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追悔莫及
盛永熠心中一紧,疼痛感开始肆虐侵蚀。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不该把自己的求而不得积于心间,最终却造成了无辜之人的悲局。
“景阳,你不必再说了。”他突然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有多恨我。如果你要我为你苏家满门偿命,我成全你,也成全我自己……”
还没等苏景阳反应出他这话的意义,只见他起身单手拔出腰间利刃,往自己的脖子上轻轻一放,接着往后退了几步。
苏景阳立刻冲上前想要拦住他,可是来不及了,那把锋利的剑刃已经随着他的手划过了他的脖颈,一道鲜红的剑伤突现了出来。
那一刹那,苏景阳竭尽全力,终于抓住了他的手。
盛永熠用尽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嘴中轻声呢喃道:“犹记……当年……”
苏景阳急剧缩紧双瞳,痛喊道:“永熠!”
随着这声撕心裂肺的叫喊,苏景阳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脑海中突然乍现了他们幼时初见的那一刻。
直到现在,苏景阳也还不敢相信,他最终竟然选择了自戕,去赎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
这个消息,最先传到的是华阳宫,当皇后怀着沉痛无比的心情赶来的时候,诺大的内殿里,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还有正垂着头跪在尸体旁边沉哀默痛的苏景阳。
看见这一幕,皇后心中突然异常抽痛,接着两眼一恍,彻底昏了过去。
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华阳宫的凤榻上了,皇帝正坐在榻边,神色凝重,担心地握着她的手。
看着眼前为她担心的这个男人,她心中并没有流出过多的情感,反而突然觉得厌恶。
“芷晴,你终于醒了。”皇帝扶她起了身,脸上的担忧瞬间变成了开心。
少倾,皇后才冷冷地冒出一句话:“永熠……我的永熠呢?”
皇帝侧着脸有些阴沉,过了许久,才低声道:“皇后,节哀顺变吧。”
皇后的失子之痛,又怎么会是一句“节哀顺变”可以轻易盖过的,可她不愿再深想了,于是她面无表情地缩回了锦被里,将身子往里向紧紧贴了过去,刹那间,泪水便如雨珠般,倾盆而出。
皇帝一时无措,想伸手去劝抚,可是却在此时,殿外传声响起:“启禀皇上,中书侍郎苏大人求见。”
“让他先在殿外等候,朕稍候就出来。”皇帝对着外殿侯旨的李正道,之后又把目光转回榻上,“皇后,你安心调养,永熠的事情,朕会处理好。”
说着他便反身往外殿走,直至出了殿门,看到正在殿外待旨的苏景阳。
苏景阳见到皇帝出殿,于是匆匆移步上前,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皇帝默声点了点头,然后就侧过身,看向殿外的风景,徐徐道:“景阳,关于太子这件事,你也无需自责。朕都知道,这个孽子……是他对不起相府,对不起苏家,更对不起你。如今他既然已经以死谢罪,朕会看在皇后的面上,给他一个好的安置。”
苏景阳突然退后几步,下跪行了一个大礼,然后道:“皇上,微臣此次前来见驾,是有一件要事,想求皇上成全。”
皇帝显然被他此举一惊,连忙道:“你这孩子,怎么突然行此大礼,快起来!你放心,无论你想要什么补偿,朕都会应允。”
“多谢皇上。”苏景阳这才缓缓站起身,“关于苏家灭门一案,个中是非曲直,微臣心里已有定论。太子殿下自幼便与微臣交好,微臣愿意相信,太子在此案中,实属无辜。如今太子殿下已然薨逝,一切罪孽都应随之烟消云散……不再追究……”
皇帝凝了凝目光,似乎很是吃惊,“你的意思是……”
苏景阳紧接着又是重重一跪,恭礼道:“微臣恳请皇上,下旨厚葬太子,同时为太子殿下清名,以正东宫。”
皇帝眯了眯眼睛,心中却有沉思,如今皇后因失子之痛心灰意冷,待曦儿知晓此事后,势必也是要前来求情,既然他言之恳切,而后自己又要兼宽皇后和公主的心,何不顺水推舟,也好一并解了这件令他左右为难之事。
于是皇帝亲手扶起景阳,不甚欣慰道:“景阳,你有此心,朕甚感慰藉,朕……就依你所言。”
苏景阳立时躬身谢恩道:“微臣谢皇上隆恩!”
皇帝点了点头,同时传令道:“李正!速传翰林待诏。”
寒翊云和寇承武都没有追上苏景阳,他们在城里找了一圈,又去相府里找了一圈,可是都无所获,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时入了宫。
正当此时,侯府派了人出来找寇承武,他们才得到一个非常震惊的消息,潘少臻在府被神秘人重伤,现在还卧床未醒,而侯绍已经被人刺杀身亡,相府血案的唯一人证,就这样被灭口了。
两人匆匆赶回高武侯府,原先的那间厢房里已是一片狼藉,潘少臻应该与这个神秘人有过一番打斗,可二人察看现场留下的蛛丝马迹,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可见此人做事是如何小心谨慎、干净利落的。
当日,太子薨逝的消息就散了出去,以致全朝沸腾,随即一道圣旨公布天下。
皇帝御旨,以七日国丧大礼为皇太子入殓,举行全朝参拜,厚葬东陵,并亲赐太子谥号“长德”,以示对皇太子的看重。此举不仅绝了朝野内外对太子德行的猜疑,也让太子与相府血案彻底断了关联。
当夜苏景阳回到相府,命人设堂,亲自为太子安灵,不眠不休,不食滴米,只少量进些清水。
直到第二日,寒翊云和寇承武得知消息,赶往相府探望。太子薨逝的消息和苏景阳憔悴的面容,都无一不让他们二人感到痛心。
苏景阳一直沉默不语,看到他们二人前来,只是起身倒了些茶水,便又跪在了堂前,似乎是在忏悔。
他的确是在忏悔,如果自己昨日不那么咄咄逼人,也许盛永熠就不会想不开,最终落个以死谢罪的收场。
寒翊云心中虽然默痛,但是看到他这副模样也还是不忍,于是上前劝慰道:“景阳,逝者已矣,来日可追,你要振作起来,以后的路还很长……”
“承武……大哥……”苏景阳淡笑一声,不禁将视线投向堂外,不敢看着他们二人,“我已经向皇上请了辞,七日后,我会亲自为太子送葬,并在东陵里,为太子守灵一月。然后……我就回安阳去了,你们……要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