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前世三生（下）
“剑生，悲起，冰封千里，万物飘零……”
寒风下，那双深邃的瞳孔，就像江南的烟雨，好生凄迷。剑帝嘴角喃喃，凛冽的锋芒以他为中心，向着天地四散开来，满头青丝随风飘扬。雪白色的发带直接脱离了秀发，顺着寒风飘向远方。
漫天飘零的湛蓝色冰晶开始闪烁起一抹幽光，释放出刺骨的寒意，天地一片悲凄。冰晶化成一枚枚小剑的形态，通体上下幽蓝色，散发着凌冽的锋芒，那小小的身体里蕴含着一股惊人的寒意。
“好好好，领域的力量……”
刀帝仰天长笑，一连三个好字脱口而出，此时的他，全身战意彻底沸腾起来，一股仿佛来自远古巨兽的霸气从他的瞳孔中逐渐复苏，天地一片昏暗，万物颤抖。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海纳百川，融于一刀……”叶狂大声咆哮，血丝密密麻麻，布满双眼，神色中透露着一抹癫狂，好不凶神恶煞的疯狂模样。
刀掌开始随着霸气的话语声一点一点愈加剧烈的震颤起来，双眼中的战意像是噬人的鬼怪，那股疯狂之意，溢于言表。
“剑起，万剑出鞘！”
漫天飘零的湛蓝色晶片，伴随着一阵抖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化成一把把锋利的三尺长剑。那一枚枚冰剑，剑尖直指矗立在山峰上的刀帝，剑身幽蓝，冰冷无情，闪耀着银白色寒芒，寒意逼人。
剑指一挥，所有冰剑像是同时受到指令一般，霎时间，万剑齐出，伴随着空气的碎裂声，纷纷化成一道道白光，刺向刀帝。
“嗖……嗖……嗖……”
万剑袭来，遮天蔽日，密密麻麻的幽蓝色冰剑犹如蝗虫迁移一般席卷而来，声势浩荡，不禁让人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剑雨未到，寒意已来。
刀帝没有露出丝毫惧意，反而面露兴奋的神采，上半身裸露的古铜色肌肤一片赤红，狰狞的血管直接暴起，遍布整个胸口。
“……天下霸道一刀——霸天斩……”蓄力过后，仰天长啸，双眼瞳孔一阵收缩，伴随着眼底的霸意来袭，左手手掌伴随着骨骼的震颤声，肌肉隆起，蕴含起一股诡异的无形波动，一斩而下。
天昏地暗，山河破碎，万物一片死寂。一道足以开天辟地的巨大刀芒缓缓聚集起来，向着密集的剑雨劈去。
密集的冰剑雨点一般纷纷击打在银色刀芒上，摧枯拉朽之间，无数的冰剑直接被刀芒撕碎，化为一股寒意，一点一点侵蚀起刀芒。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短短数息间，所有冰剑尽数泯灭，化成了一股湛蓝色寒气，包裹起整片刀芒。
刀芒一往无前，凌厉无比，霸气冲天。
剑帝不急不慌，嘴角嗤笑，眼底掠过一丝锋芒。手中的长剑轻轻一挑，随后一剑拂袖而出，剑气纵横整片天地，锋芒毕露。
“剑之所至，一往情深……悲起，剑出，万剑归一……”凛冽的寒风四起，一股浓郁的悲伤席卷而来。万千无形的剑气相互交汇，形成一道湛蓝色的锋利剑芒，夹杂着漫天的悲呛，对着巨大的刀芒刺去。
湛蓝色的剑芒，银白色的刀芒，伴随着一股刺耳的轰鸣声，两者相互碰撞，交织，直接在虚空中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无形的声浪横扫而去，凛冽的锋芒直冲云霄，大地一片震颤，以两人为中心，方圆百里一座座剑山直接崩塌开来，烟雾弥漫，声势浩荡。
两人虚空而立，相视一笑，他们知道这场争斗就算在这样继续下去，哪怕就算毁了这片天地，结局也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不分敌手。
“走，喝酒去！”刀帝仰天大笑，随后再次取出一个黑色酒葫芦，向着远在天际，没有收到战斗余波的山峰踏空而去，剑帝嘴角微微上扬，紧跟其后。
寒风凄清，大地疮痍，山原毁于一片。凛冽的寒风不断呼啸着，刺骨而冰冷，夹杂着离别时的忧伤，贯彻在天地之间。
半空之中，夕阳的余晖铺洒而下，满天红晕，两人相视一笑，邃的瞳孔里倒映着一片殷红。许久过后，刀帝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向着一旁的李无双望来，眼中满是离别之意。
伴随着凛冽的寒风，刀帝直接化成一道白光转眼间便已消逝在天际。
