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周(下)

八月十九日,蔚蓝的天空中白云朵朵。刺眼的太阳高悬于空普照大地,为天地万物带来温暖。

上午的地理课是我重回过去上过的最舒服的地理课。要问原因,不是我们班的地理老师一反常态对待学生如己出,而是陈美芬有事不能来上课,找了其他地理老师代课。

代课的地理老师姓蔡,是个******有着一撮刘海的男教师。单从外表上推测,我觉得他的年龄比我小。本以为他是一位注重外表而实际上没什么内在的教师,在他为我们授课后我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蔡老师不仅幽默风趣,而且待人友好。比如说,因为他对我们班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所以征求学生的答案时找了平时读书不怎么用心的俞智福。俞智福听见蔡老师叫到自己的名字差点吓死。小胖子缓缓立起,一会儿抬头瞅瞅蔡老师,一会儿低头翻翻地理书,明显不会做。要是陈美芬,俞智福同学今天准得被骂个狗血淋头。当蔡老师察觉到俞智福的情况,他便用转弯抹角的方式,通过联系其它事物竟让俞智福自己做出题来了。

蔡小弟学识渊博,观察力也挺敏锐的。在他讲的题目中有一道题和课外实践有关。说是课外实践,其实只需要同学们了解就行。因为我以前做过和测量有关的工作——虽然只有一个月——这短短时间内学到的知识让我在看见那道题时便反射性地说出了答案。

“没想到还有人会做这题。同学,你不会干过测量的活儿吧?”他的眼中发着光芒,似乎只要我一说谎,他就能立刻知晓。“我说笑的。想必你的家人做过测量的活,所以你才知道怎么做的这题吧。”蔡老师的自问自答为我解围。

有蔡老师教学的两节地理课过得很快。课后有不少同学上去询问蔡老师在哪个班教课。据蔡老师自己说,他是一位实习老师,未来可能会被调转到其它学校去。听到这个消息,班中的女生相继叹气。我也惋惜蔡小弟:能把枯燥的地理课教得这么好,他有创教学新风的潜质。希望他能坚定本心,成为一名优秀的教师。

语文课上课铃响前洪红便走入教室。她看见我在倒凉水,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询问我:“易佳和,你怎么不喝茶了?”

“节约资源,人人有责。”我简短回答。

不同于高嘉丽,洪红讲课细腻,因而洪红的讲课进度远没有高嘉丽快。自从一个月不到的暑假结束,我们就开始高三的复习。到目前为止,所有任课老师中讲完了暑假我们做的试卷的只有高嘉丽,洪红则最慢。照理说,执着于押题的洪红不应该讲课讲得这么慢吧。实际上,洪红只有在布置作业时才会选题目让我们做,而她自己是不会选题目讲的,即使那是一道只要看看就会的题目。每一道洪红自己选的题目她都会仔仔细细讲一遍。押题有时会让人觉得像是在猜小数点那样,不可靠。从未来回到过去的我知道,洪红这看似不靠谱的押题,未来却对提高学生高考分数大有益处。我仍然记得高考前夕洪红在快放学的时候跑到我们教室对我们说多看看哪题哪题,结果语文高考试卷的第一道拼音题真被她押中了。当然,洪红没有完完全全说对是什么内容,但她让我们在之前记忆的拼音题中有五个词的拼音都是相同的,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了。现在的我已经忘了高考语文试卷的大部分内容,毕竟高考一结束老师便有要求进行试卷回收——重要的是,下面还有数学要考,我没心思再惦记语文。

中午,我少有的被班中的男生邀请一起去吃午饭。坐在第二组最后的王强和钱建文是体训生,而在我的印象中,我们顶多是偶尔说几句话的关系。因此这次被他们邀请,我暗想他们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其实是我多想了:打菜入座吃完分别,都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我们分别之时,他们还叫我去他们寝室玩。我婉拒回到教室。

