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木石前盟二

潇湘馆里,紫鹃伺候着林黛玉吃了药,然后服侍她睡下,这才掩了门出来。

院子里面,看着那手帕子上面的血迹,紫鹃忍不住眼泪滚滚,小姐自从醒过来,就有了这种咳血的症状,自己一开始没有注意,直到前几日无意间发现了。

这才到了夜里,趁着无人,帮着林黛玉洗手帕子。

盆子里面的血水倒了一盆又一盆,直到最后变得彻底清澈,紫鹃这才拧去了水,然后将手帕子晾晒在藤上。

这个时候,林忠带着茗烟出现在门前,紫鹃忙摆手道:“已经睡下了!”

紫鹃正要带着林忠还有茗烟外边说话,里突然问道:“是谁?”

“茗烟!”茗烟在外边答道。

黛玉道:“做什么?”

茗烟道:“二爷送手帕子来给姑娘。”

黛玉听了,心中发闷:“做什么送手帕子来给我?”

因问:“这帕子是谁他的?必定是上好的。叫他留着送别人罢,我这会子不用这个。”

茗烟笑道:“不是新的,就是家常旧的。”

林黛玉听见,越发闷住,着实细心搜求,思忖一时,方大悟过来,连忙说:“留下,去罢。”

茗烟听了,只得将帕子给了紫鹃,抽身回去,一路盘算,不解何意。

紫鹃看了林忠一眼,也是一脸的茫然,只得拿了帕子,走进了里。

林黛玉接了帕子,看了一眼眼睛红肿的紫鹃道:“这几日倒是辛苦你了,你早些歇息吧。”

“小姐也早些歇息!”紫鹃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口,退出了房间,然后再次关上了房门。

林黛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宝玉往常大小事情,都是亲力亲为,尤其是送给自己东西,断不会假于他手,现如今只派了贴身的小厮过来,想必是贾府出了什么事情,他脱不了身。

望着手中两方旧的帕子,林黛玉不觉神魂驰荡,由不得馀意缠绵,起身便向案上研墨蘸笔,在那两块旧帕上走笔写道:

其一:

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

尺幅鲛绡劳解赠,叫人焉得不伤悲。

其二

抛珠滚玉只偷潸,镇日无心镇日闲。

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

其三

彩线难收面上珠,湘江旧迹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香痕渍也无。

林黛玉还要往下写时,觉得浑身火热,面上作烧,走至镜台,揭起锦袱一照,只见腮上通红,自羡压倒桃花,却不知病由此萌。

一时,方上床睡去,犹拿着那帕子思索,不在话下。

紫鹃离开了潇湘馆,见湖上亭子那里有个人影,踱步向着亭子方向而来,走进了才认出来是林忠,因问道:“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林忠说道。

“我也是。”紫鹃言道。

“小姐每日里睡觉都是这么浅的么?”林忠问道。

“嗯,每日里,什么细小的动静都能听到的,而且咳血也越来越严重了。我曾听老人说过,那些命不久矣的人,都是魂魄先分散,所以听觉什么的会特别灵敏,林大哥,我好怕!”紫鹃突然哭道。

“贾家应该知道小姐来京的事情,然而不但没有人来瞧瞧,就连宝二爷那边,也就来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厮,看来贾家是不太愿意这门婚事了!”林忠言道。

“只可惜老爷走的太过突然,若是能够早些定下来这门亲事就好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紫鹃言道。

“宝玉是个软弱的,若是他稍微刚强一点,也不会是现在这种状况,只懂得爱,却没有守护爱的勇气,这样的男人,我最看不起,就算是能够嫁入贾家又如何?难道小姐就不会受气了?”林忠言道。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紫鹃问道。

“等,公子不是去往北方帮小姐寻药去了吗?等寻到了良药,小姐的身体自然会慢慢的好起来的,到时候我们再回到姑苏,有着京杭大运河的股份,再加上老爷这些年的家产,小姐快快乐乐的过一生,是没有问题的。”林忠言道。

