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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给我一个孩子吧

“你……”流荒背对她叹了好半天的气。

“殿下,我知道错了殿下,我知道错了。”子软在一旁泣不成声,“我没想过这样,我以为他只是咋同我玩闹,我没想到他对我竟真存了那份心思。”

流荒嘴唇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呢?她有什么资格说什么呢?

天九对子软存的那份心思,旁人不清楚,子软不清楚,她却是清楚的,但她始终站在一个旁观的角度上,没有拉谁一把,没有劝谁一次,她连提醒子软都没做到,到了如今这个局面,说与她无关,她的心里又怎么过得去?

“殿下,”子软哭得梨花带雨,“先前,我只当他是个孩子,我……”

流荒抬手给她拭泪,温声道:“他再是个孩子也有几千岁了,该懂的不该懂的都懂得不少,又是个情窦初开的年纪,你去招惹他自然……”

子软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叫流荒说不来的揪心,终是软了语气:“青衣遇到我时,不过才二十岁,他在我眼里更该是一个孩子了,但不能因为这样,就否定他的感情,否定他的学识。”

“我知道错了,殿下,天九被我伤成这样,怎么办啊?”

“过程不甚愉快,可你的目的不也达成了么?收收眼泪吧,最数着你爱哭,哭呢个有什么用?”

“我……我原是想演场戏逼走他,可断然没料到今天这个局面,他,他一直都眉开眼笑的,我也拒绝过他不少次,次次都是笑,我以为他不在乎的,我没想到他那个欢脱的性子会……”

子软鼓着两包泪,要掉不掉的样子,嗓音哽咽着,说不出的可怜。

流荒心疼她,却不想纵容她,宠可以,溺可以,惯也可以,唯独一个纵容——绝不可以。

“子软,”流荒夜殿的架势一摆出来,说话就显得严肃认真了,“你和覃沐枭衍三人,你排行最小,是以人人都叫你一声小将军,大家都愿意宠着你,可你要知道,在鬼境里,你可以做无忧无虑的小儿女,可除了鬼境,你却是大荒的最大的长辈。”

子软鲜少见流荒这副模样,听了她的教训,越发觉得抬不起头来,心头那点悔恨愈发乖张起来。

她只记得自己的无忧无虑,却忘了自己的身份,平日里,她怎么闹腾都无所谓,流荒也乐得见她闹腾,但是……万事,就算做也要记得边界和底线。

“我知道了殿下,子软错了。”

流荒不过是怕她走上不归路,适时点醒她,子软这个样子,倒真是像极了做错了事正惴惴不安地等待受罚的孝子。

流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瞧瞧你这个样子,哪有一点长辈的意思?”

子软可怜巴巴地看着流荒,脸上的表情为难得要哭出来:“我……我,都是殿下把子软宠坏了,这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长辈该有个什么样啊。”

流荒默默她的头,笑得一脸无奈:“慢慢学吧,看看人覃沐,都一块长大的,咋差距这么大?”

“殿下,你这是嫌弃我了吧。”

“没有,”流荒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这是夸你越活越年轻呢。”

“殿下总是逗我。”

“谁让你最小来着,逗孝不就是因为孝小么。”

“殿下方才还说要子软好好做个长辈,现在这话头就变成孝了。”

“这不是……大家宠爱你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子软笑着笑着,脸色又变了。

“怎么?我们家小子软又这么难过了呢?”

“我在想天九。”

“你心里对他是什么看法?”流荒问,“别整那套虚的来糊弄我。”

子软低下头来,纠结着话语。

“不知道。”

“不知道算怎么回事?子软小将军,这种拖拖拉拉的样子可不像你的风格呀。”

子软眸光微动,想起初见天九那日的情景。

她问,你是哪里的小仙,说话有意思得很。

他却惊叹一声,哪里来的神仙妹妹,长得真是美艳极了,竟比那青丘汶私公主还要俏丽几分。

后来,天九问他名字,宋白泽抢先问他,你好歹是有修为的仙,难道闻不出她身上的味道?