狂风袭来，发丝乱舞，李无双满怀着一股沧桑，望向天际那潮水般的殷红晚霞，感慨万千。
寒风凄清，大地苍茫，一个伤心人，一段伤心事，一首伤心谣。
他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传遍每一个角落，落寞，悲伤，痛苦，最后还有一丝释怀。“恩一头，怨一头，天荒地老有何求，冥冥成败，仅是风流……”
风，凄清似泣；霞，殷红如血。
罗修此时瞠目结舌，巨大的震撼压得让他喘不出气来，剑帝那张面颊竟然也和自己一样，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这一切是真是假。
画面再次一阵模糊，许久过后，罗修的视线又再次回到了那座小型庙宇中，这次的画面稍有不同，驼着背的老僧独自一人闭目盘坐于蒲团之上，身披破旧的袈裟，手里正端放着一块早已脱了漆的木鱼，一边不断敲击着的同时，一边轻声吟诵着佛经。
“梆……梆……梆……”声音厚重而悠扬，宁静而致远。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门外的施主，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与贫僧一叙……”老僧停止了佛经的吟诵，背对着大门默默颔首，眼睛依旧紧闭。
“咔……”大门打开，一位手持黑色巨斧，全身包裹着黑色重型战甲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沉稳的步伐间滔天的血气弥漫起整座庙宇，面容竟然和罗修没有任何两样。
“无我大师，这次古有道而来是为了请您出关的，事关整片大陆的安危，这次原族来势汹汹，战况迫在眉睫，我怕凭自己的微薄之力，根本就抵挡不住原族大军的侵蚀，希望您能够看在着亿万生灵的面子上，出手解决这次危机……古定当感激不尽……”
古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抱成球状，对着老僧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数，满是愁绪的瞳孔中此时死死紧盯着这个深不可测的老僧，只有他才能够做到只手遮天，解救这亿万生灵于水火之中。
颤烟缭绕，梵音冉冉，禅言阵阵，空气中陷入一片尴尬的死寂。
许久过后，老僧这才幽幽的睁开瞳孔，略显老态龙钟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迟暮的笑意。
“古施主，既然有事相求……为何不跪拜我佛，却来苦苦为难贫僧？”
“佛？这世界上早就已经没了佛……”古一脸嗤笑着，眼角满是不屑的神情。
“古施主还是跪拜了好，若不拜，恐怕是会遭因果报应的……”老僧叹了口气，语气中略带一丝遗憾。
“只要您肯出手解救着这片天地苍生，别说一拜，就算是我这条命，古也心甘情愿送给您！”
“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古施主还是请三思啊……”
“既然大师不肯出手，何必为难古某人，大不了我誓与这亿万苍生共生死……”古一脸阴沉的说道，随后直接走向庙宇外，转身前他的眼角余光鄙视地扫了一眼石佛，嘴角喃喃着。
“佛……我若成魔，佛奈我何……”
就在他要跨出门栏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中，一眼望去，到处洋溢着触目惊心般的阴森恐怖。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原本圣洁肃穆的石像正闪烁着一双血红色光辉的瞳孔，好不妖异邪恶，此时它正紧紧盯着古的双眼，仿佛顷刻间就要撕碎这一切。
“好一句我若成魔，佛奈我何，既然如此，那贫僧便成全施主……”顿了顿，随后无喜无悲的声音还特意强调道，“切记，三思而后行，杀戮和毁灭只在施主的一念之间……”
“须菩提。于意云何。须陀洹能做是念。我得须陀洹果不。须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须陀洹名未入流。而无所入。不入色声香味触发。是名须陀洹，须菩提……”
“一念为佛……一念为魔……”
