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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多争易受伤

顾清宁愣了下,眼中浮上一层水雾,疏忽散去,恢复坚毅决绝,咬牙点头:“好,可以。”

“一生不能再孕啊,身为一个女子,终生不能做母亲,这是多么残忍……清宁,不要这样,母亲舍不得你受这种罪,无论如何,你把孩子生下来吧,就算卢家不要,我们自己把他养大,这也是顾家的孩子……”沈岚熙彻底失控,落泪痛诉。

顾清宁知道,母亲出身名门,即使是在她父亲未发迹之时承受贫寒折磨,都从无怨言,一向持重沉稳,布衣荆钗尚不能掩盖她的端庄雅致,且从小教导她和两个弟弟要喜怒不形于色,无论如何境地都不能失礼忘形,今日却为了自己而几度失态痛哭,憔悴不成形。

她心中更添悲戚,为她拭去泪水,摇头:“母亲,我意已决,谁让我做了蠢事,那我注定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晚间,她们乘坐的马车与顾清玄的官轿几乎是同时在府门前停下,母女二人收拾好情绪仪态,相扶下车,看见顾清玄之后便对视一眼,向他走去。

顾清玄见沈岚熙脸色有些发白,忧心她身体有不适,她只说无恙,问她们母女何来,沈岚熙只道:“蒙洪师父教导清风,我们一家人也未曾报答,明日过节,我就买了些礼品和清宁一起送去表示感激。”

他若有所思,点头道:“嗯,这也是应当。”遂引妻女入府。

进了正堂茶室,顾清宁问:“明日就是上元节,不是到休沐日了吗?父亲今日怎么还回来得这么晚?”

顾清玄见女儿一切如常,有些欣慰,面上又闪过一丝阴郁,摇摇头道:“嗯……今日从户部散值后,我去见了董尚书才回来迟了。年后科考,春闱将至,礼部事忙,恐开朝后来不及打点,故而今日与他见面相谈,提前为清桓通通门路。”

“清桓还需要让人保荐吗?以他的才学,就算不投公卷,直接入闱笔试也差不了的……”说着,她也觉得自己天真了,便苦笑作罢。

顾清玄道:“清桓的才学自然是差不了,但为周全,多通一条门路也好。”

顾清宁其实明白他的用意,礼部尚书董烨宏,为人实诚敦厚,博学广识,与顾家也有交情,平日里他们姐弟都要称一声伯父,更何况他为学士时,顾清桓也曾受他教导,本就算是他的门生,顾清玄这时托他为顾清桓作科考保荐人也无可厚非。

沈岚熙浅笑问道:“清玄,此事清桓知道吗?”

顾清玄道:“还不知。我这个儿子,性情虽平和圆通,但骨子里就是个文人,有才且傲,若此时让他知道,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没事,等别人都忙着投公卷投行卷找门路的时候,他就该急了,到时候再给他一说,他把卷子作好一投就成。”

“父亲劳心了。”顾清宁笑道,斟了一杯香茶奉上。

顾清玄接过茶,看着她,有些伤神模样,道:“清宁,为父在你幼时就为你定下婚事,也实属无奈情势所迫,有欠考量,不想就这样误了你,是父亲的过错。如今成了这种局面,你也莫过伤心,你的前程,父亲也是十分看重的。你都二十三了,耽误不得,再过些时日,就让你母亲找媒人来,父亲定会为你选一门最好的亲事,我们不求门第,毕竟我女儿如此优异,再高的门第出身都是配不上的,父亲只想为你选一佳婿,当然也得是你愿意才行,等给你找到了归宿,我才能安心啊。”

顾清宁神思郁结,但不想父亲过意不去,没有表露,只道:“父亲良苦用心,女儿明白,不过此事也不需太急,还是等到清桓春闱入试之后吧,也能再观望观望形势。”

“嗯,也好。”顾清玄赞同道。

顾清宁不复多言,看了沈岚熙一眼,便退出了正堂,去了自己的工房。

少顷,顾氏夫妇也出了茶室,进入卧房,沈岚熙亲自伺候他褪下官服换上常装,准备用晚餐。

她一边为他系玉带,一边低头言道:“清玄,卢家背约对清宁的打击是最大的,难免心伤,我想在过完节后带她出去散散心,或许暂离长安这是非地,我们母女交交心,能让她缓解一下愁思,你看如何?”

“暂离长安?”顾清玄疑惑道:“去哪里?”

沈岚熙停顿了下,似作思考状:“去洛阳吧,来年天暖,想必牡丹花开得早,我带她去小住两个月,赏过牡丹就回长安,正好赶上清桓春闱入试。”

“洛阳?”沈岚熙背过身整理官服,未见他有些许讶然神色,他看着她,沉吟了一声,便道:“好,就去洛阳吧,那你好好陪陪她,多加开导。我待会儿就派人去安排你们母女的行程……”

“不。”沈岚熙转头否决,温婉一笑:“不用,我自会打理,我们到了洛阳便住在我表兄的别苑里,一切都有安排,至于路上所需,我也会准备妥当,夫君无须挂心。”

顾清玄淡然颔首,若有所思,回道:“嗯,夫人有安排就好……”

沈岚熙说上元节后便要启程,顾清玄望着她皱眉沉思,半晌后忧虑道:“岚熙,要不……还是不要吧,你的病……”

她自屑有心悸病,偶有发作,难怪顾清玄会担忧。沈岚熙安抚地笑笑,摇头道:“无妨,你放心,时候没到,我是不会让自己倒下的,我会好好地回到你身边来,清玄,你放心。”

翌日,上元节至,沈岚熙一早就开始内外打点,操持准备着晚间的酒宴与祈福礼。

中午时分突起变故,休沐在家的顾清玄收到新任左司丞荀高阳的传召文书,传他去司丞署问话。

上元佳节,朝廷闭朝,百官休假,荀高阳却在此时传他去,绝不会是因为什么一般公务,莫说如今没有什么紧急公务,就算有,他也不信荀高阳如此勤勉会在节间署事。

所以,他们预感极其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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