“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不知道小姐为何坚持来京,还有她对宝玉的态度的转变,我原来以为她心里只有公子,后来公子伤了她的心,我以为柳大哥会是个良媒,没想到小姐竟然拒绝了她,怎么看都不应该是宝玉!根据我的感觉,从心底里,小姐都只把他当做一个不懂事的公子哥的,怎么会突然想要委身与他?”紫鹃不解道。

“是不是小姐受到什么刺激了?”林忠言道。

紫鹃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要不然我们回姑苏吧,小姐既然醒了,离开这个伤心地,或许会对她的裁一些!”林忠突然出主意道。

黑暗中守护林府的灰侍者闻听此言,正要走出来,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女声道:“你应该知道他们两个就这样了断尘缘对陛下是最好的,你若横加阻拦,怕会节外生枝,依着我说,倒不如一切顺其自然。”

灰侍者感觉自己脊背发凉,站在那里很久,直到那种危感消失,这才回转身,只是哪里还有那个女声的气息,灰侍者终究是叹了一口气,重新隐匿在黑暗之中。

灼华宫中,贾元春听完抱琴的禀报,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还是没有柳湘莲的消息吗?”贾元春问道。

“没有,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不过这不就是小姐希望看到的吗?他想要拉拢柳湘莲的计划,彻底落空了,只是好像林府的防御更严了,似乎是有人接替了柳湘莲的位置一样,我们派过去监视的密探,已经死了好几拨了。”抱琴言道。

“贾珍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贾元春问道。

“贾珍已经从姑苏回来,不过并没有什么收获,没想到一个凶手,行事竟然这么谨慎,演戏都坚持着演全套的,怪不得这么难对付。”抱琴说道。

“谁告诉贾珍是凶手?”贾元春问道。

“难道不是吗?”抱琴问道。

“既然之前事情都已经说开了,他断不会做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他可是贾家的族长,林家的兴盛对他的好处,可是远大于我,你觉得他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贾元春问道。

“那会是谁?”抱琴好奇道。

“我也不确定,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贾元春言道。

且说茗烟送完手帕,回到林府复命,尚未见到晴雯,就被几个下人拿住,押解到了王夫人处。

茗烟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来到院内的时候,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晴雯,顿时吓得双腿一软,朝着正坐在椅子上面的王夫人跪了下来。

“你们两个跟着宝玉这么多年,也算是老人了,只是别人家的奴才都是为着主子着想,偏偏你们两个,猪油蒙了心,不识好歹,竟然教唆主子与外人私相传递东西,这若是传了出去,贾家的颜面何存?”王夫人气道。

“没有,真的没有!”晴雯满身是血的趴在那里,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道。

“没有,茗烟你说,晴雯可给了你什么东西,你今日又去哪里了?从实招来,好多着呢,若不然,双双撵出去,发卖了这背主的奴才才好呢!”王夫人道。

“我?”茗烟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可莫要说没有,可是有人亲眼看见了的!”凤姐儿言道。

“夫人,是我勾引了茗烟,与茗烟没有任何关系,夫人要打要骂,晴雯绝无怨言,还请夫人看在太夫人的面子上,不要撵晴雯出去,晴雯以后再也不敢了!”晴雯跪在那里哭道。

“哼,若不是念在你曾经伺候过太夫人的份上,怕是早就乱棍打死了,只是你说你勾引茗烟,我就有些不信了,若说这些曾经伺候过太夫人的丫鬟里面,除了随着太夫人而去的鸳鸯,怕是就是你心气高了,你能看的上他?”凤姐儿质问道。

“心气再高,年龄在那里摆着呢,他不嫌我年龄大,我自然心里是有他的!”晴雯言道。

“茗烟,你说,可有此事?”凤姐儿问道。

茗烟见凤姐儿问起,只连连磕头,一言不发,眼看着那地板上面已经满是血迹。

“原以为你是个懂事的,这才多留了你几年,太夫人去的时候,你若是同我说了,我岂会不答应放你出去,说不得念在你伺候太夫人这么多年的份上,还会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我贾家从两位老国公打下这份产业起,就没有亏待过下人,就是那焦大,无赖成那个样子,照样是该养着还是养着,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却养出来你们这些不顾主子颜面的白眼狼来,既然如此,还是一起打发了出去为好!”王夫人言道。

