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时不待我
“可要是晋王指明要我等兄弟前去,难道豹子哥还能不去?”年轻人终究有些油滑,言语中颇有些戏谑。
“别做梦了,晋王是何等人,每天日理万机,会知道这种小喽喽?”豹子对这些年轻人的态度终于有些不满,说话时未免带了几分怒气。
“那可未必,不过话说回来了,豹子哥也是为了我们大家好,你放心,要是真的我们被征调去往前线,我们还做豹子哥的兵。”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高声附和,人人情真意切,没有半点伪装。
“你们知道什么,沙场之上生死难料,十人出征若得一人平安回还,便已是少有的胜仗,行军打仗你们以为是过家家吗?你们最好祷告上苍,祈求不要被选中,否则你们的命,便不属于你们自己了。”
几个年轻人终于有了一点凝重,豹子名义上是他们的队长,可实际上在平时,几乎都没有什么架子,与他们就像是亲兄弟一样,平日里说说笑笑,开开玩笑都是常有的事,今天听他这一席话,几个年轻人都深受感动。
“豹子哥放心,就算晋王真的征召你我兄弟出征,那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一死罢了,等征战回来,我们活着的人便为死去的兄弟照顾老人家小,必不让他在地下惦念。”
一个年轻的声音说出这番话来,还是让历尽沧桑的豹子略微有些感动,这些小子还不算太没良心,终于知道为别人着想了。
还未思虑完毕,却听说话之人又接着道:“尤其是我们的妹子霞儿,就放心的交给我吧。”
话音一落,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哄笑起哄之声,更有人出言驳斥,大骂先前之人不要脸,窈窕淑女,当有德者得之。
豹子原本的一丝感动尽都被这些哄闹的士兵损毁殆尽,没好气的踹了身边油嘴滑舌之人一脚,斥骂道:“王八蛋们,你们想的美。”
随着一片欢呼笑骂之声,响彻在安邑城门,这苍茫的天地间,似乎也因此多了一份生气。
正如豹子所料,一骑快马的八百里加急径直奔向了丞相府,也就是如今的晋王府。
吕布把手中的急报传给下手的司马朗,神色有些落寞,连名传后世,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邓艾也英年早逝了,可见煌煌天道,一切并没有什么定数,任谁也不能确保在这样的乱世中能够安然无恙。
急报很快在几人之间传阅,在座几人都是吕布的心腹谋臣,当看完信件之后,无不震骇莫名。
要知道马超历来都算是亲近吕布的诸侯了,而吕布在物资上对马超的援助,也可以说极为难能可贵,这其中的原因,无非是因为马超的父亲马腾,曾是吕布的生死之交,当年又是为了救吕布而死。
所以这些年来,即使马超屡次反复无常与吕布作对,吕布都没有与他计较,仿佛关中的八百里秦川并不在他预计的版图之中一样。
十几年来,并州军屡次出征攻伐,都把实力最为羸弱的马超放在一旁,军师田丰几次建议吕布先取长安,稳坐西垂,再取中原争雄天下,吕布都没有听从他的意见,反而反其道而行,以重金安抚马超,再发兵决战曹操于中原。
多年来,吕布赠与马超的物资,数量之巨,甚至超过了这些年西凉收入的总和,成为马超真正意义上的衣食父母。
可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刻,在吕布四面临敌的处境下,造成最沉重打击的,竟然是吕布最没有想到之人。
人心真的犹如铁石,怎么也捂不热吗?还是信仰之力乃至于此,真的是为了忠君报国?
吕布无法相信,一个昔日挟持皇帝,致使皇帝不堪忍受而流落奔逃之人,会有多少忠君报国之心。
“函谷关破,守将邓艾等两千余人战死,马超举兵五万,将整个弘农郡洗劫一空,如今兵锋直抵洛阳城下,高顺屡战不能敌,向我发急报求援,你们怎么看?”
