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圣弃智（二）
有玄楚领路，没过多久我们就已经到了道家，只是那时候，太阳都已经有些西斜，半个下午都要过去了。
这里密林广布，小小的山路都已经被前几日的雪覆盖，若果不是熟悉上下山的路途，想要顺利到达函谷的确是很难的。像是这样易守难攻的地方，我想嬴政应该也不为急忙派兵过来。
“大师兄。”见到玄楚领着我们几人过来，在道家门外的两人立刻行礼。
玄楚抬了抬手，示意两人开门：“请。”
玄楚左手平伸，摆出一个请的动作。待我们六个都已经进了大门之后，听见玄楚问了一声：“玲珑掌门现在在哪儿？”
“这个时辰……应该正与逍遥掌门及墨家巨子在太初宫内。”
“恩。”
对话完毕之后，玄楚才匆匆过来。又连忙拦住经过的一位道家女弟子：“今瑶，你带这四人找处住所安置下来。”然后又看了看正在一旁愣着的那几位猎户，问道，“莫大哥，你们可用过饭了？”
“恩……是有些饿了。”刀疤大哥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原本是在客栈吃饭的，可是半路就离开了。”
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我赶紧瞪了回去：又不是我让你离开的。
玄楚便又对今瑶说道：“再准备一些糕点送过去吧。”然后玄楚又示意我将身上的包裹解下，递到他手里，“再为这两位姑娘准备房间，将行囊放在里面就好。”
“还有这把剑。”夙星将用青布包裹的臾华剑一并送了上去。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好不容易取到的东西，而且威力那么强，夙星竟然毫无戒备的交给了玄楚。
玄楚明显是愣了一下，想来他已经知道我和夙星此行是去做什么事，也能猜得到夙星递到他手里的是多么贵重的东西。犹豫了一会儿，玄楚还是接下了宝剑，交给今瑶：“还有这个。”
“是，师叔。”今瑶屈身行礼。
刀疤大哥的面色青了一下，极为尴尬地说道：“呃……玄楚公子，你不用那么客气的，我们……”
“呵呵，”今瑶掩着嘴笑着，也对玄楚说道，“玄楚师叔，你变得这么客气，他们会觉得难受的。”
玄楚愣了一下，拢了拢白袍的衣襟，干咳几声：“有劳你了。”
这显然是要让今瑶赶紧下去准备的意思，今瑶欠身，却笑得狡黠：“是。”随后便领着四个人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见他们的身影都已经渐渐远了，我便问道：“大师兄……师叔？看来你在道家的辈分并不低啊，怎么接送客人的事情也由你来？”
“只是不久前随玲珑师父拜访公孙名家，昨日才回来，因此玲珑师父便留我在关外等候两位到来。”玄楚微微笑了一下，目光柔和，“两位掌门正在太初宫等候，两位姑娘请随我来。”
我和夙星随着玄楚的脚步走着，七拐八绕后，好不容易才到了所谓的太初宫外。
玄楚的身影刚出现在太初宫之外，我便看到侍立在门前的两个弟子相视一眼，然后纷纷露出了不同的表情。一个略漏喜色，另一个则是沉着脸，好像满脸尴尬的样子。
“笑得这么开心，难不成有什么喜事？”我随意问道。
“哪里有什么喜事。”玄楚对我微微一笑，摩挲着笑得极为开心的那人的头发，“怕是则风你又惹了麻烦要我收拾烂摊子吧。”
“嘿嘿……师叔果然聪明。”则风就像是一个孩子般笑着，看样子很是依赖他的师叔。相比之下……我的目光望向另一位弟子，那人的面色倒是铁青一片，似乎是遇到了瘟神一样。
我便悄悄看着脸色铁青的那位弟子，当然，也许我自认为那是在悄悄看。可是我盯了他半天，都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猫腻来。
“凌姑娘在做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我立即回头，就看见玄楚温和的笑脸。虽然他的容貌并不及……不及白凤，但是他脸上时时刻刻挂着的笑容和身上的白袍，实在是给他整体形象加分。每次眼中无意间闯入他的影子的时候，我都有一种错觉：这是哪里下凡的仙子啊。
还不待我回答，则风便已经结果了话头：“她一定是在好奇，某人的脸色怎么会那么难看。是吧，则楠师兄？”
“我……”则楠似乎想反驳，但是无意间又看到了玄楚的笑脸，立刻就想噎到了一样，顿住了声音，然后偏过头看着远处。
则风立刻就在一旁窃笑，肩膀都已经微微发颤。玄楚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施施然笑着：“怎么，则楠师弟还记得那天的事情？”
“岂止记得，只怕终生不忘。”则风也笑着，又拍了拍同门师兄弟的肩膀，“放心啦，那次的事情只有玄楚师叔、我和则年师弟知道。不会告诉今瑶师妹，让你形象举的。再说……谁要你偷吃了今瑶师妹送给玄楚师叔的糕点的？”
“我不是偷吃！我、我不知道……”则楠赶紧分辩，而到了最后，他的声音却渐渐低了下来。
玄楚笑道：“无碍。最后我不也是‘报复’你了吗？”
