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众生众相
大雨滂沱。
皇宫西苑。
这会儿已是深夜时分，疲累了一的采女们早已进入梦乡。
傍晚回宫后，大家都在议论着玉禹卿的失踪。这其中，有真心焦急的，有幸灾乐祸的，有坐看局势的，有事不关己的，而其中有几个人，则表现得特别一点。
窗外电闪雷鸣，夏翩翩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不是因为害怕这种雷雨气，而是担心玉禹卿的安危。
进宫的这些日子，她是真的把玉禹卿当成自己的亲姐姐看待了，甚至打算跟玉禹卿结义金兰。她知道在这个地方几乎是冰冷无情的，可是她却能从玉禹卿那里感受到亲切和温暖。
她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情这样担忧过，然而从岑公公和穆公公那里打听到的结果却屡屡让她失望。她一直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亮之后，增援的队伍能够及时找到她的玉姐姐。
心中填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落寞和空虚，她翻了个身，脑子里回忆起了从西山回宫，大家得知玉禹卿失踪之后的情景。
——
晚霞隐去了最后一丝绚烂。
将晚未晚之时，花园中已点上灯火，众人正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玉舜凝换了身衣服，缓缓走出房门。
此时见了玉舜凝，有的采女便询问起玉禹卿的事来。
“诶，玉舜凝，玉姐姐失踪了，你知不知道啊？”夏翩翩急冲冲地跑到玉舜凝面前来。
玉舜凝懒懒地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你们都知道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啊？”
夏翩翩双眼顿时圆瞪，不可思议道：“你、你怎么回事啊，失踪的可是你亲妹妹呀！”
玉舜凝上下打量了一番夏翩翩，冷笑道：“哦？你倒是挺关心她的嘛！”
夏翩翩气得一张脸倏然涨得通红，大喊起来：“你这冷嘲热讽的什么意思？”
“我哪有冷嘲热讽？”玉舜凝将手一摊，故作无奈道，“现在急有什么用？连岑公公穆公公还有大内侍卫们都束手无策，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
“哼，”夏翩翩气极反笑，“你娘能生出你这种六亲不认冷酷无情的女儿来，倒还真是不容易啊！”
“你什么？！”玉舜凝眼中寒光陡长，“你再一遍试试？”
夏翩翩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森冷给激了一激，身子抖了抖，但并没有因此而畏惧，仍然愤声指着对方斥道：“的就是你！玉舜凝！没有心肝的女人！那又怎么样？”
这口气叫玉舜凝如何咽得下去？她十指紧捏在一起，额上青筋尽露，狠狠咬牙一字一顿道：“我玉舜凝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骂过我，夏翩翩，是你自己找死！”
还未等夏翩翩缓过神来，一记使尽全力的耳光便重重地招呼在了她的脸上，五道红印顿时肿了起来。
“啊！”夏翩翩脚下一个踉跄，禁不住痛喊出声。
“你敢打我？”她一点一点扭过头来看直视玉舜凝。
“还给你！”夏翩翩突然叫了一声，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右脚使劲往玉舜凝的腹上踹了过去，只见玉舜凝的脸“刷”地一下变了形，她惨叫着捂住自己的肚子，蜷起身子倒退几步，冷汗直流。
众人原本还在旁观，这会儿见两人动了真怒，一下子慌了神，赶紧分成两边把两人拉住。但两人却并没有因为众饶劝阻而偃旗息鼓，反而越骂越凶，拳脚相向。
众人何曾见过这种阵势，连忙就有人去通报了锦云姑姑，锦云马上放下手头上的事匆匆赶来。
“两位采女这是干什么？”锦云站在两人中间，眉头紧蹙，厉声喝道。
“姑姑！”两人齐声叫道。
“她玉舜凝听禹卿姐姐失踪了居然一点儿都不着急，我了她两句，她就动手打我！”夏翩翩抢先一步向锦云陈述道。
“夏翩翩使劲踹了我一脚，到现在我的肚子都还在疼。姑姑，玉禹卿是我的妹妹，怎么对她是我们家的事，应该还轮不到外人来管吧？”玉舜凝看着杏眼圆睁的夏翩翩冷冷道。
锦云迅速看了玉舜凝一眼，发出一丝极为轻微的嗤笑，心里暗暗叹息。
“好了，两位采女都不要再了。身为本届采女，又身处皇宫内院，理应恪守宫规，谨慎言校怎能当众谩骂大打出手？”锦云重重地叹了口气，淡淡道，“二位就请回屋思过吧！五之后，皇后娘娘准备邀请采女们去观戏，作为惩罚，两位采女这次就别去了。”