一字一词将像是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古的心神在不知不觉中愈发镇定，平静地毫无情绪的波澜。
随着老和尚缥缈的话语声逐渐消失，一道黑色光芒从黑暗中转瞬即逝，无声无息的窜入了他的额头。
随着黑芒的消失，猛然间，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苦从他的脑海里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他双手抱着头颅，咬牙切齿，明亮的眸子里满是血丝和痛苦。
此时此刻就如同成千上万只饥饿的蛆虫潜藏在自己的脑海里，扯着肚子贪婪的不断啃食着，古的脸色猛然间显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古施主，现在你已经拥有成魔的力量，想要解救这片这片苍生，靠施主一个人是根本就不肯能完成的，唯一的法子还是斩断这条通天之路，等待真正的有缘人，而施主，恐怕将要付出生命的代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古施主，你好自为之吧……”
疼痛过后，伴随着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古双眼一黑，直接应声栽倒在地面上。
罗修半睁着的眸子像是正在酝酿着什么，气若悬丝，青丝飞舞，汗水淋漓下，完美的轮廓上，眉头微皱，薄唇紧抿，鬓角的发丝随着流动的微风沾附在额头上。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悄然流逝，随后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微风徐徐，如同妙龄少女轻轻抚摸而过，罗修双眼穆然睁开，深邃迷茫的眸子里此时满是一片浩荡战意，只见他毫无意识的吐出来一小段话语，声音包含沧桑和无助，一股浓烈的忧伤弥漫开来。
“苍天已死，浩劫已至，通天路断，我欲重归！”
意识回归身躯，那颤抖着的指尖已经狠狠地出卖了他此刻的内心。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一种言语难以描述的痛苦和疲劳。
猩红的月色下，诺大的地面上满是疮痍，罗修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爬起身来，拖着沉重的步伐，不管这一切是真是假，他累了，真的累了。
老和尚摇了摇头，满是慈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阴翳。“施主，你现在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沉默，像是死了一般，伴随着凛冽的寒风吹过，罗修缓缓地抬起头颅，那双略显灰暗的瞳孔中满是挣扎，“够了……你够了……天下苍生又和我有半毛钱关系……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打算！”
“彼岸花开，叶一千年，花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看来施主还是心系那位女施主！”
老和尚无悲无喜，满脸漠然：“修百世方可同舟渡，修千世方能共枕眠。前生五百次的凝眸，换今生一次的擦肩。孽缘啊……两为施主之间的爱恨纠葛，太过复杂，有因必有果，因果终轮回……贫僧不敢多言，既然施主放不下心中这条执念，贫僧也不做强求，不过施主恐怕就要错失一次良机……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秃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懂了和尚言中之意，罗修一脸阴森的质问道，龙有逆鳞，触之必死，而她，就是自己最脆弱的弱点。
“就算你现在回到现实世界复活了那位女施主，得到的恐怕也只是一副没有任何情感和记忆的傀儡，她的灵魂已经去往另一个时空，在那里，才是你们真正相遇的舞台……”
罗锋蓦然抬头，双眼满是质疑，眼神中透露着似信非信的神色，沉默着过了许久，罗修这才满含着思念的泪水，对着老和尚嘶吼道：“好！我答应你……答应你……答应你……”