吕布的声音显得格外冰冷,众人当然知道原因所在。
函谷关坚守半月,守城兵将不可谓不尽责,数千人舍生忘死,没有一个人投降敌军,最后都战死在了函谷关城头。
可就在这半个月当中,竟然没有一支人马去援救函谷关之困,让他们在满怀希望的情况下,一点点耗死在险关之中。可以想象这些人临死时的心情,必然是对朝廷,对吕布无比的失望。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军事失败,是一次浩劫,是一场犯罪,而新上任的司隶大将军高顺在责任上首当其在冲。
据军师参将杨修发来的急报中说道,函谷关中守将曾几次发信求援,可适逢魏续调走了弘农所有的兵马勤王未归,新上任的司隶大将军高顺手中无兵,即使想要增援也是爱莫能助,再加上裁军归田的政策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司隶防备的空虚可见一斑。
高顺只能就近征募民兵,再遣信使向朝中求援,可无奈天威难测,一连几日的大雪,使得各处交通中断,许多山地更是举步难行,信使在路上无以为继,只能够打道回府,等天色稍好些再做打算。
因此直到城破兵消之后,吕布才得知这个骇人的消息。
而就在得知这个消息的前脚,吕布刚刚收到上庸发来的消息,刘备助攻刘璋会猎汉中,大将张飞亲自攻上汉中城头,汉中城三日攻破,张鲁唯恐刘璋报复,携妻儿老小从小路逃脱至上庸,投靠了吕布在荆州的守将王凌,并发来拜表文书,表示愿以大汉之臣效忠于晋王麾下。
此消彼长,刘备眼见日益强势,汉中虽名义上是被刘璋攻占,可实际上的控制权却牢牢抓在刘备的手中,一旦他完成了益州、荆州的接连,那时的刘备将占据大汉的半壁江山,足可以与风头无二的吕布匹敌。
而吕布这里,却吃了这样一个窝囊而惨烈的败仗,究其原因却不是谁一个人的过错。
高顺虽然有失职之罪,没有及时派兵支援,可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中缺兵少将,又适逢大雪封山,险恶的函谷关峡谷根本就难以通过,没有及时救援也并不是不能饶恕的罪过。
还有一个应该承担责任之人,众人却无人敢言明,那就是调遣兵将移形换位的吕布,若不是他调动各地驻军,交换驻防之地,又把各地军事主将挨个轮换,使的新上任之人对所到之地的防务并不清楚明了,也不至于遭受如此大的损失。
“马超新胜,西凉军锐气正盛,兵力又远胜洛阳许多,高陵侯刚刚赴任不久,对洛阳布防还不甚明了,如今多次迎战败北已经失了士气,而洛阳又是四战之地,并不利于防守,只怕高陵侯已经危在旦夕了,还请晋王极速调兵救援。洛阳乃心腹要地,连接荆州与并州的必经之地,一旦洛阳有失,则马超北可攻安邑,南可取南阳,南北之间进退自如,我军将处在非常不利的境地。”
说话之人是刚从冀州回来的贾诩,贾诩自从辅助高顺经略冀州以来,屡出奇谋帮助高顺兵围东郡,使的曹操一直处在大本营随时都会陷落的焦虑当中,这也是曹军之所以无心恋战、连战连败的原因之一。
“文和以为我该从何处调兵?”