教室中无人。没有俞团长放动画片,没有其他同学让我观察,我一个人在教室中超级无聊。好在,今天的我带来了昨晚快递到家的宝贝,长笛。

以前的我在家里宅过很长一段时间。这期间,我为了不浪费时间便从网上拍了支长笛。本来是抱着学会一种乐器于人前炫耀的心态购买的,结果长笛到手我一点也不会吹,更别说到人前显摆。在家时,每次被父母责骂我就反锁房门。偶尔我爸爸气急败坏会撞我门,可我不在乎。小时候又不是没被打过——现在的我不甘示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吹上一阵子长笛,我希望能把烦恼尽消,但事与愿违。因为长笛没法平复心情,我曾一度不再吹奏长笛。某一天我在网上听到一首由长笛演奏的歌曲。长笛的吹奏者说,他练了三年才学会这么一首歌。感同身受,我坚持不懈练长笛,终于学会基本功。印象中我是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学会的,实际上多久我回忆不起来。后来,我尝试自己做曲——我是有些狂妄自大了,不过对于那时的我来说,这是我一个心灵的慰藉。忘记花了多长时间,最终我有完成一首长笛曲的。

站在教学楼的平台上,我自然而然吹起我自己创作的曲子。隔壁一职篮球场上无人——本来我就不是为了给人听才吹奏长笛的。

一曲毕,我仰望蔚蓝的天空,怅然失落。

身后传来拍手声,我转过身去。站在我眼前的是一个身高一米七多没有戴眼镜的男生。和士兵一样的短发,令人不觉有喜感的面容,这个男生我认识,但我记不起他的名字。

“你是谁?”

“啊,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第三次碰面,你不记得我的名字也是正常的。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名字是易佳和?”不知为何,即使我记不起他的名字,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刹那,我便能够肯定他是一个善良的人。

“是。你哪位?”

男生笑得合不拢嘴,摸摸自己后脑勺对我说:“我是陈耀飞。我们不常见的。我在你们对面的教学楼里学习,是理科三班的。”男生说完指指边上的那栋教学楼。

我对他在哪里学习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此人在我身后未经过我同意就听我吹笛,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似乎察觉到我难看的脸色,男生不好意思地把目光压下对我说道:“我,我听到你在吹笛。我觉得挺好听的。”

“哪里好听?”

“啊,”男孩抬头与我目光相接又难为情地压下头说道,“我,我其实不懂怎么描述笛声哎……”

“悠扬婉转,舒心动听。”我说了两个词给他台阶下。

“嗯,哦,对的。不过……”

“不过什么?”我向前一步问这个好像很容易就会害羞的大男孩。

“那个,我能问一下这曲子叫什么吗?”

“对啊,叫什么呢?”我自己创作的这首唯一的长笛曲叫什么来着?

不觉再度仰望天穹,我追溯着脑海中的记忆片段,鬼使神差般脱口而出:“《殇》。”

“《殇》?”

如大梦初醒,我回过神点头道:“对,这首我自创的长笛曲名为《殇》。”

“哇啊,是你自己做的曲子吗?”男生喜形于色。

教学楼教室边的走廊里有我们班的同学走来了。我遮住长笛向男生告别:“我先回教室了。下次见。”比起被同班同学知晓我会吹长笛,我更在意的是和这个男生聊天。我是从高中毕业后就这样了吧,遇见与自己合得来的人反而不敢加深彼此之间的关系。

下午英语课,叶玲如上次高嘉丽一样,让我们限时完成一张试卷。“叶姐姐,你可千万不能向高嘉丽学习呀。”我祈祷着,然后叶玲真没有按高嘉丽那样不允许我们看书。对我来说看不看书无所谓,但对王强、俞智福那样不擅长英语的学生来说,看书做题不要太棒。大部分同学在半小时内就完成了,翻书的同学如王强到后面就放着不做打算就这么听叶玲讲题。

叶玲通过轮流答题制让学生们回答,不幸运的王强同学恰恰抽中那道他没来得及做的题目。站在王强边上的叶玲瞧瞧王强还未完成的试卷,不住摇头却无可奈何。有自尊心的王强望望我,希望我能告诉他答案应急。

