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你还记得吗？”
康丽丝露出回忆的神色，“我说过的，如果你把我治好了，我就请你去北海道吃螃蟹。一起去。”
我也以为我把你治好了，可我并没有……
叶问舟看着这个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死亡的女孩，心中苦涩。
“活过”的概念不是等着慢慢死去，而是要不断地奔跑，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看尽可能广大的世界，跑到筋疲力尽才不会后悔。
飞蛾总是扑向明火，它们都曾真正的“活过”。
叶问舟不会拒绝康丽丝的请求，毫不犹豫地说道：“好，我们马上就出发。”
本来面无表情的康丽丝忽然开心得搂住叶问舟的脖子，“叶问舟最好了，我果然没看错！”
“那是当然！”
叶问舟臭屁得扬起下巴，歪头看着几乎雀跃的女孩，发现了康丽丝手腕上的细碎鳞片，目光忽然低沉了下去。
“在国外念书很辛苦吧……”
叶问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起梳妆台上的浅色丝带，在女孩两侧的手腕上系成蝴蝶结，将那些细碎鳞片遮住。
“听不到你在我身边碎碎念，无法对你进行人身攻击的日子，确实很辛苦。”康丽丝嘴角上扬，好像并不清楚手腕上的细鳞代表什么。
叶问舟看着她的眼睛，阳光映衬着她漆黑如墨的眸子。
叶问舟歪歪头，她也跟着歪歪头，一缕夹杂着银色的黑色长发从耳边垂落。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就喜欢捉弄我是吧？”叶问舟将女孩搂进怀里。
康丽丝无声微笑。
“走吧，我们去看海！”
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在诸神黄昏降临之前，叶问舟会尽自己一切所能让女孩感到快乐。
“搞什么？他们这是要去飞机场？”
恢复过来马上就来进行监视工作的方应看露出了无法理解的表情，反倒是妹妹方雨萱非常淡定。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可能要去神奈川县。”
“他们不是要去北海道吃螃蟹么？”
方应看完全不懂：“神奈川县？那是什么地方？北海道的一个县？”
“东方岛国上的一个小镇，适合看海。”方雨萱回答。
“你怎么知道的？”方应看奇怪的看着妹妹。
“我调查过叶问舟。”妹妹面无表情的说：“他是一个典型的中二少年，热爱二次元文化。”
“然后呢？”方应看显然不懂这些，反观方雨萱却是轻车熟路。
“众所周知，东方岛国的二次元文化十分发达，有许多动漫的场景都是取自于实景，而神奈川县就是其中一处名场景。”
“电车，樱花，一个人的车站，奔跑嬉戏的孩童，由远而近的波澜壮阔的大海……”
方雨萱露出向往的神色，“你不觉得这样的场景挺美好的么？特别是在诸神黄昏降临之前。”
“切。”方应看故作不屑的撇过了头去。
“走了，我们得和叶问舟他们搭乘同一架航班。”妹妹直接无视方应看的反应，转身而去。
天气并没有晴朗多久，稀薄的乌云再次聚拢，又下雨了。
不过是朦朦胧胧的太阳雨，五光十色的雨丝中叶问舟和康丽丝带着不多的行李跳上了飞机。
这次的旅行叶问舟可以说是肆无忌惮，什么巫医，什么阴谋，什么诸神黄昏统统都抛在脑后。
情侣间的旅行就应该这样堂而皇之的撒腿疯跑，真真切切的横行霸道在这片广阔天空之下。
“叶问舟疯了吗？！”在玉咽雪和王颖儿说明情况后，她神色凝重。
现在她和萧逸菲、妹妹还有方应看在同一架飞机上，跟着两个小疯子在世界快要末日的时候去神奈川县看海。
怎么想这都是一件疯狂的事情。
咱们不是应当去抛头颅洒热血想方设法的拯救世界吗？怎么就跟着小夫妻俩度蜜月去了？吃狗粮拯救世界？喵喵喵？
层层叠叠的白云之上，去往神奈川县的飞机像一只放声歌唱的天堂鸟，振翅而飞在看得到太阳的天空之下。
“见鬼，这俩人是第一次来神奈川县吗？怎么感觉比晴江市还熟的样子？”萧逸菲抱怨的喊着。
方应看没有回答，樱花和落叶在他背后簌簌的落下，他踩着路边的青苔渐渐走远了。
现在他们是四人一组，这让向来独来独往的方应看相当不适应，特别是在其中还有两个人是吐槽机的情况下。
总让人产生一种这是一扯乐喜剧的错觉，好像并没有所谓的诸神黄昏，也没有什么世界末日。
神奈川县是没有设立飞机场的，当两人到达这座被秋意渲染的小镇时，太阳已经离海面不算太远了。
黄昏将至，将租来的车停在空荡荡的露天停车场，叶问舟打开车门，听到了由远而近的潮声。
他们这里还看不见海，那些澎湃着的水流跟他们之间应该隔着一座山的距离，潮声仿佛在天与地之间回荡。
