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靖勇公府爽心苑

“表哥真是太小心了,且不说这不过是市井传言,毫无真凭实据,就算是真的,我又没有请人替考,更没替别人考,能有我什么事。”俞文安边说边剥了一个橘子递给柳氏。

柳钧楠的话传进来的时候,俞文安正在他娘的院子里,就将这话说给了他娘听。

柳氏拿着橘子,也没了吃的心思,怎么偏偏是这一届,这些要作弊的人就不能等她儿考完再作弊吗?

“娘,你不会也跟着表哥杞人忧天吧?”俞文安见柳氏神情不对,有些无奈。

“这怎么能算是杞人忧天呢,要是这事是真的,闹将出来,万一把你们这一科的成绩全部作废,让你们重考怎么办?余学正说了,你这次中的几率很大呢。”柳氏一瞧这死孩子一点也不懂当娘的心,真是气个半死。

“那就重考呗。”俞文安无所谓的说到。

“重考?你说的倒轻松,万一你考前刚巧冷了热了生病了,或者考的时候不小心把砚台打翻污了试卷,又或者,题目刚巧是你最不擅长的,到时候怎么办?”纵使是柳氏这样素日里沉稳的性子,在事关儿子前程的时候,也忍不住急躁了起来。

俞文安趁柳氏不注意,一下将橘子塞入柳氏口中,“娘,吃橘子,很甜的。”

柳氏望着儿子笑眯眯的脸,再气也气不起来,但愿只是杞人忧天吧,柳氏心想。

放榜日,福寿堂

府里无事的大小主子都齐聚福寿堂,陪着老太太听信。

老夫人一手撰着慕晴泠的手,一手扶着凤头拐杖,忍不住有些紧张。老公爷还在的时候,曾经叮嘱她,靖勇公府虽然是以武举业,但是随着天下承平,势必重文轻武,到时候武官的路子就不好走了,叫她一定要盯着子孙上进,以科举举业,这样俞家才能富贵绵长。

可老夫人心里也清楚,三个儿子都不成器,哪怕是她最偏爱的二儿子的功名,都是老公爷舔着老脸求来的,实际上二儿子连童生试都没考过。如今这府里总算要出个正经举人了,叫她如何不紧张,如何不兴奋,她云氏总算没辜负老公爷,没辜负俞家的列祖列宗了。

“中了,中了,文安少爷中了乡试第二百一十三名。”传信的小厮一路跑一路喊,待声音传入福寿堂正房,老夫人忍不住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慕晴泠小心搀扶着,“外祖母小心。”

“泠儿,文安真是中了?”老夫人有些不敢置信,又问了慕晴泠一次。

“外祖母,是中了,如今文安可是举人老爷了。”慕晴泠安了安老夫人的心。

小厮进到房里,又仔细报了一遍,这次大家都听仔细了,房里的主子、奴仆,一叠声的贺喜吉祥话向着老太太而去,直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

“好,赏,统统都赏。”老太太吩咐许氏,单赏传信的小厮二十两银子,并给府里所有人加一个月月例。

“安儿真是有出息,等你父亲伯父们下了衙,叫他们带着你,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列祖列宗去。”这就是要开祠堂的意思了。

许氏瞧着这满堂欢宴,用手帕掩住嘴角的冷意,去吧,开祠堂吧,管保列祖列宗永不相忘。

香茗楼

自从萧岚洺在杭州遭了那一出后,太后皇上皆是后怕不已,也不由着他的性子了,所以他哪怕此刻在京城这官宦贵人居住之处、朝廷六部衙门之所在的内城区里喝个茶,也是里里外外不少的侍卫,把个香茗楼守得密不透风,即使是一只蚊子也不能随随便便接近萧岚洺。

“小王爷,恕我直言,你在这里是看不到慕小姐的闺房的。”萧岚洺一身亲王常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也不打开,微微倚着窗台,望向远处。萧隶瞧着他这番模样,忍不住开口说道。

萧岚洺本来一直把萧隶当空气,也不搭理他,此时乍听见萧隶这么说,瞬间回神,抬手就用折扇敲了萧隶的脑门儿,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你,堂堂一个世子,胡说什么呢!”

萧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胡说我的,小王爷你紧张什么呀?”

“谁,谁紧张了!我就是嗓子痒,喝口茶就好了。”萧岚洺说完还真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是是是,这香茗楼的茶自然不同凡响,治个嗓子算什么呀,不然也不至于勾的小王爷你这几天天天绕路跑来喝了,想必比进上的贡茶还要好吧。”萧隶忍不住调侃了萧岚洺两声。

此处虽然在京城也颇有名声,但是离萧岚洺的逍遥王府却不算近,况且萧岚洺深受皇上太后宠爱,什么好茶没吃过,何至于天天来,还不是因为那位慕小姐回京了,此处与慕小姐的舅舅家靖勇公府只隔了一条街,他们占了这最高的一层,推窗看出去,恰巧能看到靖勇公府巍峨壮观的宅院。

平心而论,他是不大喜欢靖勇公府的,这几天天天陪着萧岚洺来这香茗楼喝茶,完全是因为俩人的交情。萧隶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茶盖,“岚洺,今日这里也没有外人,你说的话,出的你口,入得我耳,绝没有第三人知道,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还在守孝呢。”萧岚洺望着窗外,喃喃道。萧隶一听这,哪儿还有不明白的。“所以你就打算她在家守孝,你在这儿守她?”萧隶有些不可思议。