“d。”我轻声说。

“b。”王强开心地告诉叶玲。

得知现实如此出乎意料的我捂住头没晕过去。“是d,第四个选项。”我大声说。

这种时候不得不感叹叶玲善解人意。如果是高嘉丽或者陈美芬,此时此刻王强免不了被她们嘲讽一番。而叶玲这般说道:“王强,你还有个后援啊。”

王强愣了一会儿,点点头,老实地说道:“对,易佳和是我后援。”

“那么,接下来这题也请易佳和同学替王强回答一下吧。”

好吧好吧,把伤害都转移到我身上吧。但是,叶玲小姐姐你别太过分嗷。

帮助王强解决完两道题目叶玲就让我们坐下。我们入座时王强侧向我给我竖起一个拇指。这家伙以前和我关系有这么好?不,虽然我希望我能和班里所有的同学搞好关系,但我脑海中黑暗又深刻的记忆在提醒我十班的同学们曾经都嫌弃过我——毫无疑问的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忽视我的求助没有向我伸出援助之手。

星期三最后两节课是历史课。这两节历史课上我只被叫到过一次。遗憾的是,历史事件的排序我弄混了两个。要是让谢长歌排十个历史事件,我想他也不会一点不错就完成这个任务。然而,我满足高嘉丽不满足。整整两节历史课,她拿着试卷在教室中巡回还时不时向我瞥上一眼。高嘉丽,即便我回到原来的世界有了二十八岁的身体,咱们还是不太合适吧。何况,我二十八岁时,你至少该四十了,这当真不合适啊。

下午第二节历史课下课,放学,同学们相继离开教室。我取出我上周日买的手机联系我爸爸。恰在此时,萧辉蹦出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害我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

“哇,易佳和你有手机啊?”

“对啊。你没有啊?”

“我有。只是,我们班不是每个男生都有手机。我说,你这手机看起来挺新的,刚买的?”

“是啊。”我触屏拨通我爸爸的电话,他告诉我他早已在校门外等候。

“你爸爸来接你啊?”

“对。我先走了,再见。”到达教室后门口,我才想起二十八岁的我几乎没有高中时代同班同学的电话号码。印象中可能我有一两个,但是我从未接通过。极少数人我有通过聊天软件联系过他们,但是他们很少回我。

“萧辉,你说你有手机?”我转身问萧辉。

在萧辉点头后,我说:“我们交换一下手机号码,以后有事相互联系。”

“好啊。”

我的回忆中,高三时期上下学有很多次都是我爸爸接送我的。坐在爸爸工作专用的面包车上望向窗外陌生又有点熟悉的街景,我心惘然。未来,学校附近的建筑物会被拆迁重改,那些住宅大部分成了高高的楼房。或许是考虑到有两所学校在这里,宜相二中附近的基础设施并未被拆除,但是做了相应的整修。我家到学校有三个街道,路程还算远的。再过几年其中两个街道的大路会整改建设,其下会有地铁通行。

晚上,我父母商量起舅舅说的买房的事。几经讨论,妈妈同意爸爸不买房的建议。我有插嘴劝告他们买房,但他们依然不听。我真恨不得拿了家里的钱就去买下一套房子,但这是极不道德的行为。即使是一家人,在我眼里不经过父母同意取用他们大笔钱财也是一种偷窃行为。

八月二十日,早晨起床看见窗外天空灰蒙蒙一片,而窗户上的水珠暗示我,老天在我不知情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昨天放晚学天空确实变色,我以为又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没有过多在意,甚至没有在手机上查看天气预报。八月的天,女人的脸,说变就变——好像有这么一句话。

早自修结束有几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虽说正式上课要等第一节课铃响,但潜规则上大部分老师都会提前到达教室要求学生回归座位开始上课。恰在这本是广播操的休息时间,十二班的男生引发一场打斗。

“易佳和,不去看看吗?”萧辉问我。

高中的男孩子嘛,总是有青春期特有的冲动的,为了一点小事就会闹矛盾。我一个大叔,不,是一个有内涵的成年人去凑什么热闹。

“不去。”