“是海吗？”康丽丝听着潮声，面无表情的问道。
叶问舟点点头，面带微笑。
不知道康丽丝有没有见过大海，但叶问舟绝对是第一次听见这样舒缓的潮声，向来幽暗深邃与波涛汹涌的大海，在即将到来的夕阳下显得有些温柔。
叶问舟掏出手机，打开神奈川县的GPS定位地图，带着康丽丝向着不远处的小镇走去。
小镇前的牌子写着鹤见区，镇子里的街道还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感觉。
在街道的两边，是木质的和式房屋，商家门前挂着蜡染的蓝色幌子，偶尔有现代建筑也就是说两三层的小楼，建筑之间之间种着一丛丛掉光叶子的樱花。
在这座海滨小城，街道上看不到什么人，只有一队穿着校服的小学生经过。
稚嫩的小脸上是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他们在小道上欢闹嬉戏，但在过马路时却像群小大人，认真严谨得一丝不苟，严格遵守着交通规则。
康丽丝从未见过这种风味正宗的日本小镇，看每样东西都觉得新鲜，左顾右盼地拽着叶问舟的胳膊不肯走快。
虽然叶问舟也是头一次来这里，但他似乎对这个小镇很熟悉似的，在有着静谧氛围的小街中钻来钻去，像一阵四散流溢的风。
而康丽丝，就是被这阵风包裹着的公主。
就这样走走停停，他们赶上了最后一列登山电车。
登山电车站建在小镇神社的旁边，陡峭斜上的轨道足足有45度角，登山的过程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在轨道两侧，生长着茂盛浓密、叫不出名字的树木，在树丛间隙中生长着零零星星的各色野花，仿佛一颗颗闪耀的星辰。
高大伟岸的树木如稠密的浓云，遮盖在电车轨道上方，他们好似穿行在一条颜色不断变化着的隧道之中——这是一条纯粹由树叶和鲜花组成的隧道。
车厢里的空荡一如之前的露天停车场，只有叶问舟和康丽丝两个年轻的异国乘客。
康丽丝把头探出窗外四下眺望，玫瑰红的眼眸里满是惊喜。
漂亮且有韵味的地方，总是很容易让人感到心情愉悦。
“叶问舟，你应该也是第一次来吧？怎么会知道这么漂亮的地方？”或许是被车窗外的景色所感染，现在的康丽丝变得活泼了些。
“因为你呀！”叶问舟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康丽丝疑惑。
“嗯。”
叶问舟没有过多解释原因，他也学着康丽丝探出窗外，“你知道吗？这条隧道其实在中秋才是最美的，枫叶会和大量的银杏叶铺满轨道，那些或黄或红的叶子，密集到连枕木都看不见，在暖色的夕阳下熠熠生辉，像是一件童话故事里的艺术品。”
“那一定很美吧。”
康丽丝眼眸里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叶问舟微笑，“可惜我们来晚了一点，不过我们可以明年再一起来。”
康丽丝点点头，然后朝叶问舟伸出了右手小拇指。
叶问舟错愕了一瞬间，很快就明白了康丽丝的意思，他实在没想到康丽丝还有如此童趣的一面，笑着摇摇头。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根小拇指紧紧地扣在一起，明明只是孩童般的约定，却仿佛世界上最真挚的誓言。
叶问舟抽出一条手帕把康丽丝的眼睛蒙住：“一会儿揭开手帕，会看到很漂亮的景色哦！”
女孩认真地点头，把手放在叶问舟手里。
在海面尽头的落日火红似血，斜斜的阳光从零碎的树荫间投了下来，从没有玻璃的窗户里照进电车，在老式的木头座椅上不断变幻着自己的形状。
叶问舟也闭上了眼睛，放空心声，去听那些齿轮和轨道的咬合，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电车停在了神庙之前。
叶问舟牵着康丽丝走下车，拉着她穿越树林。
他们走的是几十年前当地人用脚走出来的小路，路面用凹凸不平的石块拼成。
在下飞机的时候，康丽丝就换了一身衣服，她现在穿的是有高跟的鞋子，走在这样的道路上小心翼翼，因为害怕摔倒的关系，双手都搭在了叶问舟肩上。
叶问舟踢开那些疯长的野草，大刀阔斧的走在前面，仿佛一位披荆斩棘的勇士保护着公主。
终于到了道路的尽头，温暖且柔软的阳光照进了林子。他们沿着轨道来到山崖边，叶问舟扶着康丽丝，让她登上一块突出悬崖的石头。
荷叶般的裙摆在山风中飞扬，女孩踩着高跟鞋自贴着悬崖安静地战栗，亭亭玉立的身段，就像一颗正在茁壮成长的小树。
叶问舟双手按在康丽丝的肩膀上，说：“现在可以把手帕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