眼下裁军之策在各州实行,安邑周边首当其冲,从前侯成率领的京畿守备营就被立即裁撤,同时被裁撤或者整编的还有孟津、晋阳、上党、河西等地的常备守军共计八万余人,每郡仅留常备守军两千人以防万一之变,即便安邑城中的城防军也由原来的两万人直接锐减至一万人。唯有朔方与上郡的防御匈奴的兵马才没有遭到裁撤,吕布治军如猛火抽薪,雷霆举措使的众将无不胆寒。
由此带来的副作用就是防卫力量显得异常空虚,一旦突发战事,才发现周围竟然没有可调之兵。如今的兵力布置,不仅仅只是司隶缺兵,中原哪个州郡都是一样,只有临近边界的州郡才能保持足够的兵力。
因此,当下无论从哪里调兵,都不免会造成其他地区的兵力真空,给流寇山匪可乘之机。
“既然洛阳周边无兵可用,不如从荆州新野、樊城一线调兵,王凌手中还有精兵五万。如今刘备尽出精锐往西川,南郡守军不过万,暂时不会对我造成太大威胁,可速令王凌分兵两万,支援高顺大将军,以解马超之围。”
贾诩也不敢冒然提及征召遣散兵卒之事,毕竟朝令夕改乃是上位者大忌,况且如今民心初定,一切都在向好发展,一旦又征召兵勇,难免会引起民间的恐慌,刚刚才平稳的经济只怕会不堪一击。
“那好,即刻起草军令,让王凌带兵两万,以瞒天过海之计遮掩诸葛亮的耳目,引军北上洛阳,与高顺大军于郿县会师,以掎角之势防御马超的西凉大军。”
“好,我这就草拟诏书。”陈琳提笔研磨,就准备草拟军令。
“再让魏越抽调城中骨干,组成一支五千人的特攻营,标配轻装甲胄,寻机暗渡风陵渡,直插马超西凉大军的身后,心腹要地弘农郡。”
“妙哉,晋王此计大妙,使奇兵突袭马超身后,到时三面夹击,必是的马超有来无回!只是城里兵马并不多,如何能匀出那许多精锐人马,并且如今大雪虽停,小雪却还时有时无,此去风陵渡多是山路,湿滑难行,又兼黄河之上尚有余冰,如何保证大军及时抵达?”
司马朗由衷称赞,但此计虽好,实施的难度也非常大,一旦成功,马超必意料不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大局将会彻底转换。
“告诉魏越,让他无论用任何办法,必须成功,否则就不要回来见我了。”
吕布的命令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强渡黄河,实在犹如火中取栗,只怕是九死一生。
大计议定,自有司马朗统筹安排,吕布遣尽众人,一身疲倦袭来,竟有些头痛欲裂。
多日来重症猛药,把飘摇欲坠的朝政从奔溃的边沿拉了回来,本以为会有片刻的喘息之机,没想到仅仅只是被册封为王,就使的各地诸侯反应激烈,四周遍地几乎都燃气了战火,尤其是洛阳危机最为严重,弄不好恐怕就会前功尽弃。
连日来紧张的神经这时终于有了片刻松懈,不适的感觉顿时骤然袭来。
昏昏沉沉中,闭目养神的吕布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一双温软的手已经搭在了吕布的肩头,用吕布早已经习惯了的轻柔之力,为他舒缓着肩头的不适。
“夫君看上去乏了,何不休息片刻,政事终究是忙不完的。”
自吕布回来的近三个月以来,严秀丽看上去丰腴了许多,或许是心情上的舒畅,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连眉间的法令纹都消失了踪迹。
吕布并不睁开眼睛,享受着肩头的舒畅传遍全身,头痛似乎也轻了不少,沉沉道:“政事紧迫,时不待我,只稍稍布置不周便是函谷关的惨案。众将是不敢言说我的过错,可我心中终究过意不去,邓艾是个人才,可惜了。”
“夫君不必自责,谁能想到马超恩将仇报狼子野心,夫君吃一时之亏,却从此认清心腹之患,当是可喜可贺。”
吕布没想到娇妻这么会安慰人,即便知道她自然是向着自己说话,还是忍不住开怀道:“你今日是吃了蜂蜜吗?说话这般好听!”
严秀丽狡黠笑道:“你又不曾尝过,又怎么会知道?”
吕布顿时大怒,好家伙,这算是明目张胆的调戏了,这不是自己的专利吗?吕布感到自己作为男性的权益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当即转身目光咄咄逼人道:“夫人希望我怎么尝?”
严秀丽被惊的后退一步,只觉得双颊被夫君凌厉的目光刮的生疼,心中没由来生出一股虚弱,就此身形一软,瘫倒在地。
吕布反应自然不慢,一把接住娇妻身形,只见她方才还容光焕发的脸上,已经是面无血色,双目紧闭呼吸短浅,竟然是昏厥之兆!
吕布心头如巨石砸落,双目泛红朝着殿外嘶声喊道:“快传府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