“恩……”则楠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然后抱拳向玄楚行礼，“则楠不该如此介怀的。”
他的举动倒让玄楚忍不住笑了一声：“有所介怀也是人之常情。好了，我们在外面闲了这么久，只怕掌门要等急了。”
“有劳通报一声，弟子玄楚已带夙星、凌悠在两位姑娘抵达，在外等候求见。”玄楚似又恢复了一脸严谨的样子，只吩咐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则风点头应声之后便走了。
夙星和玄楚似乎都不是非常喜欢说话的人，周围便寂静下来。道家在函谷的一片密林中，给人一种世外仙境的感觉。前几日的积雪还在地上，只有为了行人方便，随意扫出了一条一米多宽的道路，这让整个太初宫显得都不是很巍峨。
没有等多久，前去通报的弟子就已经回来了，笑着望向玄楚：“玄楚师叔请。”
“走吧。”玄楚温和地笑着，领着我和夙星前往太初宫内。
虽说为宫，但是要和皇宫相比自然是要差几分的。里面十分温暖，我身上的狐裘都有些披不住的感觉。一进门，绕过纱制的屏障，就看到两个人端坐在中央。整个大堂被中间的一面墙分做了两个部分，墙上绘着很大的八卦图，与平常所见的大堂不同的是，正中心摆了两个平等的位子。
逍遥子在右，另一位有枯瘦的老人则在左侧。想来这位我不曾见过的老人便是玄楚所提到的玲珑子了。
“玄楚拜见玲珑掌门，逍遥掌门。”玄楚双手相握，开始行礼。
玲珑子赶忙摆了摆手：“都说了，在我太初宫内，不必这么拘束。逍遥掌门也不介意的。”
“弟子明白。”大概是因为习惯的原因，玄楚还是极为礼貌的。
玲珑子的目光飘得很远，有些游离不定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他捋了捋胡须：“两位便是夙星姑娘和墨家的凌姑娘？”
“正是。”我笑着行礼。
逍遥子抬手示意我们两个落座，然后问着：“两位一路上可遇到什么麻烦？”我看出他眼中的一抹忧色，不禁想起了客栈里得知小高和雪女前去刺秦的事，心里不由得一痛。
“麻烦倒是有，但是都不是太大的问题。”
“在泰山脚下，曾遇到有人刺杀的事情，想必两位已经知道了。”夙星说着，神情虽然严肃，但是嘴角依旧牵起了不经意的弧度。听她这么说，玲珑子和逍遥子都点了点头，夙星接着道，“在长江沿岸时，我们也曾遭到暗杀，可惜那两人实在武艺不精。不过，我倒是得知她们两人叫做转魄和灭魂。两位前辈可知这是哪一派的人？”
“转魄，灭魂……”玲珑子轻捻着自己发白的胡须，不知在掂量什么。大家都看着他，等待他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很久之后，玲珑子才喃喃发出评论：“很阴冷的名字……”
“玲珑掌门。”逍遥子显然没有玲珑子那么轻松，反倒一脸严肃。
“我也没说错啊，这名字是很阴冷。”玲珑子笑了笑，“逍遥大哥也要懂得放松一下啊，总是绷着脸对身体没有好处的。”说完，就伸过手去打算去捏捏逍遥子有些面瘫的脸，却被逍遥子一手摆开。
“……难得玲珑掌门这么有童心。”我自言自语了一声。
没想到这句话却被玲珑子听了去，他的目光一直扫了过来，满面喜色：“凌小姑娘真是聪明人，要是逍遥大哥和玄楚有你一半活跃洒脱，我这老头子也不至于整日这么无聊了。”
我顿时哑口无言，实在想象不出，他是怎么看出我聪明的。
“咳咳…师父。”玄楚压低了声音，目光切切，努力想要提醒玲珑子要注意在晚辈面前的形象。
逍遥子只是叹了口气，目光深沉地看向坐在我对面的玄楚，莫名说了句：“玄楚已经很活跃了。”
听他这句话，我赶紧看向对面的白袍男子，看了很久，却实在找不出他到底是那里活跃。
可是玲珑子才是不管不顾呢，完全无视了玄楚阴沉的脸，继续没心没肺的笑着：“我看凌小姑娘比我的大弟子要聪慧的多，改天就跟天明巨子大人商量商量，让他割爱让凌小姑娘到我道家门下，凌小姑娘觉得如何？”
“……”凌小姑娘，天明巨子大人？这都是些什么称呼。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脸色也已经变得阴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玲珑掌门说笑了，晚辈何德何能投入道家门下。”
“凌小姑娘不必……”
“咳。玲珑掌门。”逍遥子又提醒了他一下，玲珑子这才悻悻然地收手，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整整衣冠。
周围都已经安静下来，夙星便接着说道：“看转魄灭魂的打扮，与在泰山脚下袭击众人的那些应该是同属于一个组织，但是这几人的武功又并无联系，不该是师承一人。”
我沉思一会儿，道：“同属一个组织，但并不是师承一人……会不会是像流沙一样的，是个杀手组织？”
玄楚的手在膝上轻轻点着，显然也是在深思：“有可能。”
“我记得，在泰山的时候，流沙也来了。”夙星这么一说，倒让我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