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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命(14)

大司命(14)

少了沈扬,刚稳定下来的局势难免会有波动。孟若虚出面,让张公公暂时隐瞒一下,就说沈扬进来身体不适,暂不见人,左右密室也不过在方寸之间,他就不信掘地三尺还找不出人来。

张公公听了消息简直要崩溃了,心想这趟差事还真是不祥,对人还得做出副笑眯眯的和乐样子,耐着性子解释:“这沈都尉是伤心过度,忧入心脾了,你想,他跟着崔易先这么多年,一朝出了这样的事谁不心疼?连咱家都揪着心呢……”

那边孟若虚秘密找了几个能工巧匠,一点点绕着密室敲打,看哪儿有异常,七天过去了也没有进展。眼见着回朝复旨的日子越来越近,张公公觉得自己都快“伤心过度,忧入心脾”了。

好在第八日,总算找到门道。那些能工巧匠听觉也算敏锐,却在第几十遍复查地面时才听出些蹊跷,已被翻了石板去的地面,此时再次如犁地般被整治了一通,这才露出那通往地下密室的黑玄武石。

这黑玄武石又厚又硬,与周边地面契合的严丝合缝,又有吸音的功能,也难怪那么些工匠莫奈何。

敲锤砸凿,两日后,巨石“轰隆隆——”一声响,终于“噼里啪啦”碎成一对,“哗啦啦”砸下去。

众人咂舌,生怕沈扬命蹇,被这巨石砸伤,也有人叹道:“纵使不砸伤,这十几天不吃不喝的,一条命也去了十之八九了。”

谁承想,于那纷扬的尘土中,沈扬却是好端端站出来,随时一脸倦容,却并不见有明显的减损,出了密室,向众人一拱手,沉声道:“谢过诸位了。”

孟若虚冲着已狼籍不堪的地下瞅了一眼,问道:“华黍呢?”

沈扬骤然红了眼眶,这才现出悲戚,摆摆手,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只道:“若需,你若当我是兄弟,就快快将这密室烧了,我见着心里难受。”

孟若虚大致猜出些什么,心下恻然,又有些犹豫:“这可是崔贼克扣军饷的证据啊,烧了拿什么向朝廷交代?”

沈扬有气无力的挥挥手,虚弱道:“我自有办法。”

他亲自指挥人点上火把,自己坐在密室外闷闷喝着酒。孟若虚劝他:“我在这儿看着,你先去休息会儿。”

沈扬闷闷道:“我送她最后一程。”

那边张公公听到信儿,简直发足狂奔到这儿。拉着沈扬的手嘘寒问暖,鼻涕一把泪一把,全抹到沈扬身上。

不对,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听里面的工匠说了句“沈大人还真是神兵天将,十天不吃不喝竟还跟没事人一样”,他心下一动,趁沈扬不注意,侧身掠进密室,要了火把跳到那地下去。

触目已是一片狼藉,早辨不出屋子的原貌,到处是巨石碎屑,尘土木块。他四下张望,仿佛听到有微微的水滴声,循着那声音走去,终于在角落发现缩成一团的小小的华黍。

她身上还披着沈扬的衣服,早沾满了尘土,与周围尘埃融为一色,身旁有水滴不紧不慢滴着,想必沈扬就是靠这滴水才熬过十天吧。

他弯身捡起华黍身旁的一块锦帕。锦帕是湿的,向来沈扬既是用这个照顾华黍喝水的。

忽然感受到华黍有微微的气息,孟若虚浑身一震,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又莫名其妙松口气:华黍已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不如让她走的利落些。

然而,就在此时,华黍却“霍——”的睁开眼,目光堪堪定在孟若虚身上,但又没有焦点,仿佛透过他的身体,看着虚空中的某个地方,干裂的唇挑起意思诡异的笑,唇间无声的滑出两个字“易先”。之后,就保持着这样的笑容,慢慢歪了头,再没动作。

孟若虚吓得猛退一步,扯落她身上盖着的衣物,瞬间,孟若虚如遭雷击!

华黍一条小腿的肉已差不多被割尽,露出森森白骨,地面上还有斑斑血迹,早干涸成了棕褐色,那扯落的衣物上也沾着血迹,不过因为染上厚厚的尘土,孟若虚未曾注意到。

此刻,华黍睁大了眼,没有焦距的看着他,那露着白骨的小腿就在他的脚边,耳边只有滴滴答答的水声,鼻腔间充斥着呛鼻的灰尘味道……孟若虚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背上冷汗成柱流下,心里有个念头拼命的钻出来,可是又被他拼命的按捺下去,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是那样呢?

他转身,疾步而驰,只想早点离开这儿,然而越急越乱,他竟数次从那木梯上滑落下去。

最后还是从上面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拉住。沈扬看着他笑道:“若虚,,慢慢来,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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