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第一百四十八章

“好蛇, 你在家中等着,千万不要出去。”

封鸿犹豫再三,比起不曾谋面的女子来说, 还是决定护下这条与他相依为命的蛇。

起身走出这间破烂的屋子, 封鸿将门窗关紧。目光在院子里头扫了一番,寻了一把铁锹扛在肩上,顺着地上蛇爬行过的痕迹,往山上走。

好在一路上也没有碰到几个人,封鸿紧张的情绪稍有缓解。直走到了林子里,他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封鸿循着味道走了过去,瞧见地上躺着一具已经开始发黑的尸体。脖颈处有蛇咬过的牙印, 夹杂在血腥气中还有女子的脂粉香气。

他几乎可以确信,这就是家里蛇咬死的人了。

将铁锹扔到了林子里, 封鸿双手拖拽住女子肩上的衣衫,将她也拉到了树后。心惊胆战的挖了个坑, 封鸿甚至没有心思去选一个不易发现的好位置。

草草的将人埋了,封鸿拎着铁锹逃也似的回了家中。

回了屋子之后,蛇还凑到他身边来亲呢, 封鸿蹲下身子教训起了它:“以后不能吃人了,我去山上给你捉田鼠。”

然而事与愿违,畜生并不听封鸿的话。兴许是人的滋味要更好些,这蛇隔三差五回来的时候都满嘴血迹, 甚至偶尔还能给封鸿带个钱袋回来。

村里本就没有几户人家, 过路的旅人接二连三的在这座山头丢了性命, 风言风语很快便传了出来。

人若是在梦中,往往上一瞬还是清晨,眨眼之后就到了黑夜,没有规律可言。

封鸿一个晃神之后,虽天色仍是大亮,可不知怎么右眼皮跳个不停。

“咚咚咚。”

大门处传来了敲门声。

放下手中的书册,封鸿战战兢兢的走到了门前。

木门洞开,封鸿瞧见一个身后背着巨剑的青年。他穿着玄色金边的披风,气质冷峻。方圆百里的人家都知道,后头那座山上住着仙人,仙人穿着玄色披风,人手至少一把剑。

方才瞧了一眼,封鸿便知晓了,眼前这人是从山上来的仙人。

“听闻此地有蛇妖吃人,在下奉师命前来除妖。”

扛着巨剑的少年一直朝着封鸿的院子里打量。

封鸿听到这话冷汗连连,仙人说的是除妖,并非降妖。降妖还能给他的蛇留一条性命,像是书里说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也没要打要杀的。

“不知蛇妖犯了什么错,仙长慈悲为怀,何必打打杀杀呢?”

封鸿拦在门前,试图将背着巨剑的人拦在门外。

然而他此刻还只是个寻常凡人,哪里拦得住仙人呢。背着巨剑的青年毫不费力的推开他,进了院子,目光左右上下的扫着。

“慈悲为怀是佛修,我们剑修习法,讲究杀人偿命。”

话音刚落,背着巨剑的青年目光一滞,寻到了那条蛇。从身后将巨剑抽了出来,青年直冲蛇挪移了过去。

封鸿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力气,竟然赶在那青年之前,拦在了蛇的前面。他把蛇护在自己的身后,并不想蛇死。

蛇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贴在他身上的部位冷的如同冬日里的一块寒冰。

“杀人偿命。”

巨剑直指封鸿身后的蛇妖,青年铁面无私,并不因为封鸿的求情就心软。

封鸿在院中左右看了看,在巨剑落下的瞬间抱住了青年的腿,不管仙人如何挣扎,他就是不肯撒手。

蛇妖生了灵智出来,趁着这个空档,跳进了院子里的井中,转瞬消失不见。

“你可知今日放走了蛇妖,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仙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封鸿松开了抱着青年腿的双手,心口跳个不停,慌...乱的紧。

“是啊,多少人会因此而死,因他而死呢。”

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封鸿头一次体验到愧疚。

身体猛的向后跌落,似坠入无尽的虚无之中,封鸿只觉的自己要被那陌生的情绪吞噬 ,眼前不停的浮现那被他亲手拖入树林子里埋掉的女子。

她发黑的身体,脖颈处的牙印,身上脂粉与血腥混合的气味。

“封鸿道友?”

右手小臂被人拽住,封鸿梦的回过神来,再睁开眼时,早已不是自家那间建在山中的屋舍了。

他瞧见对面站着一位彬彬有礼的青年,是传说中的仙人模样,识海中猛的灌入了许多记忆。封鸿浅笑着抽回手,语气亲切的回复着。

“无妨,道友今日神神秘秘的,究竟要给我看什么呢?”

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起,耳边还能听到村里孩童们嬉笑玩耍的声音。与封鸿通行的青年修士压低了声音,一副我只告诉你的模样。

“我带道友来寻雷击木。”

雷击木三个字如同魔咒一般,刚刚钻进了封鸿的耳朵,视野中的画面就发生的变化。从开阔的草地田野,换成了树木高低错落的密林。

“老不死的还找帮手了?”

山贼的铁鞭一下又一下的抽着一位老者,干枯的木柴散落一地。

另一个山贼从马上拖下来一个娃儿,双手拽着他的脚腕子,猛的往树上摔了过去。山间的杂木异常坚硬,娃儿的脑袋撞在树干之上,红白之物四溅开来。

耳边能清晰的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甚至还没听到娃儿的惨叫,那孩子便彻底不动弹了。

乳牙深深的嵌进了树干之中,封鸿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后脑,仿佛能体会到他的疼痛一般。

即便娃儿早已死亡,山贼仍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直敲到娃儿的脑袋稀烂,才弃如敝履一般,将其扔到地上。

山贼擦掉了手中的血迹,挑衅一般的望向了封鸿。

封鸿低头向下看,自己的道袍上不知何时,竟然也沾染上了血迹。连着念了两个净尘术,双唇颤着。

身旁的修士若无其事的望了过来,有些好奇。

“封鸿道友,你怎么连净尘术也不会念了?”

嵌在树干上娃儿的乳牙,和地上红黄相间的不明液体,叫封鸿的道心起了一道裂缝。

他摇了摇头,试图将这种陌生的情绪甩开,可不论怎么挣扎,痛苦如蛆附骨,不愿放开他。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