走廊上传来更响亮的哄闹声,萧辉一听见这声音立刻跑出去。我本来是对此不感兴趣的,但随着高嘉丽出现在教室外向着十二班走去,我便改变想法出教室一探究竟。

当我赶到现场,我正好看见十二班的班主任带着一个仰面的男生朝男厕所走去。挤入人群中的高嘉丽站到坐在现场背靠十二班教室墙壁的男生前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男生没有理会高嘉丽,垂下头望着地面,眼神中的愤恨似乎还未消去。

“这怎么回事?”高嘉丽问围观的学生。

围观的学生没有回复高嘉丽。

“散了散了,你们都回教室去。”高嘉丽解散人群然后向厕所方向走去。

回到教室,韩月问何光正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王强知道。”岳琦琦的同桌马彬彬抢先对韩月说。

“你小子,要你多说。”王强推了马彬彬一下。

“为什么王强会知道这事?”我问马彬彬。

“因为那个打人的学生和王强钱建文一样是体训生。”不畏王强的马彬彬向我解释。

正说着,钱建文回到座位上,问他前面的马彬彬:“叫我有事?”

韩月抢先回复:“我们在说刚才发生在十二班走廊上的事。那个打人的男生和你们一样是体训生?”

“对,”钱建文回复韩月,“我刚获取消息回来。听说,是李腾和赵博浩打架,李腾把赵博浩打得鼻子出血。起因是赵博浩打破李腾的杯子没有道歉。”

“那这究竟是谁对谁错?”我问。

大家面面相觑,无人作答。这场谈话不了了之。

上午的政治课朱越给我们发了两张有答案的往年高考模拟试卷摘录题资料。我大致看了一眼,这上面多数是哲学选择题。发资料之后,便是一如既往的试卷讲解。

政治课后是自修课。由于早上发生的那起打架事件,这自修课的声音比往常要高些。同班同学小声讨论,你一言我一句。说着说着,话题从打架事件变成周末活动,声音也从蚊子响变成老鼠叫,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变成热闹的菜市场。

教室前门“吱嘎”打开,高嘉丽的出现使得全班瞬间安静下来。

“我不是说了,自修课门不能关上!谁关上的?”

无人回答。

高嘉丽瞪了我们一眼离开教室。大家都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离去。果不其然,没到一分钟高嘉丽就拿着她的资料回到教室坐到讲台上监督我们。

“这下高兴了吧,小兔崽子们。”心中暗想,我扫视一眼班中的乖乖儿们,差点笑出声。

中午,很难得萧辉主动邀请我去吃午饭。食堂里,萧辉点了一份包心菜、一份红烧肉块和一份糖醋排骨。处在长身体的时候,他点了这么多我可以理解。谁知,刚一坐下萧辉就对我说道:“易佳和,把你筷子给我。”

“干吗?”我迟疑。

“我夹糖醋排骨给你。”敢情这孩子是礼尚往来啊。

吃完午餐,萧辉回寝室去,我则回到教室。厚重的云层间露出太阳的光芒,天放晴了。

经过十二班,我碰巧看见打人的那位同学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他的名字,我记得是李腾吧。你说你为什么要去打别人的脸呢?这下好了,处分少不了了。

关于李腾的处分,学校会花一定时间调查事情原委。我估计今天下午或者明天学校对他的处分决定就会通过广播全校宣告。

下午的地理课,不止我一个人很遗憾,蔡老师没有来而是陈美芬来了。无趣的试卷讲解,逼迫式的作答命令,更恼人的是我被陈美芬叫到四次。第一次我回答错误,陈美芬让我站了两分钟才让我回答第二题。第二题正确我坐下后,她在同一节地理课上又叫我回答问题。然后,在第二节地理课上她让我们轮流回答再一次抽选了我所在的第三组要求我回答问题。重回过去有太多不如意,其中大部分的不舒心都是陈美芬造成的。

