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说再见，才能再见（2）
一缕缕的青烟从高高耸起的烟囱中飘出。
生命的最后归属，终将是和这天地万物重新融为一体。
从出生都死亡，什么都不带来，也什么带不走。
身外之物，爱恨纠葛，最后，都如这一缕缕青烟般，看似有型，却抓不到。
程子文一直都没有直面孔漠的勇气，一直到出了殡仪馆，她都一直回避着和他的眼神对视。
不管孔漠是否还责备她，她内心的愧疚和自责一点都没有减少。
清明的节气，草长莺飞，鲜花盛开，本是深圳最舒服的季节。
可是程子文却在这个殡仪馆内，感到从头到脚的凉意，忍不住把身上的连帽衫往身上裹了裹。
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手脚的冰冷和僵硬。
“还好吧？“耳边是陈眉的声音。
昨天把她扔在医院的事情，陈眉还没有来得及解释。陈眉知道，程子文不会怪她。那个时候，所有人的重心都在奶奶和孔漠身上，就算是孔漠因为冲动而做了错误的冒犯的事情，只要没有酿成大错，大家也都忽略了。
“嗯，还好。“看着妈妈脸上的心疼的表情，程子文难得的挤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奶奶走的太匆忙，大伯昨天通知了一些亲戚朋友，还没有来得及接受这个事实，便都已经赶到了这里。
大伯和大家也只是说，奶奶是突发脑溢血，加上之前就已经做了好几次手术，身体本来就弱，而且还有脑血栓，所以才走的这么快。
但是，对是什么触发了这次的疾病突发，绝口不提。大家都已经够悲痛，够愧疚，何必又再互相伤害呢。
虽然还没有办婚礼广而告之，但是亲密的亲戚朋友们，却都是已经把程子文当成孔家的儿媳妇了。
一两个女性长辈过来，抓着程子文的手，接连嘱托：“孩子啊，以后你可就是小漠最亲密的人了，好好照顾他，节哀顺变。你们也抓紧时间要一个孩子吧，好歹这孔家有个后代，也算是了了老太太的心愿了......“
程子文嘴上接连道是，应付着。心中却翻江倒海，不是滋味。
头上隐隐作痛，程子文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你还好吧？要不要回家休息？“孔漠上前问道，眼神中疲惫、愧疚、关切混杂着。
“待会儿的安排是怎样？“程子文却问。
所有的事情都是程木和大伯在安排，程子文这一问，孔漠反而回答不上来了。
“子枚姐，等下我们做什么？“程子文转头问道。
“中午招待过来的亲戚朋友们吃个饭，一个简要的送别会。明天早上去墓园下葬，就家里人过去，其他人就不参加了。“
程子枚的描述简明扼要。
“中午的送别会，你不想去就别去了。“孔漠说。
孔漠已经目睹了她刚刚的难堪，非常清楚，刚刚还是长辈们一对一的提醒她是孔漠“妻子”这个身份，如果参加饭局，便是群起的“围攻“了。
他和她都无法应付。还不如，让他自己去挡。
他是奶奶最亲的人，也是那个最悲伤的人。他不回应，其他人便是也没有什么可苛责的。
程子文拖着灌铅的身体好不容易回到家，面对着一团乱的屋子。
手机被陈眉放到了进门的鞋柜上，早就已经没电。
充好电，查看了一圈，微信上都是邹诚实和钱显丹昨天发来的微信，还有部分同事**流工作的信息。有20个未接电话，其中有5个是未知来电。
不想理会那些有的没的。把手机摔到桌上，把身体重重的砸到了床上。什么都不想思考，也不想回应。
过了一会儿，手机响起，程子文翻身坐起来，不耐烦的抓起手机，一看又是未知来电，直接挂掉。
挂掉之后发现，和前面未接的5个未知电话是同一个，心中正疑惑。那个电话又打了过来。
想了想，顺手接起来。
”你烦不烦，一个劲的打，不买房也不卖房！“程子文以为是房产中介的骚扰电话。
虽然心中也有疑虑可能是某位同事，但她还是把心中的不爽宣泄了出来。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就在程子文把手机从耳朵旁边挪开，正打算挂掉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陌生却又那么点熟悉的声音。
”小蚊子，我是秦卿。“
这两天又是委屈，又是愧疚，又是担惊受怕，又是疲惫不堪。
如今听到这个声音，程子文就像一只遇到危险的猫，本能的把所有的毛都竖起来了。脑子一下也变得格外清醒，激发出战斗属性。
”你干嘛！？“
”那个，我知道，你这两天肯定好忙……“秦卿的声音怯怯的。
”知道忙还打电话来，你们家的人怎么就不肯消停呢。“程子文声音一下大了起来。
程子文打断秦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好奇心驱使，如果真的烦，就应该把电话直接挂断。可她现在虽然嘴上说着烦，却还没有挂掉电话。
”那个……你还好吗？孔漠还好吗？对不起，我也是才知道我爸爸和他爸妈的事情。“
”呵呵，能好吗？你觉得能好吗？“
”对不起……“
”你除了装可怜博同情还会什么，要想我们家，还有孔漠好，你就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生活中。“
”可是……“
”可是什么，你们家就是孔漠家的克星。“
说完，程子文就把电话挂了……发泄完，浑身丝毫没有舒畅。
她之所以对秦卿发火，一半是因为奶奶的去世，一半是因为，她听到了孔漠最后对奶奶说的那些话。
呵呵，就算他孔漠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居然，还是放不下这个秦卿，就算他和她原本快要步入真正的婚姻，他也并未真正的爱上她，以一个独立的男人身份爱上她。
程子文是真的觉得自己可悲，从小相伴长大，对他万般迁就照顾。可是到头来，她依然是不如那个他的初恋情人。
她是多么的羡慕、嫉妒秦卿啊，她秦卿到底凭什么能获得孔漠这么多的爱啊。
趴在床上看着这熟悉的床单。她心中不禁冷笑。这是她和他的第一次的地方。
可是，想起这些，现在心中尽是苦涩，全然没有曾经的甜蜜和温暖了。
放下吧，本来就已经放下了。现在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但愿时间，能解决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