只能隔开了。
“是。”太医站了起来。
为紫瑾把过脉之后，道：“娘娘并无大碍，也实在是奇怪。”
紫瑾神情无悲无喜，无怒无伤，看起来似乎对太医说的话并不感兴趣。
只是她并不是似乎不感兴趣，而是真真切切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皇儿现在所得不是疫病，而是中毒，既然是中毒了，那么便有一大半的几率，这病不会传染，只能靠下毒。
原本还是在担心那一小半的几率会让白洛她们染上瘟疫，但是现在看来，已经不用避讳了。
这几日她日日都守在皇儿的身边，若是可以传染，那就早已经传染了，哪里用得着等到现在，还一点症状都没有。
皇上看着紫瑾，道：“你先出去吧，讲这些事与贵妃宫里的奴才都讲讲。”
虽说看着是贵妃娘娘，但是太医再明白不过了，这话是在对他说的。
而他，必
须听命。
其实只要可以出了这承乾宫，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这里的惺子可是疫病啊，那可是会传染，会死人的！
太医躬身行礼之后，还是忍不住多了一句嘴，道：“请娘娘和皇上也快些出来吧，惺子这里……”
欲言又止，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皇上拂了拂袖，之后再没有说话。
太医赶忙退了出去，不敢再多说。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有的事情不是他能多嘴的。
偶尔说了这么一句，便已经是足够了，这是本分，过犹不及，那可就是祸。
大门缓缓关上，门内，只余天下至尊之人，和一人之下之人。“皇上，臣妾不求什么，只要日日和皇儿在一起，便足矣。”紫瑾淡淡道，仿佛说的不是人人所害怕的疫病，而是一句简单的你吃了没有。
但是这种事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皇上紧蹙着眉看向她：“你难道疯了不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这是疫病，传染到了即会死的疫病。”
紫瑾闭着眼摇了摇头。
不是，不是的！
那不是病，那是毒！
那是有人想害了我的孩子，那是人下的毒！
这宫里的每一个人的疫病，都是因为那下药之人的铺垫，那人是想要了皇儿的命，所以才会有疫病！
但是哪怕知道了这么多，她却一句都不能说出来，因为她知道，这件事说出来了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为何太医都看不出来，偏偏你知道这是毒？
为何你知道这是毒，却不早早的说出来？
为何皇儿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好好的，那些中了毒的人却一个个在几日里已经死去了？
因为，我是妖……
是白洛看出来的，她也是妖，这段时间都是她一直在帮我看着皇儿。
因为那些人是为了杀了我的孩子，所以才会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这些宫里的人都是无辜惨死……
但是，这些话能说吗？
说出来，皇上会信吗？
说不定下一刻，等待的就是一把桃木剑穿破了她的心脏。
一旦这件事说了出来，就永远都不可能再挽回了，而且这件事，要严重得多。
“皇上，臣妾不求其它，只想看着皇儿，哪怕是死也是心甘情愿。”紫瑾淡淡说道，嘴角含着笑，一如往日里的那些笑一眼，看起来令人觉得温暖。
哪怕是真的疫病，她也愿意陪着她的孩子一起死。
“你，荒唐！”皇上指着她，气愤的将手甩了下来。
如此的妇人之仁！
皇儿已经得了疫病，难不成你便要去陪葬吗？
“皇上，臣妾哪怕是死，也只想死得其所。”紫瑾笑道，眉宇间是抹不下去的一股哀伤，她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不可。”皇上直接拒绝道。
他知道她心疼皇儿，但是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心不心疼的问题了。
看来这件事只能直接下令了。
皇上喊道：“来人。”
外面立刻走进来一个太监，行礼之后道：“奴才见过皇上。”
从刚刚太医出来之后的脸色来看，皇上这里的情况应该是不会好。
而且惺子可是得了疫病，这下子可真是完了，贵妃娘娘也不知道能不能缓的过来，看看这几日的做派，怕是难啊……
“传朕的旨意，将惺子隔离开，不许贵妃娘娘探望，即刻命太医来这里为惺子医治。”
说完之后，皇上又补充了一句，道：“记住了，不许贵妃去看惺子！”
“皇上……”紫瑾怔怔的看着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眼中充满了绝望。
“朕……”一句话还未说完，皇上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剩下的话了，他该如何说？
切肤之痛，那便是活生生的从心口那里剜出来了一块肉，如何能不疼！
只是，哪怕是疼，他也要她好好地活着！
孩子没有了还可以再有，她若是没有了，那么他又该怎么办。
“回养心殿。”皇上说完，直接走了出去。 只余下紫瑾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熟睡中的皇儿，一滴一滴的泪落了出来。
“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她现在也已经迷茫了，她的孩子，被毒药所害，却不能找到幕后之人，不能说出这种事，何其悲哀！
所有人恭送过了皇上之后，便各自忙各自的了。
刚刚太医已经说过了那些事，日后注意些。
本来这两日就有些怀疑贵妃娘娘为何不让人近身，但是现在看来，这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原来是惺子得了疫病，而贵妃不忍，决定和惺子同生死。
在这宫里，如此可是不多见了。
娘娘心善，将伺候她的宫人部都赶了出来，之前以为是做了什么错事引得娘娘不悦，但是现在看来，是因为娘娘不愿意害了他们。
所有人都各忙各的去了，唯有太医和皇上身边的大总管留了下来，是因为皇上刚刚所下的命令，命皇子隔离，决不允许贵妃前去探望。
白洛趁着空隙，赶忙跑了过来，将孩子从紫瑾的手中接了过来，递给了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