地理课之后是洪红的语文课。不多说,讲题。

放学,我来到平台上。今天隔壁一职的学生没有在篮球场上打球。我看了一会儿篮球场上的水洼,然后离开学校到公交车站坐车回家。

八月二十一日,在手机闹钟铃声下我软绵绵地爬起。其实我早就醒过来了,是被热醒的。今天的天气似乎比我重新回到过去的那一天还要炎热。查了查手机上的天气预报,今天的最高气温竟然超过三十五摄氏度。

“要命了。”更要命的是我得去没有空调的教室里上学。

乘坐公交车抵达学校,上学路上我所看见的都是穿着短袖校服的学生。校门口站岗的高嘉丽今天换上了那一天的白色宽松连衣裙,一看见我的身影就招呼我过去对我说道:“易佳和,早上也可以读些语文或历史课的内容,不要总读英语,顾此失彼。”

“好的。”

答应是答应了,但我不是很喜欢读英语之外的课程内容。如果要我写些什么,语文的内容我是不介意的。换作读,我倾向于领读英语。

早自修结束,如我昨日所想,校园广播放送了对李腾和赵博浩打架事件的处分。广播宣告,给李腾和赵博浩各警告处分。这样的处分宣告在我意料之外。我本以为李腾会被记过处分,毕竟他昨天都把赵博浩打得鼻子出血了。不管怎么说,如果赵博浩的情况严重,李腾一定还得赔偿他医药费。

星期五上午的第一二两节课是数学课。今天与周一不同,唐益仁一进教室论谁都能看出他脸上的喜悦之色。上课前我看见坐在前排的刘娟有问唐益仁什么事,唐益仁听到后笑笑回答了什么。这两节数学课,唐益仁没有叫任何一位学生站起回答问题。

数学课后是英语课。由于英语老师叶玲有事没来,英语课改成自修课,而下午的自修课改成英语课。哪怕换课,周五的自修课也免不了被老师插手的命运。换到上午的第二节自修课上课铃响,陈美芬走入教室说要花一节课的时间讲解试卷。课上陈美芬没有叫我答题是我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中午,萧辉跟着他以前的同班同学吃饭去了,王强和钱建文叫上了别班的两个体训生吃饭去了。这都不要紧,因为我终于能和班里的一位女生共进午餐。难为情的是本来我想找周慧的,可是周慧有事婉拒。天公作美,正巧陈舒邀请周慧一起去吃午饭,然而周慧没法去。“要不陈舒你和易佳和先去吃午饭吧。”周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还在迷糊,直到陈舒说“好吧。易佳和,我们走”我才清醒过来。

“易佳和啊易佳和,高中毕业多少年无人相伴,没想到今夕你重返过去却碰到桃花运,还是班中的极品美人。”我跟在陈舒后面,欢喜地哈喇子差点流下来。

作为一个有女子相伴的男人,午餐请客不为过。

“陈舒,中午我请你。”我露出生平我能展示的最灿烂的笑容对陈舒说。

“不用。”两个字破了我的计划。

以前,我爸爸教导过我,女人说不要,其实她心里是要的。揣着这个想法,等陈舒点好菜肴,我一马当先在刷卡机上放下我的饭卡。

“我说了不用。”陈舒面露不悦之色挪开我的饭卡,令我一时呆若木鸡。

“同学,轮到你了。想好要什么没?”

“啊?哦,一份青菜,一份糖醋排骨。”

打完菜,垂下乌黑秀丽长发的陈舒在几个男生的注目下望向我,微笑着示意我跟上她。我们来到最边上的餐桌旁坐下。

美人身居我眼前,我却心如乱麻只顾自己吃饭,想不出一句能够博得她一笑的话。

“易佳和,我问你一个问题。”陈舒先开口说道。

“啊,好。”

“你该不会是想追……”

“没,没有!”我的高声引来我们边上同学的注意。

“是吗……”陈舒低下头,似乎很失望的样子。

见她这番令人怜惜的模样,我越发过意不去,鼓起勇气对她说:“其实,其实我是,我是有喜欢……”

“我就知道你喜欢周慧。”陈舒开心地说。

跟不上陈舒节奏的我有点凌乱。

“我喜欢周慧?”

