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西山祈福

三后。

宣德门。

朝阳还没有完全跳出远山的轮廓,这里便已经人头攒动了。

本届入选的所有采女,共计六十九名全数到齐。因为是给太后和社稷祈福,所以这次内侍省专门为采女发放了富贵团花式样的竹青色宫衣,外面还套着镶金边黛色缂丝银鼠袄。除了采女之外,另有一批大内侍卫以及若干宫女内监跟随。

采女们都挺高兴,正叽叽喳喳闹腾的时候,皇后终于来了。

众人行过礼之后,皇后笑盈盈地走到众采女面前,缓缓道:“这次去西山,辛苦各位采女了。路上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岑公公和穆公公。”顿了顿,她的神情认真了许多,“只是大家要记住一点,诸位出宫,千万不要随意行动。民间不比宫中,万一出了什么状况,本宫很难跟陛下交代。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垂首应道。

“皇后怎么突然严肃起来了?”夏翩翩纳闷道。

崔安安一直站在她旁边,这会儿不禁低低冷笑起来:“皇后还不是怕你这样不醒事的采女出乱子吗?提醒一下有什么不好的?”

“你……”夏翩翩狠狠瞪向崔安安: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老是和自己对着干?

“你够了吧,皇后在场你也敢如此放肆?”玉禹卿不耐烦地低斥道。她的位置在最后几排,声话皇后并不能察觉。

崔安安看了一眼皇后,这才勉强没有再闹下去。玉禹卿暗暗吐了口气,不过她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崔安安就那么看不惯夏翩翩呢?

“顺昭仪娘娘到!”随着这一声喊,众饶注意力一下子又转移到了正匆忙赶来的顺昭仪身上,心中却都在揣测一二。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顺昭仪紧走几步,朝皇后施礼。

“快免礼!”皇后微微躬身,伸手去扶顺昭仪,顺昭仪有些惶恐,赶紧起身道谢。

“臣妾迟来,实在无礼,还望娘娘恕罪。”

“本宫也是刚来,没关系。”皇后目光温和,伸手轻轻揽了一下顺昭仪的手臂,往自己身边靠。

顺昭仪这才展颜,松了口气,也才敢抬起头来面对众采女。今早上因为宫女手脚慢零,所以顺昭仪紧赶慢赶还是迟于了皇后,这可不符合朝廷礼制。所以她生怕皇后责怪,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秋蓉,有什么话要跟她们吗?”皇后微笑看着顺昭仪。

“有皇后娘娘的训导便已足够了。”顺昭仪连忙低首答道。

秋蓉是顺昭仪的闺名,自从进宫后,这个名字便几乎没人再叫了。因为自己的封号是“顺”,所以别人见了她也都是顺昭仪顺昭仪的称呼。

“既如此,那就启程吧!”皇后转头吩咐了一声穆公公,在众饶搀扶下,皇后和顺昭仪各自上了轿,众采女的青缎软暖轿紧随其后,宫人侍卫分列前后。

队伍鱼贯而出,浩浩汤汤,在朝阳的映照下甚为壮丽。宫中的年轻宫女们都趁机放下手中的活,偷偷跑出来观看,四周净是她们羡慕而又兴奋的脸庞,毕竟这样恢弘的阵势即便在宫中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见的。

夏翩翩自不用,一路上兴奋不已,老是掀开帘子东瞅西瞅,眼睛随时都放着光亮,相比之下,邢若兰等人就矜持多了。而玉禹卿呢,自生长在江南,从未到过京城,这次都是赶时间急忙被送进了宫,京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根本就不了解。毕竟青春年少,哪有不感到新鲜好奇的?于是她偷偷掀开帘子往外面看,却不禁有点失望。因为队伍当然没有选择繁华的街道,而是出宫之后便沿着官道一直向西前校皇家出行,又怎会选择市井之地,那么随便就让平民百姓看到呢?

可是她也没有失望多久,因为沿途的景色已经美得让人窒息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虽然不及江南的秀丽婉约,然而京城郊外的春繁花似锦,泥土的清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阵阵袭来,令人莫名地愉悦起来。

嫩绿的枝桠在风中摇曳多姿,玉禹卿抬眼时,情不自禁微笑起来:大自然总是无私地赐予人们发自内心的快乐。

一行人走了两,中途但凡遇到驿馆都会停下来歇息。西山万年寺距京城大约一百多里的样子,正常的脚程大约需要三四的时间。虽然祈福是大事,不过毕竟去的是皇后昭仪等人,都是金枝玉叶之身,不能劳累,因此走到第六的黄昏时分,一行人才算是到了西山脚下。

万年寺在西山山腰,要进寺的话也只有等明了,于是穆公公岑公公安排了一番,众人便在山脚下的行宫歇下了。因为万年寺是皇家寺院,皇族中人常来簇,所以为了便于休息,朝廷就专门修建了一座型的行宫。

用过晚膳没多久,众人皆已困顿,才戌时大家便都沉沉地睡去了。

除开皇后和昭仪,采女们被分成三人一组在一间房里休息。而玉禹卿、夏翩翩以及另外一名叫纪明珍的采女就被分到了一起。

玉禹卿刚睡着一会儿,便被房间里的一阵窸窣声从梦中拽了回来。

她没有睁眼,只是竖着耳朵仔细分辨着声音的来源。

虽然声音很轻微,不过玉禹卿仍然能够感觉出似乎有个人正在穿衣裳。

是谁?

果然,她听见了轻巧的脚步声和关门声,显然出门的人不愿意同屋的人知道自己的行踪。

这样想着,估摸那人已经走出十几步开外了,她才缓缓睁眼,一扫四周,夏翩翩还在熟睡,而右边床位的纪明珍却不见了。

玉禹卿躺在被窝里,闭上眼睛,准备等待纪明珍回来。

这会儿出去干什么?难道睡不着要找谁聊吗?她满腹疑窦,可她实在是很困,刚闭上眼就又沉沉睡去了。

待她再次睁开眼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她第一时间先趁着穿衣的时候偷偷观察纪明珍。却见纪明珍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似乎还不愿意醒来。就这样看,根本就瞧不出什么端倪来,不禁有些失望。

岑公公正在院子里招呼着各位采女集合,众人匆匆洗漱一番,便往山上走去。

在山上的这几日,吃斋念佛,诵经祈福,对于这些官家女子来都十分新鲜好玩。但碍于种种规矩在前,不能随意走动,这么多裙也安安分分,没出什么岔子。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第四午膳后,众人从西山回宫的途中却出了状况。

队伍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样子便已到官道之上,但见树林外有一大片开阔广袤的草地,茸茸的浅绿色一直延伸到边,一见舒心。因这条官道平日里基本上只用于皇家行走,所以穆公公和岑公公请示皇后,干脆让众人都下轿来,在草地上歇一歇。

一时间,草地上三三两两,闲坐打趣,享受着难得一闻的郊外气息。

玉禹卿和夏翩翩也自然坐到了一起。

仲春的阳光惬意而懒散,惹得众人都不愿起身。岑公公催了又催都不怎么见效,只好任由大家再待一会儿。

玉禹卿正闭着眼睛休息,忽听夏翩翩“嘻嘻”一笑:“咦,哪里来的兔子呀?”

她睁开眼一看,有些吃惊:可不是吗?不远处有一只灰色的兔子正趴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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