晴雯听此噩耗,已是晕了过去,早有婆子过来,把她连同茗烟,一起拉了下去。

薛宝钗听闻林如海遇刺身亡,林黛玉回到了京师,还有贾宝玉因为与林妹妹的事情被关了起来,心里颇有些不痛快。

“宝玉这孩子虽然有时候看着脑袋缺根筋的样子,没想到倒是个痴情的,我虽然心疼玉儿,但是她那身子,不是个能长命的,将来能够陪宝玉好好过日子的,也只有你了,到时候他心里没了玉儿这个牵挂,还不是会一心一意的对你。要我说,这个时候,正是他最无助的时候,你要多去看看他,关心关心他。”薛姨妈念叨道。

“什么不好的事情,到了娘亲这里,都能被娘亲给圆过来,竟叫女儿不知道如何答了,你既然这么嫌弃我在你身边,我就过去看看,早日嫁过去,省的您看着厌烦!”薛宝钗言道。

“你这话说的,我还不是为着你!”薛姨妈气的指了指薛宝钗道。

薛宝钗懒得同薛姨妈抬杠,带着莺儿出了梨香院,然后向着怡红院而来。

那莺儿见薛宝钗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替着薛宝钗鸣不平道:“夫人也真是的,哪一家像咱们这般,天天往夫家凑的,亏得小姐识大体,若不然,还不天天臊的无地自容!”

“你这是在变着法儿骂我脸皮厚吗?”薛宝钗笑道。

“哪里,我是替小姐委屈,那宝玉固然是个好的,但是也不能这样糟蹋人,无论心里有没有姐姐,姐姐前去拜访,送些礼品,总该回访,聊表谢意吧,我可从没看过宝玉主动去梨香院的。”莺儿言道。

“你以为我愿意来,还不是母亲逼得,与其在那个院子里面听她在耳边念叨,倒不如来这边走走,好好的看看戏,也别有一番风趣!”薛宝钗言道。

“看戏?我们何曾看过戏?”莺儿不解道。

“就你这榆木脑袋,就算是戏台子搭好了,你也不知道唱的是什么。”薛宝钗点了一下莺儿的脑袋道。

“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只是没在那个位置上,不愿意想那么多罢了。”莺儿撇了撇嘴道。

薛宝钗闻听此言,倒是笑了起来道:“没想到你倒也是个灵的,看来我以前是看轻你了!等有空了,还真要找几件大事情让你做一做呢。”

莺儿听薛宝钗前面夸赞自己,还自得意,听到后面,不免连连摇头道:“用脑的事情,还是小姐来吧!我想想都脑壳疼!”

袭人正在宝玉床边绣着什么,见宝钗进来了,忙说道:“正好姐姐来了,帮我看着会儿,我去看看厨房煮的雪梨汤好了没有?”

宝钗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在袭人坐的地方坐下,瞧了一眼袭人刚才放下的针线。原来是个白绫红里的兜肚,上面扎着鸳鸯戏莲的花样,红莲绿叶,五色鸳鸯。

“这个袭人倒是个手巧的,既如此以前还巴巴的跑到咱们院里找我去给她打络子。”莺儿看了看那刺绣,颇有些不解道。

宝钗见那活计实在可爱,由不得拿起针来,替袭人代刺,懒得理会莺儿脑中的疑惑。

这里宝钗只刚做了两三个花瓣,忽见宝玉在梦中喊骂,说:“尼姑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

薛宝钗听了这话,不觉怔了。接着,那脸更是臊的无地自容,又怕宝玉突然醒了,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没想到正好碰上袭人。

袭人跟着宝钗走到了外边,小声道:“姑娘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就是听说宝玉早先在发脾气,就过来看看,现在他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薛宝钗言道。

袭人见薛宝钗不像是说谎,对着薛宝钗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二爷手下一个丫鬟同一个小厮私通,被夫人知道了,要打发出去,都是服侍了二爷多少年的奴才,二爷自然有些不舍,所以发了些脾气,想必过几天就好了。”

“原来是这个事情,怪道呢,那我就走了,等有空再来!”薛宝钗说着,带着莺儿离开了怡红院。颦颦知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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