陈舒抿嘴一笑,说:“我早就猜到了。虽然周慧本人没有察觉,但上课的时候我发现你总在望着她。”

妹子,我不是在望她,我是在看你啊,是你的婀娜多姿与优雅举止令我不由自主被你所吸引。

“陈舒,我和你说——”

“我知道我知道,”陈舒俏皮一笑,“我会帮你保密的。至于你能不能追上她,这就要靠你自己了。”

经过我和陈舒这么一对话,这顿午餐完全变了味儿。

我和陈舒分别,她临走前还赠送我一句“祝你马到成功”,又给我一下重重的打击。

“苍天啊,神明啊,莫非我今生今世当真不会遇见一个能够共度一生的有缘人了吗?”

“有缘人?易佳和你在说什么啊?”站在回教室的明明无人的小路上,我却碰见了此时此刻最不该遇到的人——周慧。

天,我说得这么轻她还能听见?

“没什么。你怎么走这条路?”

“我不能走这条路吗?”周慧笑道。

“不。这条路很少有人走……说起来,你要去吃午餐?”

“对。陈舒呢?”

提起陈舒我就伤心。我叹了一口气回复周慧:“她回寝室去了。”

“这样啊,”周慧微笑露出酒窝,向我告别,“我先去吃饭了,拜拜。”

“拜拜。”

闷热的天气有时会令人泛起头晕乏力之感。回到教室,不知是天气炎热之故还是陈舒的话语确实给我不小的打击,我趴到桌子上倒头就睡。

这是一个可怕的梦。梦的可怕在于身处梦境中的我明明知道这是梦,但任凭我如何鞭策自己快醒来,我还是无法苏醒。梦是如此的真实,因为它是基于我重返过去的现实之上。故此,我才脱离不了梦境的吧。怎么办,怎么办?好可怕,好可怕……

大喊,大声喊出来,不顾一切地大声喊出来!

“易佳和,易佳和!”睁开眼,我被王强拎起。他正怒视我,对我吼道:“你发神经啊你,午休时间吵什么吵!”

我环顾周围,多数醒来的同班同学把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而没有醒来的同班同学现在也都醒过来如我一般环顾四周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问你话呢,易佳和!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发疯似地嚷嚷影响到所有同学午休了?”王强拽着我吼道。

在王强的指示下,所有同班同学向我投来目光仿佛在责怪我打扰了他们休息。

抱怨的目光,鄙视的目光,轻蔑的目光,嫌恶的目光……不仅是和我关系不好的同学,连萧辉、周慧他们此时也用异样的目光望着我。

啊,对了,我怎么能够忘记,我的高中时代是黑暗而绝望的。

憎恶,憎恶,憎恶!

意识到的时候,王强被我一拳打倒在地。不服气的体训生捂脸站起,向我打来一拳把我打到我的课桌上。躺在因冲击力被我推倒的桌子上,我抬头仰望脸部红肿的王强。

“你有病啊!”气未消,王强挥拳欲再向我打来。

“王强!”高嘉丽出现在教室门口,“你在做什么!”

“老师,是他先打我的!”王强收起拳头指指自己的脸。

高嘉丽迅速来到教室后面看见了我的惨样,二话不说把我扶起。

“王强,你和易佳和一起去我办公室!”扶起我后高嘉丽对王强喝道。

“他先打我,凭什么我也要去办公室?我不去!”

“你敢不去?”高嘉丽的语气中有威胁的意味。

王强一听,一脚把我那没翻倒的椅子踢开,大喝:“老子说不去就不去!”