“不要啊姑姑！”两人闻言立刻慌乱起来，齐声求情。
“二位采女不禁辱骂对方还动手打人，要是按照宫里的规矩，就是幽禁都不为过。倘若让岑公公来惩处，绝对不会比我的责罚轻。”
两人微微低头不语。
“好了，大家舟车劳顿都很辛苦，请各位先休息休息，然后准备用晚膳吧！”
众人也都随之散去，夏翩翩和玉舜凝互相瞪了一眼，也回房去了。
——
凤承宫。
皇后正在喝茶，外面忽然传报淑妃和顺昭仪到了。
“秋蓉，你才刚回来，怎么也不休息休息就过来了？”皇后只朝闻风前来一探究竟的淑妃迅速扫过一眼，便瞧着顺昭仪体贴道。
顺昭仪忙道：“臣妾当然要先来看望皇后娘娘，这些很是辛苦，也不知娘娘凤体有无不妥？”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淑妃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屑。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而已。”皇后温声回应，“你呢？这次出去怕是不太习惯吧？”
顺昭仪连忙摆摆头：“臣妾虽难得出宫一趟，但这次也没有不习惯，全靠皇后娘娘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这一路上吃穿住行都很好，谢娘娘关心。”
“那都是本宫分内之事，你们快坐下吧！”
皇后的嘴角一直向两边勾起，这会儿这弧线渐渐拉得更弯了，可她仍然没观察到淑妃微微低垂的眼眸泛起了一层寒冷。
“对了，臣妾听在西山官道附近走失了一个采女，大内侍卫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淑妃喝了一口茶突然问道。
皇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本宫让岑公公负责整个找寻行动，据他回报，因为树林太大，大内侍卫对里面的情况不熟悉，况且色已晚，不易找寻，所以只有暂时搁置一下，等明一亮，立刻再增派人手继续寻找。”
“原来如此，”淑妃微微皱眉，缓缓道，“听那片树林很大啊，一个女子在里边迷路，要是遇上野兽可就凶多吉少了。”
“淑妃娘娘有所不知，”顺昭仪接话道，“据附近的百姓，这个树林虽大，可是从来就没有出现过野兽。只是因为那里枝繁叶茂浓荫蔽日，大家担心路不好走，所以平时都不会进去。”
“哦？有这种事？”
“是啊，所以据臣妾推测，”到了这后一句，顺昭仪已经将目光移向了皇后，“会不会是玉采女她遇到了歹人而被强掳了去呢？”
“难道是山贼？”淑妃突然道。
“为何这样？”皇后蹙起眉头，马上反问道。
“臣妾听京城西郊有一群山贼，前两年开始兴家，行踪诡秘，飘忽不定。官府曾经派人多次逮捕，可是这伙人狡猾得很，官府一直没有一网打尽，很是头疼。”
“嗯，此事本宫也略有耳闻。”皇后认真地点零头。
“要是真的落在了山贼手里，那玉采女她，她还有命在吗？”顺昭仪有些害怕，手里紧紧攥着一条锦帕。
“像她这样年轻的女子，命倒是不会丢的，不过嘛……”方才还神色凝重的淑妃望着殿外明净的夜空，突然露出一丝有点奇异的微笑。
皇后二人心头微微一凝。
还是顺昭仪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
灯火在淑妃的眼中形成一点微芒，那微芒忽然飘动了一下，只听她幽幽道：“不过若真落入了山贼之手，这皇宫恐怕她是想进也再不能进来的了。”
顺昭仪心下明了，不由痛惜道：“吉人自有相，臣妾相信玉采女不会那么不幸的。”
“要果真如此，”皇后突然微启双唇，脸色有些发白，“虽然本宫万分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但同裕朝立朝数年，后宫何曾有过不贞不洁之人出现过？”
顺昭仪二人不禁互相一视，无言以对。
“到时候，”皇后看了二人一眼，很快闪过一丝苦笑，“唉，只怕本宫也只能不得已而为之了吧？”
——
一宿熊熊燃烧的火焰终于偃旗息鼓，正氤氲着一股淡淡的青烟，鲜亮的朝阳已经从洞外斜照了进来，柔柔地躺在玉禹卿淡粉的脸上不愿起来。
她徐徐睁开眼，有些微醺的浅笑：真是一夜好眠。
莫璟盘腿而坐，双眼紧闭，此时的他犹如一座供奉的神像，威武而静默。
玉禹卿不禁笑意加深。
“醒了？”莫璟像是觉察到了她的苏醒，就在她微笑的时候，他也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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