他却回答得一本正经,闻到了啊,姑娘全身上下都是香喷喷的。

那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竟叫人不觉得有一点轻浮之意。

子软虽然年纪大了,但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儿家,若说心里没有悸动,倒是假话。

她淡淡道:“我不知道怎么说,以前也有不少人看上我,可他们一般听到我的身份后,就不敢再上前了,天九却是不同。后来,我也真的意识到他可能真的喜欢我,便心慌了……殿下,我看过无数的画本子,我不知道这种心慌的感觉是否正常,但我每次看见他脸上的笑,就总想着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流荒看着她的眼睛,不答一言,不说一语,只静静听。

“殿下……我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就是感觉异常2怪异,他才几千岁,几千岁的年龄放在咱们荒鬼这里,就跟刚过了周岁的小娃娃一样,可是……天九这孩子,除了眼睛很清澈,说出的话偶尔幼稚之外,也不太像是个孩子。”

流荒大窘,流荒尴尬。

几千岁的天九在他们面前像是刚满周岁的娃娃,那二十岁的青衣在荒鬼面前算啥?还在娘胎里的娃娃?

显然子软还没意识到自己失言,又继续道:“天九应该找个年轻的,而不是我这种十几万岁的,我心里总有很奇怪的感觉,我可能接受不了跟一个孩子……”

“殿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要说我不喜欢他吧,那倒也不是,天九性格活泼说,话奇奇怪怪却意外地讨人喜欢,那样好的一个孩子,我没道理不喜欢。只是……我一想到他对我是那种喜欢,我就心慌得不行,心跳也比以往强烈得多。”

“……他这么一个好孩子,若是收了他当个弟弟,我心里是一万个欢喜的,唉……可是,可是,我却害这孩子伤了心……要说我不心疼,也是假的,我从鬼境躲他躲到人间来,按照人间的时日算,他一直跟着我也跟了许多年了,我……对他没有感情也不可能,可我……说不清楚那是个什么感情,可能我是习惯了身边有他这么一个人,我每天想着法子甩掉他赶走他,可我却习惯了他走之后,过不了多长时间又跑回来,脸上挂着笑,单纯又热烈,这次……天九真的走了,我却……”

“殿下……我现在觉得自己也不正常了,我觉得自己身上罪孽深重,我变成了画本子里面我最讨厌的那种种角色,我……有时候,我都怕天上突然降道雷下来劈了我……我太可恶了……”

子软就是这么个心里一有事,就胡思乱想,说话颠三倒四的主儿,这么多年过去了,活得还像个孩子,若是说,流荒有一日要身归大荒,除却青衣,她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一个子软。

倒不是说她经不起来事,子软打起架来,浑身鬼气腾腾暴涨,下手又狠又快,是个难得的骁将。

只是这十几万年了,子软被他们护得太好,无忧无虑惯了,不忍她有一天会变得忧虑,天天拧着眉毛不再爱笑爱说话的样子,流荒光是想想就觉得很难受。

唉……

年纪大了,就是操心操得厉害。

她这哪是养了个小将军,她分明是给自己养了个闺女。

养夏夏又哪里是养了个弟弟,分明是养了个儿子。谁家的姐姐能在弟弟十岁的时候还扛着满大街跑?

流荒抬手拍了拍子软的肩膀:“小子软啊,我们这些年宠你惯你,怎么也没将你惯出个没心没肺呢?”

子软抬眼看她,心说,殿下您这是夸我还是骂我?您要是夸我就好好夸呗,您要是骂我就好好骂呗,我保证不委屈,保证不哭。

流荒养她养了十几万年了,自然将她的脾性和小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伸出手来,温柔地在子软额头上弹了一下,笑道:“别在我这儿哭了,闹心。”

子软委屈:“你还说你不是嫌弃我?”

流荒一脸高深莫测:“此一时彼一时,小子软可要学会了呀。”

子软:“……”

骗人!你们欺负孩子!