“去!”高嘉丽说着拉住王强的胳膊。

“不去!你放开!”王强扯开高嘉丽的手并向她一推。

高嘉丽失衡,差点撞到教室后面的黑板上。说时迟那时快,预料到事情发展结果的我先一步跨到高嘉丽身后接住高嘉丽她才幸免于难。

回过神的高嘉丽忘记周围人的存在,命令王强立刻去办公室,摆明和他杠上了。

“我不去!”王强说着推翻自己的课桌气冲冲跑出教室,不管高嘉丽如何在后面命令他站住,他也充耳不闻。

跟着王强跑出去的高嘉丽直到下午第二节课下课铃响也没有回来。早有准备的高嘉丽找了一位历史老师替她为我们上课。

当历史老师走入教室,他理所当然地发现倒在地上的课桌椅。似乎早从高嘉丽那里略知一二的历史老师没有明说,只是单纯地要我们把课桌椅放好。本来我想帮王强放好课桌椅,但被钱建文拒绝:“不用你插手!”钱建文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不满。

课间,我离开教室尝试寻找高嘉丽或者王强的身影,却一无所获。我不怕承担责任,只是担心王强,希望他不要做出什么傻事。

一个下午,教室中的同班同学都没有搭理我。这番光景犹如我昔日的噩梦。我本可以和萧辉、周慧还有陈舒说说话,但我深知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放学后,我来到学校操场散心。操场上有几个体训生在锻炼,还有一个学生在踢球。向前几步,我认出在踢球的正是之前来平台上的叫陈耀飞的男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离开操场打包回家。

家中无人,老木桌上放着五十元现金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佳和,我要和你爸去淌远路,迟点回来。

“老妈,是‘趟’不是‘淌’啊。”

忍俊不禁于只有小学水平的妈妈所写下的字条,我来到厨房打开冰箱瞅瞅里面的东西。冰箱里有个面包,好像是前天买来的。有没有过保质期呢?

“今天过保质期啊。能吃就行。”

吃完面包写完作业,我来到我家那小小的卫生间里洗澡。天气炎热,我脱去衣服裤子直接用自来水冲洗。冰凉的水冲到我温热的皮肤上,冷得我打了个哆嗦。“用手碰温度可以啊,怎么泼到身上会这么凉?”以前的我即使在炎热的夏季也还是会在冷水中加点热水的。重回过去,我有了一副不错的躯体,想着试试单纯用冷水洗洗看,结果还是受不了,在自来水中加了热水。

洗完澡擦干身体,我穿上短裤光着膀子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兀地陷入一种错觉里。

时过九点,父母还未回家。一百平方米的屋子中,只剩我一个人。

整理好书包,关上电灯,我在黑漆漆的房间中坐下。夜风从窗户外吹入,很暖。我躺下来,皮肤与冰凉的地板相触。一开始有点不适,随后不知是地板适应了我的温度还是我适应了地板的温度,这么侧卧在地板上我没有感到不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

“这么想来,我一直是一个人呢。”

这里的生活是我记忆中的生活,但是又不完全是我记忆中的生活。

“这里,真的是我的过去吗?”

今天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可怕的梦。梦中,机缘巧合之下我遇见一位旅人。他表面上是一个普通的人,实际上是创造世间万物的全知全能之神。神明答应我让我重返过去,我也真的回到过去了。怀念的世界怀念的人,来到过去的我重启我的人生做出了和之前不一样的选择改变了我的未来。我成了一个富有的人,一个杰出的人,一个声名显赫的人。到了晚年,我子孙满堂,守着爱人度过生命的最后一天。梦醒,我回到原来的世界。在原来的世界中,我是一个既没有财富也没有权力的人。即便无财无权,人生若能得一知己也可以了吧。然而,别说知己,我连一个能够说得上话的朋友也没有。无能的我,二十八岁未娶亲,是人尽皆知的窝囊废。穿越并没能改变任何事情,因为我重返过去的那个世界,并不是我原来的世界。终有一天我会复还,而我自以为是所做的一切不过泡沫幻影。

“梦中梦……”泪水溢出。

我因何而悲伤?“寂寥的生命,孤独的我。”

易佳和,不属于这个世界。过去也好未来也罢,都没有我的归宿。

蜷缩身体,紧抱自我,宛若渴求回归子宫的婴儿,妄图在与世隔绝的时空中,不再苏醒。

“罪无可恕的人,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得不到救赎。”这是二十八岁的我来自遥远国度的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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