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华昌

十天之后,

清晨船坞。

海边没有了昨夜的鱼腥味,只有前一天锯下的,酵了一晚的锯末香气,时有时无地扩散开去。

李华梅那艘双桨木船,

像是半边葫芦瓢一样,飘在船坞码头边上,

没有一点儿生气,更像是孝子折的纸片船,仿佛一阵风就能掀翻。

陈全和木下久行正抱着一个个木箱子装着的葡萄酒,小心翼翼地朝着船上搬。

“早啊!李船长!”

,朝着李华梅走来。

“早啊,鲁德韦先生,”李华梅点头示意:

“你可是一点功夫都不耽搁。”

“时间,李船长,时间,时间是最输不起的东西。”

詹姆一边说一边摆弄着自己的钱袋。

李华梅看出了他的心思,

她从腰上解下自己的钱袋,递给了詹姆,说到:

“这是说好的八十金币。”

詹姆接过钱袋,掂了一掂,顺势别到了自己的腰上,接着说到:

“反正这些钱最后还是会回到李船长手中,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到了泉州请一定将这一批葡萄酒卖给我。”

“那是当然,”

李华梅点了点头:“做生意不就是合作共赢吗!”

“呵呵,就是这么个意思。”

詹姆盯着船,若有所思地问到,

“李船长,这船,起名字了吗?”

“还没有呢,不然,你帮我起一个吧?”

“嗯·····”

詹姆想要回绝,可是李华梅都邀约了,不起好像不合适,于是他说到:

“这样吧,我就想一个字,另一个字李船长自己添上好吗?”

“好啊,这样子更像是双方合作的样子。”

詹姆点点头,紧锁着眉锋,眯着眼睛叨咕了半天,忽然他睁开眼睛兴奋地道:

“李船长一心报国,是一个忠于自己祖国的人,你们的民族叫中华名族,你的名字又叫李华梅,都有一个华字,既然你和华字那么有缘,不如第一个字就写个华字如何?”

“妙,妙,妙!”

李华梅笑到:

“其实我心中早已想好了一个字,就是开头这个字想不出来,现在詹姆先生帮我想出来了,我可是很感激啊!”

“哦,那第二个已经想好的字是哪个字呢?”

“是繁荣昌盛的昌字,我希望自己的生意能和自己的国家一样,给我带来荣光。”

詹姆轻轻地拍着手掌:

“华昌号,好名字,好名字,那么希望这个好名字能给我们带来好运。”

“希望如此。”

“这样,我还有生意要去忙,李船长,我先告辞,咱们杭州见。”

“杭州见!请!”

詹姆与李华梅相互作揖道辞,一派生意场上的美满和谐。

“这酒香味可真足啊!”

陈全闻着有些呛鼻的酒瓶,发着牢骚。

“等上船后趁着船长不注意,我们偷偷喝上几杯!”

久行抹了抹额头的汗珠,附和道。

“你敢!”

李华梅怒了,

“我们就只能靠这笔生意翻身,如果这笔生意黄了,我们就完蛋了,所以只能喝淡水!”

“好好好,只喝水。”

陈全做个个鬼脸,猫腰忙去了。

“只是这船,能到杭州吗?”

木下久行依旧放心不下,壮着胆子问到。

“别担心,只要没有意外,以我的航海术,就是趴在一块门板上,都能飘到杭州。”

李华梅志得意满,毕竟接连遇到两位贵人,这运气旺起来,老天都帮忙,如果现在胆怯,岂不是要龟缩一辈子。

“坐标澳门,北纬22,东经113,

目标杭州,北纬30,东经120,

出发!”

李华梅跃上船头,大手朝海面上一指,

陈木二人赶忙划动手中船桨,

小船缓缓地离开了船坞,消失在海平面上,离港口越来越远。

太阳将海面烧穿了,

那个白晃晃的倒影,如同一个白晃晃的洞口,好似要将人的魂魄吸入进去。

陈全和木下久行也不知划了多久,

只觉得这天就不准备黑下去一样。

木下久行是个练武之人,对自己的身体发狂地崇拜,

越是这种极限的磨炼意志的方式,越是令他觉得兴奋,

有些人就是要无限靠近死亡,才会觉得自己活着。

可是陈全却完全不是这样的心态,

他嘴里不停抱怨着,

因为他的脑海中,系统提示不断告诉他生命值正在锐减,

所以在喉咙还能喊出声的时候,他一直使用着回血宝珠,不然他也撑不到现在。

三人就这么在海上航行了五天,

木下久行和李华梅是越来越精神,毕竟两个都是怪物,

可陈全却是越来越萎靡不振。

第六天夜。

“哈哈,没有暴风,也没有旋涡,更没有鲸群,”

李华梅看着天上的星空,很是得意,“只需要再过一天,我们就可以到达杭州了!”

