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秋夜

归云居三楼雅阁内。

“主子,宫门口守着的人来报,福公公往辅国公薛大人的府上去了。”南风弯着腰,压低了声音。

“皇后动作倒是很快。”肖之祯揭开咕咚咕咚冒热气的精致紫砂锅,盛了一碗参汤放在了卫韫眼前,“这归云居的参鸡汤温润滋补,最适合秋季了。”

卫韫受宠若惊的接过了参汤,脸笑成了一朵花:“殿下这碗汤可真是让微臣从头暖到了脚。”

“你从河南远道而来,今夜算是为你接风了。”肖之祯微微一笑,心情似是不错。

“看殿下的神情,想必是一切顺利。”卫韫轻抿了一口参汤,鲜香味顿时溢满口鼻,他不禁叹道:“好喝!南统领,你也快来尝尝!”

南风站在肖之祯身后摇了摇头,转而有些迟疑的开了口:“主子,属下不明,您为何不直接上奏太子瞒报之事,反倒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呢?”

肖之祯闻言淡淡一笑,并不做声。

卫韫又喝了一口汤,冲南风诡秘的眨了眨眼:“兵不厌诈。”

南风也是悟性极高的人,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没多久便领会了卫韫的意思:“我们没证据!”

卫韫笑着摇了摇头:“非也非也,南统领这话说的太过绝对。不是没有,而是证据不够。你家主子担心,光凭这些弹劾太子,会失了胜算。那倒不如让他们主动找上门来,咱们好将计就计。”

肖之祯品了一口参鸡汤,眸子里带着笑意,在这种情势下,他怎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公然去向东宫挑衅呢?

南风终于放下了心头的石头,脸上的神色也轻松了不少,他挠了挠头:“属下想了很久,今日可算明白了。”

“殿下,您的这位统领也是个求真好学之人嘛!”卫韫夹起一筷桂花糕,放进了嘴里,“京中人都喜欢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待三人走出归云居,南风抬头看了看天色,语气带了几分愉快:“雨停了。”

卫韫伸出手感受了一下:“还真是。”

“那不如走走吧。”肖之祯笑着提议。

“也好,权当消消食了。”卫韫答。

三人边闲话边慢慢地走在雨后的街道上,卖宵夜的小摊贩支起了桌子,有零星的食客正坐在凳子上闲话,面食的香气混合着雨后的空气,悠悠的飘进了卫韫的鼻腔,卫韫鼻子一紧,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肖之祯转头看向他。

“许是着凉了,今日衣服穿得有些薄。”卫韫摸了摸鼻子,不禁别过脸又打了个喷嚏。

“依本王看,你啊,是该娶位夫人来照料你了。”肖之祯看卫韫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不禁调笑道。

卫韫拉紧了身上的衣服,揶揄道:“不似殿下的好福气,微臣还没寻到中意的女子。”

肖之祯闻言并未生气,眸子里却闪过了一丝不可觉察的失落。

见肖之祯不说话,卫韫用肩膀碰了碰他:“我倒是好奇,殿下与娘娘彼此都是心知肚明,你们在一起要如何相……?”

“姜糖——热乎的姜糖!”一阵洪亮的叫卖声打断了卫韫的话。

肖之祯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只见一个挑着担子的青年男子从前面走来,“姜糖——保甜的姜糖!几位公子,要买些姜糖吗?刚出锅的,吃一块暖身又暖心!”

卫韫不喜欢吃甜,方才晚饭时吃了一块桂花糕,现在还让他嗓子眼发腻,他正要摆手拒绝,却听见身旁的肖之祯淡淡的开了口:“要两份,包起来。”

“好嘞,公子,十纹!”青年货郎一边往纸袋里装姜糖,一边道。

“这锭银子都够你把这个摊子买下来了,你这钱就拿的这么心安理得?”女子清脆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肖之祯正要接过糖的手微微一顿。

“公子?”青年货郎见肖之祯突然愣了神,将两袋子姜糖他眼前晃了晃。

肖之祯回过神来,接过了袋子:“多谢。”

“给。”肖之祯将其中一份递至卫韫跟前,把另一份塞进了广袖中。

“做什么?我不爱吃糖。”卫韫浓眉一皱:“你们京中人还真是嗜糖。”

“少啰嗦,你不是说你着凉了吗,吃这个正合适。”

睿王府。

茯苓沐泽,披着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斜倚在榻上,在摇曳的烛火下读书,书上的字迹工整清晰,她心里却是乱糟糟的。浮光贴心的用剪子利索的剪了截烛芯,火光顿时亮了起来。

榻边燃了鹅梨账中香,那味道在烧了地龙的内殿里愈发温热清甜,浮光走上前,端起了药碗:“小姐,该服药了。”

“我不想吃,太苦了。”茯苓从书中抬起头,“能不能倒掉?我的身子我了解,你看,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了?”

肖之祯与卫韫分别后,与南风回了王府。遣南风离开后,肖之祯便转悠到了长春殿附近。他捏了捏袖中还带着热气的姜糖,不由得有些胸闷,他为什么要来她这儿?来跟她吵架冷战吗?

脑袋里正在天人交战,脚下却鬼使神差般踱到了长春殿的殿门口,还未进去,就听得她又不吃药的言论。

他皱了皱眉,正欲推门,只听得殿内女子又道:“比起这个,我今天倒像是做了件错事。”

闻言,肖之祯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怎么了小姐?”浮光放下碗,坐在了茯苓身边,“可是给皇后传信的事?”

茯苓点了点头:“殿下本是要替河南百姓弹劾太子的,我却把此事告诉了皇后……”

“小姐是觉得自己对不住殿下?”

茯苓垂下了眼睛,轻轻的应了一声:“是……”

浮光握住茯苓的手,轻声安慰道:“小姐不必过于自责,殿下既然心系百姓,他定会另想法子的。”

外殿的门突然一响,浮光机敏的站起身:“谁在外面?”

“是我。”肖之祯的声音传进了茯苓的耳朵。

主仆二人皆是一惊,茯苓忙从榻上起了身,朝他盈盈一拜:“殿下回来了?”

肖之祯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起来吧。”

看茯苓乖乖的坐回了榻上,他顿了顿,又对浮光道:“你下去吧。”

茯苓因为今日递出了书信,有些心虚,一双小手不安的交叠在一起。

肖之祯将她这些小动作一览无遗,不禁勾了勾薄唇,从袖子里取出了姜糖,放在了茯苓腿上,“今日顺路给你买的。”

他不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茯苓心头微微一松,对,要兴师问罪也不能这么快。

茯苓嗅见了姜糖特别的甜味,一双盈盈的眼睛欢快的望向了他:“殿下怎么知道臣妾爱吃甜的?”

“本王不知道,为了让你吃药罢了。”肖之祯挑了挑眉,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每次吃药都那么费事。”

“哦……”茯苓心中一滞,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她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一会儿,艰涩的抬起了头,“臣妾有个小小的请求。”茯苓伸出手指尖比划着。

“不准。”肖之祯替她解开了姜糖袋子,简洁的回道。

“殿下怎么知道臣妾要说什么?”茯苓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自己是嫁给个妖怪吗?

“等过几日齐太医来给你请脉时再说。”他端起了药碗,试了试温度,递给了她,“你才嫁进王府几个月就有了一堆毛病,本王可不想被外人议论,说本王苛待了自己的王妃。”

原来是这样,他才逼着自己吃药的。茯苓心中有些发闷,她有些木然的接过碗,嗫喏道:“臣妾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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