“……只要你能够让我再次见到她……”
眼眶中强忍着的泪水因为此刻的能够在次重逢的机会，一时间压抑不住顺着苍白的面颊一点一点缓缓滑落而下，夹杂着悔恨，最后坠落在尘土里，溅起丝丝缥缈的灰雾。
“施主果然痴情，不过贫僧还是有言提醒在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可说……不可说……”
老和尚单手拂袖一挥，随后再次合十，紧闭双目，再次陷入庄严肃穆的禅意之中。
一座透露着阴森诡异的黑色棺材静静的摆放在了罗修的一旁，棺体木质，前端大，后端小，整体呈梯形，泛着浓重岁月气息的的棺材表面到处刻满了大大小小，方方正正的灰色符文。
罗修点了点头沉默着直接掀开了棺盖，一股浓烈到如同尸山血海中的腥味扑面而来。他不禁眉头一皱，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警惕，那映入眼帘的竟是那装了一半棺材的刺眼猩红，红的让人害怕，红的让人无助。
“施主……请入棺……”
没有任何迟疑和顾忌，罗修点了点头，直接轻身跃进了棺材中，殷红粘稠的鲜血“咕咚！”一声，随着他的坠入泛起巨大的涟漪和气泡。鲜血直接没过了他的膝盖，刺骨而冰凉，粘稠的像是某种半凝固的冻状液体。
虚弱的身躯随之一震，下半身的肌肤上那刺骨的冰凉寒意让他不禁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躺下吧，接下来就是贫僧的任务了……”
见到一切就绪，老和尚嘴角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缓缓地迈着步子来到黑棺的一旁，二活没说，直接虚空抓出一把泛着森冷寒光的血色骨刃，卷起袖子，狠狠地划在了犹如枯枝一般的手腕，那皱巴巴没有一丝水分的手腕处渐渐泛起一丝红线。
眨眼间，殷红的鲜血犹如泉水般涌现出来，顺着伤口缓缓地流淌在血棺里，好像那源源不断流出鲜血的手臂根本就不属于自己，至始至终情绪上都显得极为平稳，没有一丝波动。
寂静无声，月色如血，夜幕下的废墟中不断回荡着血液哗哗流进棺材的声音。
那遍布着棺身的灰色符文，也因为殷红的血液不断的注入，缓缓绽放起妖异的血光，待到血液彻底漫过罗修平躺下的身躯，微微露出一张面颊过后，这才控制着伤口急速的愈合着，肉眼可见中，他的面容愈发显得苍老，憔悴。
“睡吧，等到施主再次睁开双眼，你的人生才真正的开始……”
老和尚沙哑着声音安抚完罗修过后，这才把棺材盖一点一点的合上，随后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中，数息过后这才渐渐缓过神来，望着漆黑如墨的夜幕，嘴角喃喃着，浑浊不堪的双眼中，一滴晶莹的泪水缓缓流淌下来。
“菩提树下的轮回，是几世遗留的姻缘，等你来度我；石桥下等你来过，岁月的蹉跎让我犯了错，回首前尘，只愿涅盘成佛。我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怎么办？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还是缘……”
“你……等我……”
微风拂过，袈裟摇曳，禅音四起，犹如少女在轻轻哼唱着醉人的歌谣。老僧缓缓盘坐，眉眼间满是落寞和忧伤，月色下，渐渐地化成一座被岁月无情侵蚀的斑驳石像。
罗修静静的躺在灵柩里，整个世界仿佛漆黑一片，寂静安详。
等待中，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抹红唇，那是一个怎样的微笑，凄凉中包含幸福，绝望中透露满足，如同一朵即将凋零的玫瑰，在岁月的折磨下，努力绽放。“罗修……你相信一见钟情吗……自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此生再无任何……遗憾……”
黑暗中，悄然而至的眩晕感缓缓袭上心头，他缓缓的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一抹微笑，等待着再一次的邂逅。
“夕离……你等我……涉过黑山白水……历经百劫千难……我也要在天涯海角……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