得!作者已经知道的,子软如今的脾性都是叫流荒这个大忽悠给忽悠的,孩子可怜,这娃儿可怜呦。

“子软啊,覃沐是个好男儿,高大俊朗,勤恳负责,舞枪弄棒,人好,颜好,有品,是个……”流荒促狭地看了她一眼,拖了个长音,“值得你去学习的好榜样。”

嗯?!!

是这个呀样子的么?

前面铺垫那么久,就是为了最后一句榜样?

子软苦着脸说:“殿下你吓了我了殿下,我以为你后面要说什么值得托付终身之类的话,吓得我以为覃沐那厮表面上给我当哥哥,背地里却想给我当相公,你吓死我了殿下。”

流荒顿时就不干了!

她是那么不正经的人吗?她那么一个端正大方的鬼王殿下。

流荒看她眼神宛若看着弱智:“孩儿啊,想多了啊,咱想多了。”

这话的另一层意思这样的,作者君斗胆揣测王意,大致的翻译是这样的:

人覃沐能瞧得上你?当妹妹就已经上房揭瓦了,这要是当了媳妇儿可还成,不得无法无天到天王老子都放在眼里了?

……好像……是不用太放在眼里呵,辛吾那厮向来也疼她。

后台真硬!

子软这姑娘有福气,鬼王当姐又当妈,天帝给她当亲家。

这姑娘大好的身世,哪愁嫁?天天就知道画本子,好不容易来了爱情,自己还害怕。

流荒知道这娃儿死脑筋,钻牛角尖儿,爱想事,最难得的是,这孩子想事还想不到边儿,天马行空,思维发散得厉害!

流荒笑眯眯地将子软赶回了鬼境,末了来一句,想不通就去问覃沐,你别觉得覃沐有时候迂腐得像个榆木疙瘩,其实丫通透着呢,情感问题也难不倒丫的。

丫丫丫丫……

第一回说,还不错。

将子软送走后,流荒捏着眉心一声喟叹:“子软啊子软,但愿你想明白的时候,天九……还在,就算你不打算喜欢他,也应对他道一声抱歉。”

她匆匆忙忙跑出去,夏夏的胖兔子已被青衣折磨得怀疑兔生。

夏夏幽幽的小眼神一直往青衣那儿瞅啊瞅啊瞅的,奈何对方毫无察觉。

兔子这辈子都不想再吃萝卜了!不管是白萝卜还是胡萝卜!

丫太狠了!

流荒看着青衣,眼眶突然热了,真好,这个人还在。

她其实幸福多了。

在月老那里玩的时候,她见惯了痴男怨女,她每每嫌月老绑红绳儿绑得随意,月老一本正经:“殿下,这都是命,认了吧。”

流荒不服气:“命啥命?你哪是月老啊,你分明就是坏人姻缘的。”

月老最讨厌有人砸他招牌了,吹胡瞪眼地跟她理论:“你怎么不去你那地府将生死簿上的命格给人改了,你给人改了我就给他们牵红线!”

归根结底,这不是怨你们吗不是怨你们吗怨你们吗?

小老儿一辈子给人牵线搭桥的,天天睁着眼睛装瞎,你以为容易的嘞?

流荒三缄其口,不发一言,再见了月老,绕道而行!

得!谁叫她理亏呢。

她与青衣这一世走到现在太容易了,几乎没历什么坎坷,就顺其自然地成了夫妻,每天俩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日子滋润得很,整天跟泡在蜜罐子里似的。

这样的生活太美好了,她的青衣也太好了。

好到……她有些害怕,下一世,下下世,下下下……下世,是否也能同样的好呢?

她怕今生与青衣做夫妻的路走得太顺,以至于,以后都不好走了。

害怕好运气会花光,她心里是害怕的。

得留个孩子!

她得给青衣留个孩子,留下他俩的血脉,留下……那一份情!

流荒揉了揉眼眶,掏了掏耳朵,青衣真好看,青衣吹笛真好听。

她缓缓迈着步子走过去,一点一点,靠近,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脸沉沉地贴在他挺直的脊背上,眉眼温和,波光闪烁,她轻声说:“青衣,你给我一个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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