“浑说什么,我就是有些不放心,来看看。”萧岚洺沉声说道,你不知道她有多害怕,只能逼着自己倔强和坚强。

萧隶一想也是,这靖勇公府确实不大让人放心。大房他不了解,只知道靖勇公成天严肃着一张脸,见谁都没个笑模样。

二房在萧世子眼里,就是一屋子祸秧子,成天憋坏水儿那种。世子爷遇上他们恨不得八百里开外就绕路走。

三房听说出了个才子,可平日里存在感实在欠奉。萧隶想打听都没处打听去。

这样一看,靖勇公府的水可不比他勇王府的后院浅。

“那个,你觉得这事儿有谱吗?”过了好一会儿,萧隶突然听到萧岚洺期期艾艾的问,事关终身,即使是萧岚洺也不禁患得患失。

“你这事儿吧,其实也不难。”萧隶打起精神跟萧岚洺分析道:“慕家祖上列侯、书香门第,慕江轩从二品大员、封疆大吏,论身份,慕小姐的出身当个亲王妃是足够了的。虽然慕家无后继之人,这权势迟早得散,但是你一个闲散王爷,太后与你这么多年,又刻意避嫌。慕家这情况,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萧隶继续说道,“唯一可虑者,就是慕小姐失父失母,怕有人拿她的八字说嘴。”萧隶话刚说完就见萧岚洺脸上杀气隐隐,连忙安慰道:“不过就是些世俗之人,才喜欢怪这个怪那个怪别人命硬克着自己了,你别在意,当他们不存在就是了。再说了,你这些年死活不成亲,前些年还大闹了一通,我想,只要你愿意成亲,让圣上和太后了了这一桩心事,别的都只是小节,他们不会在意的,只要他们不在意,别人也就不重要了。”

就算如此,萧岚洺一想到以后会有人拿慕晴泠父母双亡说嘴,仍然很不痛快。

萧隶一见他这样,故意举起茶杯,“好了,小王爷,今日是你请我吃茶,怎么还给我脸色看哪。来,我们喝茶。毕竟,这以后吃你茶的就不是我了。”

萧岚洺立刻由阴转晴,忍了又忍,仍然止不住快咧到耳后的嘴角。

时人下聘,茶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下聘又叫下茶,女子受聘,则为吃茶,即是许婚。

“咦,那边怎么那么多人,在干嘛呢?”不同于萧岚洺只望着靖勇公府,萧隶则是四处张望,这里位置高,看得远,倒是别有一番趣味,萧隶正到处看,就瞧见一大波人吵吵嚷嚷的过来了。

萧岚洺顺着萧隶的视线看过去,“看样子都是儒生。”这些人大多身着儒衫,萧岚洺想了想,好奇道:“今日好像是乡试放榜的日子,这些人是考中了还是没考中啊,这么激动?”

“大概是中了吧。”萧隶揣着手倚在窗边,闲闲地说道:“这没中的就算激动也是乖乖躲家里激动吧,又不是什么光彩事。谁落榜了还跑到大街上敲锣打鼓地告诉别人自己没中不成?可能是那些中了的学子,模仿天官跨马巡街呢。这中举虽然不如进士及第,但也是不凡了。”

严格来说,这是区分读书人的分水岭,穷秀才富举人,这举人可是官绅。这么一想,萧隶也就能理解他们为何如此激动了。

“不对,这些人不像是中举的样子。”萧岚洺却觉得这群人神色优异,这中举是喜事,不管是喜极而泣,还是疯癫欲狂,都该是高兴的。可这群人,不是喜悦,也不是沮丧,而是气愤?

“常林,去打听打听,这群人是怎么回事。”萧岚洺想了想,唤了在外守卫的常林进来。“是!”常林一抱拳,就出了去。

没一会儿,常林就回来了,脸上带着奇特。“王爷,这些人是乡试落榜的学子,正要去礼部举报有人乡试舞弊。”

“舞弊?!”萧岚洺和萧隶俱是一惊,这天子脚下,京畿重地,居然有人科举舞弊,俩人也顾不得继续逍遥了,匆匆结了茶钱走人。

礼部,长官为礼部尚书,考吉、嘉、军、宾、凶五礼之用;管理全国学校事务及科举考试及藩属和外国之往来事。礼部下设四司:仪制清吏司,掌嘉礼、军礼及管理学务、科举考试事务;祠祭清吏司,掌吉礼、凶礼事务;主客清吏司,掌宾礼及接待外宾事务;精膳清吏司,掌筵飨廪饩牲牢事务。

若真是科举舞弊,到礼部上告,倒也算适当。只是这会儿礼部林尚书就不会这么想了,刚才差役来报,说有大量秀才聚集礼部衙门门口,要举报顺天府乡试舞弊,老头儿一听这消息,真是恨不得厥过去算了,在他任内,若是真出了这档子事,他这个礼部尚书难辞其咎。

不管林尚书如何希望此事不是真的,如今学子聚集在外,都不能放着不管,林尚书一面令人备车,一面令人安抚学子,收集证言,待马车备好,林尚书直奔宫门而去。

乾清宫

“林尚书,皇上请你进去呢。”来的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福润,即使是林尚书,也不敢拿大,“有劳福总管了。”

刚一进殿,就有一茶杯砸落在跟前,敢在乾清宫摔杯砸碗的,不做第二人想,得了,请罪吧。林尚书倒也干脆,直接“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微臣有罪,请圣上息怒!”候在一旁的萧岚洺与萧隶都忍不住替他膝盖疼。

皇帝倒也不是个暴君,只是刚听说了科举舞弊,这林尚书就来了,忍不住发了火。如今火发过了,自然得说正事,“行了,起来吧,福润,给林卿搬个座。”

“谢陛下!”林尚书也不是矫情的性子,这会子膝盖生疼,硬要他站只怕也站不住。

“林卿这会儿进宫,只怕也是听说了顺天府乡试可能有舞弊一事。”林尚书额上汗如雨下,暗道圣上果然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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