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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明灯私语

浓重的夏夜,烟雾笼着漫天寒星,月色凄然如同薄纱。

脚下是潺潺不息的江水,她立在洲头,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出神。

“嬴儿在看什么?”

温怜安谧的声音响起。

她敛了远眺的眼神。

“无事,兄长没休息吗?”

“嬴儿不是也没睡。”

“不知道襄阳如何了……”

她始终还是担忧着荆州的安危。

“相信有谢大人在,定会安然无恙的。”

他注视着她,好像是说出了她的心声。

她的眼神开始躲闪,转了身,似有几分躲着他的意思。

“我,回去了。”

“是什么时候,他走进你心里的呢?”

他轻声发问。

她脚步戛然止住,眼神复杂。

“告诉我吧,是什么时候嬴儿的心里有了那个人的呢?”

他浅浅地笑着,却带着分明的苦涩。

她的眼底晃了晃。

是什么时候呢。

她一时竟也不知,情是从何处起。

也许是在他固执地说要为她除尽身后奸恶,一生只甘做她的下属。

也许是在他身为宰相,却执意要为她荡平世间流言蜚语。

也或许是在他为了给她一个承诺,傻傻地在朱雀桥上放了一千多盏孔明灯。

甚至可能,要更早一些。

他说,一定要记得与他白马墨车,合卺同牢。

总之他就那样堂而皇之地闯进她的眼,入主了她的心。

“看来,嬴儿是很喜欢谢大人了。”

他总是能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她回过神来注视着他。

“嬴儿,我要对你道声抱歉。”

他垂眉道。

“兄长?”

她有些不解。

随后,他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了那枚沾染过谢沉檠鲜血的夕雾玉佩。

望着他手中的玉佩,她脸上表情一瞬有了惊讶的变化。

“这个……”

“那日你醒来,其实那人就来过了,不过我也未见到他人,只是在你帐中的案上发现了这个。”

说着,温怜将玉佩递到她手中。

她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玉佩,听他继续道

“是我还心存侥幸,毕竟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以为你心中也许还会有我的一席之地,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我错了。”

他苦笑着,语气平淡而哀伤。

“兄长,我很抱歉。”

终究还是她负了他的意。

“你不必对我说抱歉,当初是我太过自私,说要等你的是我,却不知会不会给你带来困扰,所以你也不必心里有愧。”

叹了口气,他继续道

“当日将玉佩藏起来,也是我的过错,让你错失了与谢大人解开误会的时机,如今物归原主,我心里也不会那么自责了。”

“多谢兄长的成全。”

她似也松了口气。

他却摇了摇头。

“我看得出,谢大人对你来说很特别,你从未如此信任过一个人,他是唯一的一个。”

她听得有些发怔。

“所以,并不是我成全了你们,而是你们,让我认清了事实而已,你我终究无缘。”

如今他的温柔里面,倒带着些释然的安逸。

可是,谢沉檠,他对自己,真的特别吗?

大抵是有那么一些不同的吧。

在他面前她总是感觉很安心,甚至不用一直做坚强的伪装。

她可以剥离一身的枷锁,轻松自得地面对他。

而自己一直以来的冰冷的外壳,也会因为他给予的温暖而不再漠然。

甚至那颗沉寂已久,不曾深刻感受过情爱为何物的心脏,也会因他的眼神而怦怦颤动。

“这玉佩……”

“这枚玉佩,谢大人曾骗过我,让我以为是嬴儿你赠予他的,为的就是可以让我们之间生出间隙。”

温怜回想起自己中招的那一幕,竟觉得有几分滑稽。

“他大概从那时起就很喜欢嬴儿了吧,不然一个正人君子又怎么会去做这种事。”

闻言,她心里竟有些想笑。

他何时有过一个君子该有的坦荡样子。

反倒是那般地诡计多端,又无赖至极。

“不过,为了心爱之人能屈能伸敢爱敢恨的心,倒是我所不及的。”

温怜也自叹不如。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那人能与她心意相通,而他却是失败者的原因吧。

“唉,想来不属于我的,也终不会是我的。”

他幽幽叹道。

她一时该说些什么。

“无妨了,这夕雾玉佩本就意义非凡,如今就由嬴儿真心地送他一次吧。”

他的眼里却是深深的羡艳。

“兄长,你……”

她真的是不擅长宽慰别人,不过也许什么都不说,也会让他心里有些许的安慰吧。

末了,他换了副神情。

“嬴儿,夜深了,你身子刚刚好一些,眼下还是要照顾好自己,毕竟与前秦的对抗才正开始。”

“兄长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说着,她将玉佩收于袖中。

他还是有些担忧。

“嬴儿……”

“怎么?”

“你先前下令大军来到硖石,可是真的被秦人的气势所逼,还是有十分的把握能将寿阳再夺回来?”

她浅浅一笑。

“兄长可是听到了什么传言?”

他点点头。

“我派人打探过眼下寿阳建康等城中的情况,大家都认为是你真的被秦人的八十万大军震慑住了。”

她知他说地轻描淡写,不过是怕她心中多想。

但她又哪里不知,眼下这世人对她的评判的言语会有多么不齿于耳。

“兄长不必在意,任他们说去便是。”

见她如此轻松,看来答案是后者了。

“嬴儿,对于夺回寿阳,你有几分的把握?”

她想了一想,道

“五分”

他一瞬诧然。

“这……嬴儿,若是失了寿阳你知道后果,不是你我能负担得起的。”

“扶嬴当然知晓。”

“那你还为何这样?”

他愈发不解,她从来也没做过如此没有把握之事,眼下又是怎么了。

“只是,剩下的五分不在扶嬴手中握着而已。”

她补充道。

他想着,便是于雀芜送出的那封信有关。

“如此,你心中有了万全的对策就好。”

他悬着的一颗心,稍稍安定下来。

“那接下来,我们可是就一直在这里等下去?”

他问

“是”

她微颔首,向远处绵亘的路上望去。

“要等到何时?”

他心中有些急迫,生怕夜长梦多。

“很快了”

她幽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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