“真的,真的,太好了。”

陈全盯着天上的星空,

虽然他一点都不知道那些若隐若现的繁星是怎么指引方向的。

“可惜了,我的身体才刚热身呢。”

木下久行扭了扭脑袋,有些惋惜,对他而言,修行才刚刚开始。

“只要我们顺着东北方向进发,不要偏离大陆太远,明天夜里就可以进杭州港了,这条水路我是再熟悉不过了。”

“终于,终于,可以靠岸了,我怕再也回不去了。”

“海岸不过是另一片海洋罢了,一样凶险异常。”

木下久行说不上是在安抚还是在讥笑陈全。

陈全摇摇头,

他现在并没有精力和白木久行争执,他要睡觉,要休息,要准备明天的冲刺,

他的眼皮渐渐合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

“醒醒!快醒醒!”

李华梅摇醒了陈全和久行,

“我要你们全力划船!”

陈全和久行盯着李华梅一脸惊恐的表情,

刚想问些什么,就被李华梅的话给打断了,

“是大雾!大雾遮挡了阳光!”

陈木二人抬头一看,

太阳像是掉入了浓稠的椰浆里,正一点一点地消失,天渐渐暗下来了。

“这种海雾会持续好几天,我们不能在没有指向标的海面上航行,那样会让我们永远都到不了杭州!”

二人知道其中厉害关系,

拼了命地挥动手中的船桨,追赶着最后的一缕阳光。

渐渐地,

海面上一团漆黑,连星星的光亮也透不过浓雾的遮挡。

当!

“是礁石,快停下!”

李华梅在船头颤了一下,

幸好二人已然力竭,划桨的力度下降,

不然过快的船速可能会令得船体触礁破损,最终沉入海底。

“不能再划了,我们偏离水道了!”

李华梅知道,

撞到这片海礁意味着他们已经在海雾里迷失了方向。

“那,那该怎么办?”

陈全有些茫然。

“原地待命,将小船拉上海礁,不然海流会将我们带到更远的地方,那时候想要驶回海道,就更难了。”

“要,要等,等到,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海雾散去的时候。”

“不行,不行,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那么多的粮食。”

“粮食不是问题,大海里都是吃的,什么海鲜都有,关键是淡水,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我们先把船拉上礁石。”

李华梅用缆绳拴住船头,

她跳下船,拼命拉扯船身,

陈全和久行也帮助她把船拉上了礁石。

三人在礁石上等待雾散,

饿了就下海捕鱼,渴了就用船上的淡水润润嘴唇。

只是这浓雾并非几天散去,

船上的淡水已经喝光了,可浓雾还是没有要散去的意思。

“我,我不行了,我要喝水!”

陈全实在受不了了,

扑到船上要去喝那些葡萄酒。

“别,别,那,,那,,,”李华梅想要阻止,“酒,只会,酒只会越喝,越渴。”

“李船长,此刻,能够安抚他的,只有酒了,再说葡萄酒的酒精度数低,只有百分之十左右的酒精,剩下百分之九十其实是葡萄汁,也能有解渴的功效。”

“可是,可,可是,生意,生,生意,,,”

“大海,可是很难取悦的,我们的生意就当是贡品,用来向海神换取我们的生命吧,毕竟海洋会告诉我们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李华梅看着正在打坐的木下久行,

那家伙一点疲态都没有,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姿态,神情自若,

似乎此刻也只有他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了,于是也便点点头,默许了。

“水!是水!”

陈全拉开了一瓶葡萄酒,猛灌了一口后欣喜地嚷到,

“好甜美的水!”

李华梅看得楞了,心想这小子莫非是渴傻了。

这时候木下久行也站起身,走到了船边,

拉出一瓶葡萄酒,用指力拧出了瓶塞,

他喝了一口,有些难以置信地说到:

“提督,真是淡水。”

李华梅赶忙奔到货物旁,接连试了几瓶,

发现还真的都是水,

她悻悻地坐在了船板上,口里感叹到:

“八十个金币,八十个金币,就买了,就买了一船,一船的淡水,淡水,送都嫌沉,嫌沉的淡水,自己可以去井里打来的淡水。”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三人喝足了淡水,依靠在船沿上,

鼓足了力气,笑得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又过了几天,

浓雾散得一丝不剩,眼见可以起航了。

“船长,这些酒瓶子要怎么办?”陈全问到。

“一并带回杭州,若是那个詹姆敢来验货,我倒是要问个明白,想要摆我们一道,诬陷我们调了货物,我绯纹虎也不是个闷声葫芦,一定让他好看!”

李华梅心中很是懊恼。

“一切都听船长安排。”

木下久行也应和着。

在海上航行了半天,

几人就找到了正确的水道,再沿着水道航行了半天,就已经看到了不远的杭州港口。

星空下的码头,

明黄色的点点油灯,平静而祥和,驱走了所有海员的恐惧与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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